命懸一線(1 / 1)

歲歲今朝 蘇西坡喵 4229 字 9個月前

李意清並沒有因為這群刺客的汙言穢語而惱羞成怒。

怪不得刺客源源不斷,孟韞潯竟然將手伸到了牢獄。

麵對這幫窮凶極惡之徒,李意清心中不害怕是假的,她佯裝鎮定地開口:

“孟韞潯能許你們的金銀珠寶,我能給的更多,你們既然願意為她驅使,為何不考慮我……畢竟我可是公主。”

大慶的君主是她父皇,大慶的皇後是她母後,就連大慶的儲君也是她的嫡親兄長。

為首的刺客短暫地心動了一瞬,而後惡狠狠道:“你們皇族之人都生性涼薄,焉知不會得救就反手殺了我們兄弟幾個……公主的許諾看著繁花似錦,卻嚇人得很,我們兄弟怕是無福消受。”

他不再多費口舌,揚手一呼,尖銳的羽箭齊發,直直朝著李意清射來。

半陷入昏厥的洛石有心無力,隻能絕望地看著李意清慌亂地躲開羽箭。

李意清仗著從前練舞的基本功堪堪躲過不少,可是還有幾根紮入了她的小腿。

她從未感到如此明顯的痛意,酸酸麻麻的疼一陣陣上湧,她步履不穩地倒在地上。

洛石挪動地失去知覺的小腿,悲悵地爬到李意清的身邊。

“殿下……”

李意清強撐著一口氣道:“無妨,我還撐得住。”

話這麼說,可是臉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著一滴滾落,唇色更是蒼白得可怕。

洛石眼眶通紅,他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嚨間,卻害怕引得李意清擔憂,緘默不語。

為首的刺客看著倒在地上的李意清和洛石,嘖笑一聲,“看著還真是主仆情深,也罷,黃泉路上,總不會叫你們落了單。”

一邊說著,他一邊舉起了巨大的砍刀。

那砍刀刀刃薄而鋒利,在日光下泛著森冷的銀光。

即將落在李意清身上時,一道破空的箭聲猛地擊中砍刀。

提刀的大漢被這股力道往後震退數步不止,而後站定看著麵前趕到之人,“你是……”

元辭章神色冰冷,動作利索地搭箭射出,直接命中大漢的咽喉。

大漢未說出的話永遠沒有說出去的機會了。

李意清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元辭章,他的一身白衣滿是斑駁的血跡,新鮮的紅色和已經乾涸的褐紅色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跟在元辭章身後的影衛二話不說,提劍而上,牆上還有幾個刺客躲在上方射箭。

不一會兒,剩下的刺客對視一眼,選擇了暫時撤退。

現在李意清身邊人太多,還是得等到下一波援助,才能直接動手。

有刺客不死心地看著李意清的方向,舔了舔乾澀的嘴角——那可是行走的黃金百兩。

可是黃金再美妙,比起自己的好不容易苟且換來的小命。

他跟著人群一道離開。

*

刺客離開後,元辭章沉默地回頭,查看李意清的傷勢。

李意清的嘴唇已然開始發紫,她本想說先看洛石,待注意到自己差點被紮成篩子的雙腿,默默閉上了嘴。

元辭章接過暗衛遞來的解毒粉末和止血散,看著一根根刺入李意清身上的箭,罕見地有些無從下手。

李意清看出他的踟躕,主動道:“你大膽拔,我受得住。”

元辭章伸出左手捂住李意清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厲害,“殿下忍忍。”

話音落下,李意清先是感覺到腿上一鬆,有鮮血順著窟窿流出,而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忍不住慘叫出聲,眼淚嘩啦啦地往下直流。

元辭章心如刀絞,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顫抖。

七根羽箭,李意清感覺自己暈了又被痛醒,反反複複折磨。

等最後一處傷口被敷上藥粉,包紮妥帖,李意清終於感受到死裡逃生的喜悅。

她強撐著一抹笑道:“我……我還以為自己能撐住。”

元辭章用力地將李意清抱在自己的懷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意清道:“沒有晚來,你瞧,我還活著。”

方才那個場景,李意清沒覺得自己能活下來。

她決心徹查孟氏的時候,就猜到了孟氏不會甘願當砧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如今這一步,隻能說孟國公還是老謀深算,棋高一招。

那一瞬間,她心中放不下父皇母後,遠在他鄉的盛蟬和柳夕年,以及元辭章。

她還不知道元辭章何時動心,她還沒有和元辭章一道將孟氏的罪孽揭露、祭告陸尋春的亡魂。

她有些不甘心。

好在,上天總歸是眷顧她的。

李意清感受到元辭章後怕的顫抖,不敢鬆開他,隻能用視線示意洛石他們自行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

洛石像是沒有知覺的人一般,直接伸手拔出了深埋肉裡的箭,他的動作粗暴,連皮都帶著外翻,可他臉上看著,像是感受不到絲毫痛意。

李意清替他感到腿疼。

幾人不敢久留。孟韞潯敢堂而皇之用牢獄之人出手,如此肆無忌憚,後麵的追兵隻多不少。

元辭章背起李意清,他們一路朝著遠鴻道深處而去。

半路上,遇到了帶著六位府兵的施長青。

施長青頭發散亂,看見李意清,嘴角露出一個笑,看著詭異極了。

他快步走到元辭章的身邊,道:“殿下和駙馬恕罪,微臣救駕來遲。孟氏謀害皇族,罪證確鑿,不過顧忌孟氏或許狗急跳牆,殿下請隨微臣來。”

洛石在旁著急道:“殿下,那日你信了他,落得如此下場,你還要信他嗎?”

元辭章默默等著李意清的決斷。

李意清費力地睜開眼眸與施長青對視,她看見了他眼底的驚懼與恐慌,悲傷與逃避,儘管臉上帶笑,卻像極了大哭。

“……還請知府帶路。”

元辭章像是早就猜到這個結果,跟在了施長青的身後。

施長青的動作不快不慢,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像是在防範著什麼。

洛石和三個侍衛被府兵攙扶著。

施長青將他們帶到了一個荒廢已久的宅院。

仲春時節,斜伸出來的枝椏卻衰敗枯老,毫無生機可言。

爬山虎順著門檻和牆根一路向上,鬱鬱蔥蔥,更顯得荒涼。

李意清透過爬山虎遮擋的縫隙,看出這座荒廢宅院的名字——範府。

“這座宅院久不住人,大多數人見了也會退避,可用來藏身。隻是,微臣害怕殿下不敢。”施長青上前兩步,伸手撥弄了一下厚重的爬山虎。

層層疊疊的葉片下,忽然起了一陣動靜,李意清看見一抹蛇尾一樣東西迅速遊弋,消失在翠浪之間。

生死關頭,李意清雖然害怕這種細長的生物,卻分得清輕重。

蛇類雖然看著駭人無比,卻不會主動招惹,甚至主動退避。

而惡人則不一樣,若是後退一步,便會更加肆無忌憚,發瘋發狂。

“知府說笑,這些,不算什麼。”

施長青像是為了應和李意清的話,咧開嘴角笑了兩聲。

“殿下,微臣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座宅院,是座——鬼宅。”

話音一落,周圍驀然安靜許多。

連帶著氣氛,都森冷起來。

怪不得一路上越走越安靜,原來是出於這個緣故。

施長青聲音幽幽切切,“範府乃江寧富戶,家中小兒無故溺水而亡,不少經過此處的人可都真真切切聽到過,這邊時不時傳來小孩的哭聲,哀怨淒慘……殿下,您還敢進去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李意清沒有絲毫遲疑,“進去。”

腐朽的大門發出一股黴味,門鎖已經生鏽。

一個宅子長久不住人,漸漸失去人氣,都會老得比較快。

等最後一個人進去後,洛石將虛掩在門邊的爬山虎從新裝點一番。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這裡有人進去過。

李意清趴在元辭章的背上,身前傳來的溫熱很大程度上抵擋住了這座廢棄宅子的陰冷。

宅院中的草很高,許久沒人打理,隨處可見蛛網勾連在草叢之上。格局和彆的院子也不太一樣,正對著大門是一方長三丈寬兩丈的水池,因為長久無人打理,水池裡麵的水長久無活水注入,已經變得渾濁不堪。

施長青視線在不遠處的古井上麵掃過,像是出於調節氣氛一樣道:“……這宅院裡麵,看著也沒有外頭傳的那麼嚇人……啊啊啊!”

一旁的府兵立刻上前,待看清施長青發出驚叫的來源後,臉色猛地蒼白了幾分。

“是血手印,是血手印啊……”

李意清小聲在元辭章的耳邊道:“過去看看?”

元辭章頷首,上前幾步,低頭檢查井身上的手印。

乍一眼看過,確實是像人從井裡往外翻,攀爬時留下來的痕跡。

“不對,虎口朝上,是有人故意印上去的。江寧府潮濕多雨,如果真是血,早就該衝刷乾淨了,這是人為調製的赭紅。”

有府兵聽了元辭章的話,壯著膽子彎下腰檢查,伸手摸了摸,鬆了口氣道:“知府,確實如駙馬所言。”

嚇成一團的施長青聞言抖了抖衣袖,佯裝鎮定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府兵:“……”好像在哪聽過。

幾人穿過雜草叢生的前院,來到鋪了竹板的堂前。

正值下午,陽光灑在院中,沒了腳下草尖的刺撓,李意清覺得也沒那麼恐怖。

她伸手拍了拍元辭章的肩膀,“放我下來吧,背久了會累。”

“背你,不累。”

元辭章打心底覺得背李意清不累,可是她身上還有傷口沒有處理妥當,長久這樣趴著未必舒服。

他小心地將李意清從背上放下來,脫了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扶著李意清坐在地上。

李意清坐穩後,抬眼看著這座荒涼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