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危險(1 / 1)

茲洛酒館最出名也是銷量最差的酒就是它的羊奶酒,得益於它有個弱唧唧的名字和溫和的口感,幾乎沒有多少人會點它。

除了某個為了奶孩子的牛仔。

“一杯羊奶酒,不要酒。”

愛麗絲翻了個白眼,鄙夷的看著他點出足以讓所有調酒師憤怒的配方,然後丟給他一個空杯子讓他自己去後院擠奶。而她自己則在賬本上狠狠地記下了一筆,這一次沒有八折優惠。

柯爾特絲毫不在乎,正所謂虱子多了不怕癢,債多了不怕愁,他都已經欠了這麼大一筆債了,且即將欠下一整頭羊的債,根本不在乎這一杯小小的羊奶是不是打折後的價格。

“替我照顧一下她。”柯爾特把還在哭泣的艾米莉遞給愛麗絲,急著去後院。

“你回頭最好好好解釋一下,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愛麗絲抱過艾米莉輕拍著哄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

在柯爾特走後,期待已久的牛仔們紛紛圍了上來,探頭探腦的看著這位酒館的新人。實話說,他們還沒瞧見過這麼柔弱的孩子,他們都是一群亡命之徒,除了同樣是亡命之徒的人沒有誰會和他們同行。

艾米莉是柔弱的需要嗬護的,但酒館裡的每一個人都明白,在柯爾特的照顧下,她會成為另一朵玫瑰,成為新的下一個柯爾特。

有牛仔丟了一枚硬幣給牆角的吟遊詩人,想要他為這位新人獻上一首搖籃曲。拿到硬幣的吟遊詩人有些犯難,他在酒館這麼久還沒唱過搖籃曲,更多是一些英雄史歌,一時間都快忘了曲調。

於是他唱了一首流行於荒漠的鄉野小調,曲調和緩更適合哄孩子睡覺。

“她可真是柔弱,看她的小手,正抓著我的胡子不放呢,真有力氣。她肯定是喜歡我!”

年幼的艾米莉成為了酒館的新寵,尚在繈褓中的她被眾多牛仔圍住,身邊堆滿了牛仔給她的見麵禮。

行走於刀光劍影中的牛仔們沒有多少好東西,卻無一不把自己所珍視的東西送給了這位荒漠裡的新人。有的是代表運氣的狼牙,有的是從戰場裡找到的撞在一起的兩枚子彈,又或者是一個老舊卻洗得乾淨的布娃娃。

“嘿,老布萊克,這可是你帶給你女兒的禮物,居然舍得給我們的小艾米莉?”

被成為老布萊克的牛仔已經白發蒼蒼,蒼老的手將老舊的布娃娃放在了艾米莉的手邊,然後被艾米莉條件反射般地抱在了胸前。

“我注定無法將禮物送給我的女兒,那就將這份禮物送給艾米莉吧!不然等我老了,身邊還留著個送不出去的布娃娃,多不像話。”

布萊克溫柔地逗弄著艾米莉,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透過她看向自己已經死去的女兒。

酒館裡的人起初還嘲笑這位老牛仔竟然隨身帶著一個小女孩才會喜歡的布娃娃,但是知道他的事跡之後,紛紛都陷入了沉默。

那時他還不是牛仔,是一個牧場的主人,他有美好的妻子,有和諧的家庭,和可愛的女兒。

一天他帶著禮物匆匆趕回了家,那天這是他女兒的兩歲生日,他準備了蛋糕和禮物,等著給女兒一個驚喜。可他看見的卻是戰火中的牧場,戰機呼嘯而過,子彈如雨而落。

他奔跑著跑向了自己的家,推開還燃燒著火焰的門,看到自己的妻子躲在櫥櫃裡,懷裡抱著年僅兩歲的女兒,都已經沒有了聲息。

他把妻兒的屍首帶了出來,找到了他們放羊的山坡安葬,再回去時,蛋糕已經混入泥土,布娃娃已經染上了血跡,布萊克撿起布娃娃,成為牛仔,走上了複仇的道路。

他注定沒有機會將這個布娃娃送給自己的女兒,或許等到有一天他真正去見女兒的時候,能用敵人的鮮血向她道歉。

“這麼牛X的經曆你還是自己留著騙愛麗絲酒喝吧!”柯爾特拍了拍布萊克的肩膀,拿起那個布娃娃揮了揮,“布娃娃我就代替艾米莉謝謝你了。”

柯爾特從吧台上拿起一把調酒匙,有些疑惑的看著小叉上沾著的木屑,簡單清洗後用它給艾米莉喂奶。

圍觀的牛仔看著這一幕都覺得牙酸,他們之中最英勇的牛仔此刻正像個新手父親一樣給孩子喂奶,充滿了耐心和生疏,一小勺一小勺的羊奶下去,讓人恨不得搶過他手裡的羊奶讓艾米莉對瓶吹。

這才符合一個牛仔的做法!

一點一點喂這得喂到什麼時候去?

柯爾特忽視掉他們的眼神,按照自己的節奏進行。很快艾米莉吃飽後打了個飽嗝開始昏昏沉沉的睡覺來。

酒館裡少有的安靜,隻有吟遊詩人悠揚的曲調聲伴著艾米莉入睡。

“接下來你準備去哪?”愛麗絲輕聲道,輕輕撫摸著艾米莉的臉頰,“南邊的土匪窩仍然猖獗,你和他們又勢如水火,北邊的幫派之爭日益加劇,以你的名聲肯定會被他們拉入派彆。你的實力自然不用擔心,可艾米莉不一樣,她會陷入危險。”

“也許是回西邊,去見見我的蕾格和尼克,他們的頭發估計早就白了,再不回去他們都要忘了我了吧。”柯爾特自嘲道,眼裡卻全是柔光。

愛麗絲卻沒有他那麼好心態,嚴肅道:“酒館裡有新的消息,最近西邊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們四處探查,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麼,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知道啦,我槍法可是百發百中,什麼陰謀詭計都難不倒我。”黑白發的牛仔自信道。

如他所言,陰謀詭計又有誰能比得過牛仔,他們還有著百發百中的槍法,日行千裡的良駒,可足以托付生死的同伴。

他們自信,因為他們有實力,在這個星球上還沒有什麼能難得倒牛仔。

酒館裡的牛仔與有榮焉共同舉杯。

臨近出發,柯爾特把小艾米莉抱在胸前,用布條固定在胸前,方便在路上隨時觀察她的情況。

愛麗絲帶著裝滿子彈的彈匣,牽著母羊交給柯爾特,戀戀不舍道:“你這次又準備走多久?我這裡可還欠著不少酒錢。”

“歸期未定,但要是老茲洛願意把我欠下的酒錢一筆勾銷,說不定我今晚就回來了。”柯爾特揮手,和眾人道彆。

“想得美,他可還在生你的氣,誰讓你在那麼多人麵前駁了他的麵子。”愛麗絲沒好氣的說,得到牛仔滿不在乎的笑聲。

太陽西斜,黑白發的牛仔牽著羊離開,就像某位牧場主人的孩子追逐著離群的羔羊,羊最終總是會回歸羊群。

柯爾特是乘坐火車離開了故鄉,或者應該換個說法,他是逃票上的火車,在火車呼嘯而過的同時跳上了車廂,假裝成已經買過票的乘客愜意的坐在車廂裡,還向路過的乘務員要了一杯美酒。

至於後續被發現逃票後倉皇逃竄,狂妄地大笑著搶過路邊的馬,然後策馬奔騰揚長而去的事情還是以後留給艾米莉當睡前故事吧。

在成為牛仔的這段時間裡,他總共加起來也沒買過幾次票,但這一次不得不花上幾個金幣的冤枉錢。

實在是一個牛仔打扮的男人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還牽著頭羊的目標實在太大,不利於躲藏。

孩子還可以藏在衣服裡麵帶進去,可羊總不能塞進衣服裡麵吧,就算是再加一條褲子也不行。

“□□的,孩子要半票就算了,羊也要半票也太過分了吧!”暴躁的牛仔一拳捶在售票處的桌麵上,桌麵上擺放著的裝飾也隨著震了一震。

“正好可以交一次全票,不用再額外算錢多方便啊!”售票員安撫道。

小小的艾米莉被解下放在了桌子上,失去安全感的她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抓住了空氣。

先前還在暴躁著的牛仔突然冷靜了下來,把包被掖好後轉身離開。

“孩子給你,我不要了。”

牛仔離開的身影堅韌而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周圍旁觀的人和櫃子後麵的售票員都看傻了眼。

誰會要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啊!沒有一點勞動力可言,還要每兩到三個小時喝一次羊奶,家裡親生的孩子沒有遺棄就已經很不錯了,隻有那些傻的冒泡的人才會把孩子撿回來自己養!

售票員小心翼翼想要抱起艾米莉卻又無從下手,隻好連聲叫住即將走遠的牛仔:“孩子可以不算你的錢,但羊必須要!”

計謀得逞的牛仔得意洋洋,輕柔地抱起雖然年幼但演技頗佳的艾米莉,在後者咯咯的笑聲中,丟下早就準備好的金幣:“去西邊的牧場,要最快的一次車次。”

在乘務員怨念的眼神下,牛仔收好車票準備去候車廳,剛走了幾步就又聽見身後乘務員的聲音:“你帶著孩子去西邊可要小心些,那邊最近不太平。”

牛仔沒有放在心上,在他闖蕩的這些歲月裡,多少危險沒見過?多少險境沒有經曆過?西邊的危險再危險又能危險到哪裡去?

他更認為這些不過是弱小者對未知的恐懼,身為牛仔,他還沒有對危險感到恐懼而退縮過,他有足夠的計謀,百發百中的槍法,和勇往直前的勇氣,足夠他應付所有的危險。

直到他坐上火車,在呼嘯行駛的火車上,透過漏風的車窗,看見夜幕中繁星一般的燈束,他才明白乘務員所說的危險是什麼,那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

是這顆星球還沒有發展到的科技,是來自外太空神秘的力量。

在牛仔們還在騎著馬策馬奔騰時,他們就已經乘著飛船穿梭在銀河之中,在牛仔們還在使用原始的槍支和弓箭時,早就有人將炮彈投入了戰場,牛仔們吹噓著百發百中的槍法,卻不知銀河之外有著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

柯爾特不知道他們想要些什麼,來這裡有什麼目的,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並非善類。

小小的艾米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窗外炫彩奪目的燈束,開心的拍著車窗,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牛仔小心地合攏了她的雙手,避免破碎的玻璃邊緣劃傷她的小手,他麵色嚴峻的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裡卻在祈禱著這所謂的危險,不是來自這龐然大物。

那會是他們抵擋不了的,足以毀滅他們的力量。

“□□的,希望家裡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