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打聽過了,麗貴人被皇上怪罪主要還在於七阿哥跟戴貴人,”
櫻桃站在當地,嗬腰回話,“聽說是因為麗貴人搶了戴貴人妝花緞的緣故。”
惠妃眉頭皺起,“就隻是因為妝花緞?”
衛常在卻是一怔,眼裡掠過遲疑,憂慮神色。
櫻桃道:“聽說妝花緞是起因,素日裡麗貴人對戴貴人母子也頗為不客氣,今兒個趕上皇上跟皇貴妃都過去,親眼瞧見了,因此便……”
“行了,本宮知道了。”
惠妃揉捏著眉心,隻覺頭疼不已,安氏果真不爭氣,自己平日裡提醒她收著些性子,當麵答應的倒是好,背地裡卻陽奉陰違,今兒個出事也算是活該。
“既然皇上難得關心七阿哥,你去庫房挑選些禮物,給七阿哥跟戴貴人送過去,也算是本宮的一點兒心思。”
惠妃想了想,淡淡說道。
她說完這話,眼神掃向衛常在,卻見衛常在臉色蒼白,額頭上冒汗,不由得心裡疑惑:“衛常在是怎麼了?怎麼瞧著氣色不太好?”
“回稟娘娘,嬪妾似乎做了一件錯事。”
衛常在屈膝跪下:“求娘娘幫嬪妾一把,嬪妾一定記住娘娘的恩情。”
“你這是……”惠妃滿臉不解。
衛常在紅著眼,將自己先前收下麗貴人送來的緞子之事說了出來,她見惠妃臉色微變,忙辯解道:“娘娘明鑒,嬪妾事先並不知道緞子來曆,倘若嬪妾知道,嬪妾斷然不會收下的。”
她才因為戴貴人母子倒黴,被降為常在,又不是豬油蒙了心,又怎會在短期內給自己找麻煩。
惠妃握緊手又鬆開,看著衛氏的眼神叫一個恨鐵不成鋼。
“你——不過一匹緞子,你要她的做什麼?這下可好,也不知道戴貴人母子知不知道這件事!”
更重要的是皇上跟皇貴妃知不知道?
衛氏低著頭,嘴唇幾乎要咬破皮了,她就是因為擔心麗貴人把自己供了出來,所以才告訴惠妃。
“娘娘,奴才愚見,不管戴貴人母子知不知道此事,此事咱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跟她們說清楚,了不起多陪贈些禮物,也算是衛常在彌補,”櫻桃想了想,說道:“這麼一來,縱然有些人想使壞,也尋不出借口來。”
惠妃頷首:“也隻能如此,衛常在,你明日親自走一趟,把東西加倍送回去。”
“是,多謝娘娘大恩大德!”
衛常在磕頭有聲,心裡感激之餘卻也不免發愁。
她的私房有數,今年又被扣了一年年例,如今還要補償戴貴人,這年底打賞下麵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從哪裡騰挪出這筆錢來。
同人不同命。
同一個紫禁城裡,戴貴人今晚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儲秀宮去了麗貴人,便隻有她們母子,她再也不必擔心有人藏在暗處盯著她們。
胤祐也睡得很是香甜,次日醒來便有些晚了,得知衛氏親自送東西來賠償,胤祐眉頭微挑,“衛常在來得真早。”
“是啊,她今日一大早來,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戴貴人給胤祐穿衣服,瞧見他額頭上那傷口,不禁心疼,“這幾日可得忌口,不許吃發物,希芸。”
“奴才在。”希芸答應一聲。
戴貴人囑咐道:“叫下麵人把地打掃乾淨,彆哪裡有石子,磕了碰了可不是小事。”
“是,小主。”希芸滿臉喜氣,脆生生地答應。
平日裡寂靜無聞的儲秀宮今兒個卻注定沒有時間讓希芸姑姑去盯著下麵的小丫頭掃地擦地。
還不到晌午,貴妃,德妃等後宮妃嬪都送來了各種滋補的食材,諸如燕窩、鬆茸、銀耳。
戴貴人受寵若驚,不由得惶恐,“這後宮娘娘們送這麼些好東西過來,是做什麼?平白無故的,咱們總不能收人家的好東西。”
希芸姑姑卻看得透:“小主放心收下便是,娘娘們送這些是給阿哥的,也是送給皇上瞧的,咱們不收反而不合適。”
胤祐心裡微微點頭。
希芸姑姑果然聰明。
“那、那咱們就收下,”戴貴人蹙起眉頭,“隻是咱們該以什麼回禮才合適?”
“額娘,您打的絡子很好看,要說好東西,咱們能有什麼好的,便是好的,也比不過後宮娘娘,倒不如送您親自做的,如此可見咱們的一番心意。”胤祐給戴貴人提了個建議。
“這,這絡子未免太單薄了吧?”戴貴人猶豫地說道。
希芸姑姑卻若有所思地說道:“小主不如聽阿哥的,咱們禮輕情意重,情意送到了比什麼都強。”
“那,那咱們就送絡子吧,”見希芸姑姑也這麼說,戴貴人這才下定決心,她拉著希芸姑姑去挑選自己素日打的絡子,貴妃,四妃,端嬪、僖嬪這些都得送到。
得虧戴貴人素日勤勉,積攢下來的絡子倒不在少數。
為了表示誠意,戴貴人還要親自送上門去。
胤祐聽見這話,立刻舉手:“額娘,我陪您一塊去,娘娘們送禮物也是為了我,我雖出不了什麼好東西,可卻能陪您跑一趟。”
在尋常事情上,戴貴人都是縱容自己兒子的,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
胤祐先陪戴貴人去了皇貴妃跟貴妃宮裡,這兩位都沒叫見,隻收了禮便把人打發了。
胤祐也不氣餒,握著戴貴人的手下台階,問道:“皇貴妃娘娘的身體一直都這麼不好嗎?”
戴貴人歎了口氣:“倒也不是,以前還成,是自從八格格去了,皇貴妃娘娘這心也跟著去了,哎,得虧還有四阿哥在跟前孝順,不然真不知道皇貴妃娘娘這日子怎麼過。”
四阿哥啊?
那不就是未來的雍正?
胤祐對大清朝的曆史不太了解,卻也知道九子奪嫡最後的大贏家是四阿哥。
他雖有心抱大腿,奈何四阿哥需要去上書房念書,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件事急不得。
“額娘,咱們現在先去翊坤宮拜見榮妃娘娘吧。”
胤祐眼睛一轉,對戴貴人說道。
戴貴人想也不想就答應。
到了翊坤宮,榮妃卻是讓人請她們進去。
“戴妹妹快起來吧,七阿哥也起,賜座。”榮妃雍容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她皮笑肉不笑,“兩位今日可是稀客。”
榮妃話語裡的不客氣很是明顯,戴貴人神色明顯有些局促。
她示意希芸姑姑捧出匣子,道:“娘娘今日派人送了送禮來,嬪妾無以為報,往日做的絡子倒還勉強能拿得出手,娘娘若是不嫌棄就留著把玩,當個扇墜子,玉佩墜子都好。”
瞧見匣子裡的絡子,榮妃眼皮抬起,稍微有些驚訝,衝滴雲使了個眼神。
滴雲走上前來將匣子捧到榮妃跟前。
榮妃正要把玩,外麵有人通傳道:“二格格到。”
話音未落,便聽得掀簾子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穿著碧青色蓮花紋氅衣,十來歲的小姑娘跑了進來。
“額娘,我書房那本孤本怎麼不見了?”
小姑娘一陣風似的跑到榮妃身旁,一手握著一卷書,一手則拉著榮妃的手,話語裡帶著些惱怒。
榮妃臉上尷尬,低聲嗬斥了一句:“和慧,你沒瞧見戴貴人跟你七弟也在嗎?”
和慧扭頭一看,瞧見底下圈椅上坐著的戴貴人跟胤祐時,臉一下漲得通紅,連忙扯了扯衣裳,做出乖巧模樣跟戴貴人行禮。
戴貴人側身受了半禮。
胤祐則是一蹦從椅子上下來,跟和慧作揖:“胤祐給二姐姐請安,二姐姐金安。”
和慧瞧見胤祐穿著天藍色長袍,奶白的小臉上一本正經,額頭上那破的小口襯得人看上去有幾分可憐,心裡便有些喜歡了,“七弟弟不必多禮,七弟弟跟戴貴人怎麼過來了?”
“胤祐是跟額娘來謝謝榮妃娘娘的關心的。”
胤祐作為一個過來人,怎能看不出榮妃對他們母子的不喜。
他也知道緣由,他們儲秀宮屬於西六宮,西六宮交由榮妃管理,昨兒個鬨出那件事,康熙處罰了麗貴人,榮妃雖然沒有被罰,卻也難逃訓斥。
如此一來,榮妃對他們母子倆難免有意見。
所以,他剛才才特地要讓戴貴人先來給榮妃請安。
縣官不如現管。
榮妃作為西六宮實際上的管事人,討好拉攏她對他們母子絕對是利大於弊。
“榮妃娘娘送了好些燕窩銀耳,胤祐跟額娘都感激的很,隻是不知道要送什麼才好,隻能送額娘打的絡子,還望榮妃娘娘不要嫌棄。”
胤祐抬起頭,感激地看向榮妃。
五歲的孩子,才不到成人腰高,長得粉雕玉琢,說話奶聲奶氣,彆說榮妃,就是二格格也都不禁覺得這個弟弟挺可愛。
二格格拿起那絡子一看,鬆石綠打的柳葉,下麵墜著一顆珊瑚珠子,倒是清新得很,“這個好看,額娘不如給了我吧。”
“你若喜歡便拿去。”榮妃壓根沒把這些放心上,擺擺手說道。
二格格當下就把手裡的書放下,將腰間的玉佩塞進絡子裡,那柳葉絡子壓著裙角,說不出的雅致。
二格格心裡喜歡,不禁誇讚道:“戴貴人手藝真好,這色配的也好。”
戴貴人不好意思,起身道:“格格喜歡便是我的福氣,倘若格格還要,回頭我多送些給格格換著戴。”
“那怎麼好意思麻煩您。”二格格客氣地笑著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戴貴人頗為局促地回答。
眼瞅著親額娘要把天給聊死了,胤祐忙打岔,做出好奇模樣地問道:“姐姐剛才拿的是什麼書?可是論語?”
“你說這個?”二格格拿起書,道:“這是孫子兵法,我才抄寫了前幾卷,偏偏孤本不見了。”
胤祐好奇寶寶一樣問道:“我能看看嗎?”
二格格很是大方,直接將書遞給他,還笑問道:“七弟能看懂這個?”
胤祐握著書,眼睛盯著書,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看二格格:“我雖看不懂,可是看得出姐姐的字寫的很好看,怪不得皇阿瑪先前誇姐姐有才學,榮妃娘娘教導的好,我隻怕拍馬都趕不上姐姐的一二分本事。”
一句話同時誇了母女倆。
榮妃跟二格格臉上都不禁露出笑容。
適才還覺得七阿哥有些不順眼的榮妃,更是心裡暗忖道,戴貴人雖然笨嘴拙舌的,這個兒子倒是會說話的緊。
先前心裡的不悅去了幾分,仔細想想,這回的事也不能怪戴貴人母子,那麗貴人安氏欺辱她們母子,該死的是安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