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好聽(1 / 1)

駭客的聲音歸於平靜,客廳裡安靜許久,兩人都在想著事。

卡卡瓦夏問道:“憶者,實力有這麼強嗎?”

憶者,是一群追隨記憶星神的使者,他們收集采擷大到每一個星球,小到每一塊磚石的記憶,然後把它們帶到流光憶庭,築造屬於記憶星神浮黎的宮殿。

而憶者之中有一部分行為頗為極端,比如焚化工,將記憶分為三五九等,會人為地挑選找尋過來的記憶,以期在「浮黎」創造的淨土裡更為寶貴純淨,絕不能被毫無價值的垃圾給掩埋。

還有竊憶者,就和字麵的意思一樣,絲毫不遵循交換的規則,會直接從人的腦海裡將記憶偷走。

一旦兩者聯合在一起,造成的災難簡直難以估測。

好在像這類行為頗為極端的人,不過是極少數,流光憶庭中更多的憶者隻是作為旁觀者存在,他們會儘力避免自己的身影被記憶記錄下來,隻有極少數的人能觀測到他們的存在。

“目前還沒有接觸過他們,但銀河中有這樣的能力的人,除了他們沒有彆人。”艾米莉說道,臉上掩飾不住的一股煩躁。

明明就差一點了,可臨到頭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雖然出於理智她應該冷靜下來,可她又怎麼做得到,她恨不得立刻衝出門,找到波提歐,告訴他站在他麵前的是十幾年前被他收養的女兒,她還活得好好的。

卡卡瓦夏繞到艾米莉的身後,抬手為她按揉太陽穴,他目光溫柔的看著艾米莉,無聲的給她做支撐。

同為失去家的孩子,他們有幸能相識,彼此相依為靠。他的家人已經回不來了,他絕對不允許艾米莉也遭此難。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過程有多麼艱辛,他會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幫她,讓她和她的家人團圓。

“今晚我們就潛入飛船,我陪你。”

“叮咚~”

門外響起門鈴,一身黑色西裝,戴著黑色禮帽的男子站在門前躊躇,他緊張的抬起手又放下,一邊往下按著帽簷,鬼鬼祟祟的看周圍有沒有人在看他。

卡卡瓦夏從可視門鈴看見,回頭看了一眼艾米莉,後者慎重地向他點了點頭,一隻手向身後摸去,將武器握於手中。

卡卡瓦夏打開門,詢問西裝男子來意。

西裝男子緊張的捏了捏帽簷,另一隻手捂住嘴巴小聲道,生怕被人聽了去:“這裡是不是要開一家能做衣服的裁縫店?我要定製一件天衣無縫。”

是客人,而且還是熟人,卡卡瓦夏和艾米莉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艾米莉經營著一樁捏造身份的生意,銀河間遊蕩的巡海遊俠,背井離鄉的外鄉人,又或者是憶者,甚至是假麵愚者,隻要有所求,她就能遞上一件“天衣無縫”。

她的客人中更多的是被當成“貨物”帶上飛船的人,在她的幫助下成為其他星係的泯然於眾的普通人,蟄伏在市野之中,像她外放出去的眼睛一樣,為她帶來自己所需要的消息。

她所需要的報酬也很簡單,幫她找個人。

但她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這樁生意隨時能隱於曆史,隻有她曾經的客人才會記得這件事,並且秘而不宣地幫她隱藏下去。

按理來說她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理由才能去做。世界並不是用交易來衡量的。

去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和卡卡瓦夏一起,讓這件事都染上彼此的色彩,最好是隻要有人提到這件事都會心照不宣地想到他們。

隻要他們留下的痕跡足夠深,就不會像「阿爾岡-阿帕歇」一樣輕易被人抹去。

卡卡瓦夏側身將人放進來,在確定是客人之後,緊張的氣氛就和初雪見了暖陽一樣消融。

“非常感謝您當初給了我這身‘衣服’,因此,在聽到店長要在黑礦洞裡開個分店,我第一時間就來過來找你了,我現在靠它已經在黑礦洞站穩腳跟,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儘管跟我說。”

西裝男子興奮道,眼底的感激不似作假,他是偏遠星係的原住民,一直以來都是靠著精湛的手工藝品在星際中混口飯吃,直到星際和平公司的到來,堅定的認為他們星球上有珍貴的資源等待被開采。

在星係領主和開拓部高管的合作之下,他們這些原住民就和失去了原有棲息地的野生動物一樣,被隨意地趕到角落裡自生自滅。

反抗者甚至會被戴上枷鎖,成為另一種手工藝品。

因此,在遇到飛船上的傳聞時,他不像彆人那樣滿心懷疑,而是抱著期待去嘗試一把。

隻要有一線生機,他都願意去嘗試,無論如何,結果都不會比現在更差。

“對了,我在下飛船後遇到了一些事情,有一個人攔截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找您的麻煩。”

他緊張地抿了抿嘴,有些擔心因為自己的膽怯而造成自己的救命恩人遇到麻煩,一時間不由在自己心裡默默祈禱著。

“放心,沒有人來找我的麻煩,更何況我做事向來不留證據,所有的尾巴都會清掃乾淨,自然也不會連累到你們。”艾米莉說道。

“隻是不知道來攔截你的是什麼人?有看見他的樣貌嗎?”卡卡瓦夏提問道。

客人扭過頭去看這位站在艾米麗身邊的少年,是不熟悉的人,但他曾在飛船上看見過,當時艾米莉和卡卡瓦夏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熟稔。

就是現在看起來麵色不善,眼神鋒利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下一片血肉一樣,讓人膽戰心驚。

他搖搖頭:“沒有看見,他從身後挾持了我,我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看見。”

艾米莉點點頭:“我知道了。他挾持了你之後有問過什麼事情,做過什麼事嗎?”

之後客人就將他下飛船後被神秘的人挾持,直到被打暈在巷子裡後被路過的路人救助到附近的醫院的經過事無巨細的闡述了一遍。

卡卡瓦夏就像是頗具經驗的審問官,將每一個細節都問了一遍,甚至還時不時提問一些相駁的問題,確認他沒有撒謊。

直至太陽西斜,艾米莉在平台上預定的鐘點工都已經到了,卡卡瓦夏才放已經心力俱疲的客人。

被滿懷惡意的人發現到自己的蹤跡,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他自己倒是不在乎,無論怎樣危險的情景,他都會迎刃而解。但他不能連帶著艾米莉陷入到危險之中,他們要儘可能的將危險杜絕於搖籃之中。

就在客人戴上帽子準備離開的時候,門外又響起門鈴的聲音,這一次是卡卡瓦夏不認識的人,但他從來者的穿著可行為舉止可以判斷的出。

應該是另一位客人。

艾米莉突然拉近兩人的距離,貼在他的身旁,在他身邊耳語道:“是黑礦洞地底下的人。”

在前不久的一段時間,她潛入了黑礦洞的地下尋找星核的蹤跡,雖然最後沒能找到星核的痕跡,但她卻遇上了一群黑礦工,一群被謊言欺瞞,如同地縛靈一般將自己束縛在地底之下,在不見天日的可憐人。

在一個琥珀季以前,一顆布滿黑色的肥沃泥土的星球迎來了一群奇怪的家夥,他們拿著儀器到處勘探,闖入他們的農場,果園,最後得出了個結論——這是一顆富裕的星球,有著數之不儘的資源,頗具價值。

隻要能被開采起來,勢必能在存護星神的城牆上留下一磚一瓦。

隻可惜星球的領導人並不願意這顆美麗的黑色星球步了其它星球的後塵,毫無回旋之力的拒絕了他們,外來者十分氣憤,揚言他們總有一天會求著他們回去的狠話後就離開了這顆星球。

之後這個星球就仿佛陷入了什麼詛咒一樣,天上仿佛掛著十個太陽,不分時刻的灼燒著,到了晚上,所有的溫度又仿佛被抽走了一樣,無論壁爐裡的火燒得再旺,也依舊如最冷的寒冬一般。

再過一段時間,河裡的水乾枯了,果園裡的果樹枯萎了,農場裡的禽魚鳥獸得了瘟疫一般大批大批的死掉。

緊接著就是人類自己。

有長相奇怪的生物入侵了這顆星球,像無數蟲子屍體拚接在一起一樣猙獰,他們奮起反抗,怪物的身體遍布原野,觸須甲殼腕足像是在做一鍋大雜燴一般混合在一起,鋪滿地麵。

可怪物就像永遠都殺不死一樣,始終源源不絕地從不知名的角落湧出,伺機而動。

絕望之際,離開的外鄉人又返回了這裡,帶著先進的武器護送著他們進入地底,從此與世隔絕。

新一代出生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陽光,也不知道藍天的藍是怎樣的色彩他,他們隻知道從他們的父輩開始,他們就在這地底挖礦,將礦石挖出輸送到地麵上,為地麵上英勇對抗怪物的“英雄”提供源源不斷的補給。

“不能懈怠,有人還在地麵上對抗著那些怪物,是他們的付出才得到我們現在的生活,更何況我們隻是在這裡挖礦而已,又怎能比得上他們在地麵上拚命呢!”

“這些礦石都會作為那些英雄的武器材料,我們已經享受了安全,更不能因為沒有礦石而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

從地麵上時不時傳來模糊的影像,猙獰的怪物,視死如歸的人們,讓他們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安靜,鎬錘的聲音越來越響。

隻是偶爾質疑的聲音依舊會湧起,但隨即鞭子就會抽來,怒罵他們沒有良心。

既然地麵上那麼危險,為什麼那些外鄉人會幫他們,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再到達地點後沒有成功返回過地麵,明明那裡才是他們的家,現在的地底隻不過是蝸居的臨時住所。

為什麼不讓他們拿起武器一起戰鬥,而是將鞭子對向他們?

總有那麼一群不甘於平靜的人想要去探究去摸索,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們遇上了其他的地麵來客。

不同於那些虛假的“英雄”們,也不是那些會將鞭子揮向他們,還說是為他們好的管理者。而是完完全全的獨立於他們的第三方。

他們在對方的建議和幫助下成功的離開了地底,來到了所謂的危險的地麵。

然後他們就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呆了,管理者所宣揚的怪物和英雄不複存在,取之而代的是少量仍然停留在地麵的原住民和幾十年以來一成不變的建築物,那一片是沒有被選中成為礦區的地方,也因此在幾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中幸免於難。

變化最大的莫過於浮停在空中遮天蔽日的空中賭場,來往的賓客一擲千金,荒誕又虛無,和地底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謊言被戳破了。

雨萊按照遺留下來的地址找到了一棟荒蕪的小洋樓,他的同伴正在四處收集消息,彌補這幾十年以來的缺漏,而他則被委派任務過來與這位第三方交涉。

“我、我需要訂購大量的‘衣服’,雖然現在給不了您滿意的價格,但以後隻要您有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們,拜托了……”雨萊看見門被打開就深深地鞠下躬,大聲道,也許是知道自己的底氣不足,最後一聲幾乎是哀求道。

他們絕對不能放過踩在他們血汗之上享樂的渣滓,他們要讓這群說謊的家夥付出代價。

房間裡的人被他這架勢給嚇了,西裝男子默默的角落裡塞了塞,感覺現在這情景不是離開的時候。

隱隱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在他的心頭,上次出現這種預兆還是在他下飛船的時候,結果緊接著就被人敲暈在巷子裡,然後就被送進醫院欠了一大筆錢。

現在那種感覺又出現。

艾米莉咳嗽了一聲,看向角落的客人:“艾伯特先生,您熟悉其中的流程,‘衣服’我已經製作好了,能否請您和雨萊先生走一趟,給予一定的幫助。”

艾伯特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滿口答應下來,勾起雨萊的肩膀稱兄道弟起來。

直到他看見成摞的資料被裝進箱子帶了過來,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甚至發出了一聲悶響,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果然,第六感是準確的。

送走兩人之後,夜色已經很沉,艾米莉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身後有手搭在她的肩膀,呈現一種保護的姿態,高大的身影將她牢牢護在懷裡,又不影響她的活動。

頭頂落下輕微的觸感,還有卡卡瓦夏深沉的聲音。

“我們出發吧,去飛船上看看。”

“在出發前,我們先看看這個。”艾米莉攤開手,手心出現了一個憶泡,隻有乒乓球大小,裡麵的存放的記憶也不過是短小的一瞬。

“剛剛從艾伯特身上提取到的記憶,關於他下飛船後遭遇威脅的記憶,”她眼神期待的看著卡卡瓦夏,像是捧著明珠獻寶一樣遞到他的麵前,“你看看是他嗎?”

卡卡瓦夏應了一聲,卻沒來由的也有些緊張,如果不是艾米莉的爸爸他該怎麼說,無論怎麼說失望都是必然的,他不想看見她傷心。

記憶卻沒有因為他的糾結而停滯,而是像一團泡沫一般湧入了他的心裡,在各種浮沉的泡沫中,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卡卡瓦夏釋然地笑道:“是他,是你的老爸波提歐。”

艾米莉歡呼一聲,如獲至寶般將那段隻有聲音的憶泡放了一遍又一遍。

“寶貝的……老爸的聲音真好聽。”

“……這個就彆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