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樓(1 / 1)

歲歲今朝 蘇西坡喵 4149 字 9個月前

柳夕年看完後,將紙交還給李意清。

“你也見了,他行事是穩妥的,不失為一段良配。”

李意清心中有些亂,怕柳夕年委屈,可是卻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她轉了話題,道:“過幾日我們要去宮中年宴……你,你打算在公主府過,還是回去?”

柳夕年道:“就在公主府吧,書靈和多福陪著我,可比柳府有人味多了。”

說這話時,她的麵上一片淡然,絲毫看不見悲傷。

李意清道:“也好,稍後我讓茗禾除夕多張羅兩道菜,她手藝好。”

柳夕年自然含笑應下。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便有手下人來報,今年莊子上的新收成。

見李意清還有事要忙,柳夕年主動道:“我這邊一切都好,你快去忙吧。等你定了決心,我再去問一聲杜少卿可有意。”

李意清沒接過這話茬,而是叮囑旁邊服侍的人多燒一盆碳。

這屋子有些太過於清冷了。

*

大年夜的那天,元辭章換下了官袍,穿上了一件墨青的長袍。

這件長袍是李意清親自找人定做的,從領邊到袖口,一一用了銀線暗紋,走在光下,有朦朧的光澤。

李意清對這件衣裳很是滿意,多打賞了十兩銀子。

元辭章除了緋紅色官袍,總算能有區彆於日常淡色衣裳的新衣了。

元辭章乍然換上還有些不習慣,直到聽到誇讚,才微微定下心。

他手裡搭著一件厚厚的鬥篷,年宴結束得晚,他怕李意清回來路上著涼。

見李意清收拾妥當,伸手掀開了車簾,扶她先行進去。

李意清哈著氣,頭上的珠冠搖曳,她看著月色下的影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到宮宴時,人已經稀稀疏疏來了大半。

太子和太子妃早早到了,正在與人應酬,見到李意清,連忙上前拉著她說話。

太子見太子妃有意和李意清說私房話,便自覺走到元辭章身邊,“走吧,我們去那邊坐坐。”

兩人走到人少的一處坐下,太子給自己倒了杯茶,瞧了一眼元辭章,不清不淡道:“清兒看著過的不錯,人比半年前也精神了許多,你功不可沒。”

元辭章看著太子,麵色平靜道:“這都是臣應該做的。”

太子見他坦坦蕩蕩,話鋒一轉,微笑道:“我聽說,你前些日子,把手上的錢都給了清兒收著?”

元辭章有些意外。

那是許三給茴香錢之後的事情。

茴香藏不住話,三言兩語就被人把話套了去,府上的人愛八卦,三五個聚在一起說閒話。

元辭章就問了身邊的許賬房一句,許賬房說那小子鬼靈精,竟然無師自通地會哄姑娘家開心。

雖然是嗔斥,卻眉目帶笑,顯然是極滿意兒子的所作所為的。

他走後,元辭章沉思了片刻,去取了自己的私庫鑰匙,遞給了李意清。

他還記得李意清當時一臉錯愕的表情。

他後知後覺耳尖發紅,怕李意清追問,丟了鑰匙就尋了個借口出去了。

旁觀這件事的許三這幾日飽受揶揄,眼見著有人能分擔了,忙興高采烈地到處宣揚。

後來公主府上還跟外頭碎嘴的人吵了一架。那碎嘴子非說公主殿下跋扈無禮,竟將狀元郎多年積蓄分文不剩地給搶了。

府上下人聽到了,記掛著公主的好,便上前與其爭辯,一來二去,傳了出來。

太子妃在家聽家裡采買的奴仆說了這件事,才算知道了個大概。

誰知後來傳到了太子耳中。

見元辭章默然承認,太子殿下笑了笑,道:“清兒怕打理這些莊子鋪子,你雖然交給了她,卻記得要自己處理這些事,不然你們二人的田莊地契加在一起,她每年年底都有的忙了。”

元辭章道:“太子放心,我心中有數。”

*

另一邊,太子妃牽著安兒,拉著李意清在石墩上坐下來。

太子妃屏退周邊服侍的下人,有些緊張地掃了一圈四周,才走回來坐下。

李意清看著太子妃這一係列舉動,出聲道:“皇嫂這是?”

太子妃將袖中一個鼓囊囊的錦囊塞到了李意清的手上,輕聲道:“你要在城南開書院的事情,你皇兄聽後很是支持。書院隻進不出,要花銀錢的地方多,這些就當是我和你皇兄的一點心意。”

那錦囊鼓,分量不輕。李意清有意推辭,卻聽到太子妃麵容嚴肅,“你可不能推脫。”

李意清看自己拗不過太子妃,有些無奈道:“皇嫂,那也用不上這麼許多啊。”

“收下吧,”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日後書院開起來了,夫子,燈油,夥食,筆墨紙硯,哪一樣不要錢?這是有益的好事,總不能隻叫你一個人掏錢。”

“隻是,”太子妃壓低了聲音,“你皇兄不能做的太明顯,不能明麵上支持,你多體諒。”

李意清連忙搖了搖頭,“皇兄代為監國以來,每日忙得頭腳倒懸,很是辛苦,我怎是那不懂事之人。”

太子妃見她神情認真,心中頗感欣慰。

而後關心起李意清的生活,“聽說駙馬對你尚可?”

李意清道:“不是尚可,而是很好。”

她這話說的一字一句,眼底含笑。

太子妃頭一次見到她這樣生動的表情,笑道:“妹妹,你可知月下樓最近新編的說書?”

月下樓和雪月書齋齊名,都是響當當的戲文本子和說書人的聚集地。

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在李意清的耳邊提到坊間傳聞了。

連太子妃都驚動了。

李意清心中好奇,但是麵容收斂平和,她輕聲道:“不曾。”

太子妃不意外她的答案,她笑了笑,伸出手指點了點李意清的腦門,道:“你有空,可去月下樓和雪月書齋瞧一瞧。”

李意清被勾起好奇心,卻見太子妃點到即止,再多一句也不說了。

*

兩人交談了片刻,聽到敲響的鼓聲後,站起身一同走回瓊花台。

帝後二人駕臨,免去群臣禮節後,眾人紛紛入座。

太子位於最上首,主動起身攜妻兒拜見帝後,送上節禮。

順成帝笑容滿麵,連忙讓他平身,並於眾人眼前展示。

是一張船隻設計圖。

太子殿下見眾人好奇不已,出聲道:“此船名為天寶號,寬十二丈,長三十二丈四尺,能一次載運人員三百九十七人,運糧三千石。”

他的聲音平靜沉穩,不刻意重音,卻足以引起在場一片嘩然。

*

“三千石,這船得有多大?”

“將近四百人,豈不是我們都可以在船上辦宴會?”

“這份大禮,太子殿下應當籌謀了不少時日。”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想試試坐上這艘大船看看。”

……

順成帝也明白這個量級的船隻有多可貴,他緊緊盯著太子,聲音有些顫抖:“可試過了?”

太子不慌不忙道:“回稟父皇,此船已在燕杭河入水測試,迄今八十七天,無一處損壞。”

“好,好,”順成帝一連說了兩個好字,大悅道,“太子賢端,是我大慶之福,百姓之福。”

說著,一邊派人將圖紙收上來。

眾人眼巴巴瞧著那張圖紙,心懷各異。

太子殿下不但送上了船隻,更送上了圖紙,這份圖紙日後必然要掉進工部的手裡。

如今工部的衛尚書落馬,水清司梁侍郎貶黜。

他們暗自在心中盤算,如何將自己的人手塞入工部。

而太子,在賀完禮後,便安靜地退到一邊。

他知道自己此舉會引起怎麼樣的波瀾,但現在工部頹靡,需要這樣一股推力。

水清司的侍郎,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選,隻待城南一事了結,便可順理成章將人推舉上去。

眾人的喧囂平息後,二皇子李行淵半真半假朝著順成帝道:“太子皇兄此禮一送上,怕是我等再絞儘腦汁,也難以比得上分毫。”

太子聞言,溫聲道:“送禮不在貴重,而在心意。你與我對天下臣民之心一樣,便沒什麼輕重之分。”

二皇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起身朝順成帝跪拜,“既然皇兄如此說,那兒臣便祝願父皇福祚綿長,大慶千秋萬代。”

竟是連一份禮都沒有準備。

順成帝對二皇子的包容心很強,隻輕微眼皮抬了抬,便算他通過了。

二皇子下來時,朝李意清看了一眼,嘴角微挑,“皇妹,該你了。”

李意清看他一眼,拉起元辭章的手,兩人一道並肩走上台上。

“兒臣/微臣拜見陛下,恭賀大慶新歲金安,祝願來年風調雨順,事事皆安。”

順成帝微微抬手:“平身。”

李意清抬眼看向順成帝,身後的洛石和許三一人一邊,合力展開了一幅畫卷。

這是李意清仿照元辭章的想法而來。

畫軸上,永昌河從原先的荒蕪變得欣欣向榮。

時間有限,李意清隻選取了三個畫麵展現變化。

最後一幅水草豐茂,良田萬頃的畫麵,雖然還未能實現,但卻帶著美好的祝福。

順成帝為君二十載,最大的期盼,莫過於這樣的盛世安寧。

“好,這幅也好。”順成帝看著台下站著的兩人並肩而立,眼眶有些濕潤,他道,“你們二人可還好?”

李意清笑著道:“父皇放心,一切都好。”

順成帝點點頭,放兩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