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頓塞拉大人,快逃!”
“混蛋,我和你們拚了!”
在帝國的大道上,一群人正在激烈廝殺。
鮮血飛濺,斷肢落在地上,還在無意識的蜷動。
失去主人的黑鱗馬茫然佇在原地,打出霧騰騰的響鼻。
“他們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截殺帝國官員!”
名叫墨頓塞拉的女性肅麗的臉上寫滿震怒兩字,難以接受她都已經偽裝過還是被追獵上的局麵。
對方雖然蒙著臉做盜賊打扮,但誰不知道是赫森利森的貴族在下手?
“好啊,盜賊殺旅商,見不得人的小手段倒是一套又一套。”
墨頓塞拉的憤怒改變不了大局,她的護衛在訓練有素的殺手麵前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勇氣可嘉,可並沒能拖延好久時間。
逐漸隻剩下墨頓塞拉一騎在倉皇逃竄。
“俾蘭還遠,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蘇辛……
墨頓塞拉陷入絕望的失神中,想起的不再是心心念念的貴族貪腐,而是一個早就該忘記的人。
要不是蘇辛米亞圖斯,墨頓塞拉還在帝都按部就班走她的政治生涯。
作為皇立聖葛朗多利學園第二名畢業的天才,被農業大臣賞識,哪怕隻是平民出身,墨頓塞拉也有著很不錯的未來。
可現在,一切都要終結了。
“給我!”
殺手頭領對墨頓塞拉的逃竄感到厭煩,從手下手中奪過弓箭,取出箭頭泛黑的箭矢。
那閃耀著死亡光澤的暗芒僅是看著就讓人恐懼。
殺手頭領挽弓搭箭,雙箭在弦,眼眸銳利如鷹隼。
嗖嗖——
放弦聲如雷,箭矢快如閃電。
“唏律律——”
黑鱗馬被射中,人立而起,馬嘶淒長,再不複疾馳時的神駿。
而墨頓塞拉即使伏身趴在馬上,還是被箭矢射穿了大腿,火辣辣的痛楚攪得她麵容扭曲。
墨頓塞拉再也製不住傷馬的失控,“咚”的一聲落下馬來,生死不知。
“頭領神射!”手下敬畏的看著殺手頭領。
“哼,彆拍馬屁。”殺手頭領看上去不怎麼在意,但眉眼中還是能看出得意的神采,“去確認她死了沒,記得把證詞什麼的都拿回來。”
“屍體用火燒掉!”
“好嘞。”
手下換出長刀,驟馬上前,接近墨頓塞拉。
墨頓塞拉被箭射中,又墜馬摔得嚴重,已經昏迷了過去。
麵容的肅麗剛矜被痛苦的柔弱取代,看上去惹人憐惜。
“嘿,還長得不錯嘛。可惜,要死在我的手上了。”
長刀殺手帶著嗜血的病態殺欲,準備割下墨頓塞拉的頭顱。
劈啪劈啪。
奇異的響動聲讓長刀殺手的耳朵動了動,什麼動靜?
在他身後,穩定的空間壁障開裂破碎,依稀能看到什麼東西快要出來了。
“快躲開!”
殺手頭領的聲音驚慌失措,長刀殺手隻來得及回個頭——
刻入眼和腦內的是一顆崢嶸的頭顱,顏色漆黑到發紫,外觀七分像蛇三分像龍。
體型龐大,正在以不可阻擋的氣勢遊貫出空間裂痕。
燈籠大的金色眼瞳帶著慌張。
長刀殺手讀懂了那種慌張,是馬上要撞上人卻停不住的慌張。
那麼問題來了,誰是讓這個怪物慌張的對象呢?
砰。
長刀殺手把答案試出來了,用被撞得四分五裂的身體。
怪物皮同的身後,一片血肉碎肢的狼藉。
“福、福娜,你剛才是不是撞到誰了?”
法莉姆話音帶著結巴,駕馭著赫墨斯戰車在空中回旋,落在了地上。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德爾福娜變回人身,她剛才有種用頭撞碎豆腐的感覺。
德爾福娜用手擦了擦臉,嗯,一手的血。
“……小法,完蛋了,我真撞上誰了,怎麼辦怎麼辦?”
德爾福娜拽著法莉姆的袖子,臉色難看,她沒想到自己就拉個車還能撞到人。
這下她真變成肆意害人的怪物了。
“福娜,彆急,這好像是一群盜賊啊。”
法莉姆最開始也是大腦一片空白,望著一旁的碎屍爛肉不知所措,碎成這樣就是希雅也拚不回來了吧。
但很快反應過來,對麵這群人又是蒙麵又是手攥刀兵的,這根本就不是好人啊。
德爾福娜聞言不停撫著胸口,原來不是好人啊,不是好人好啊,不是好人死了就死了,應該沒人來找她算賬吧。
德爾福娜倒是不怕事,但她還沒臉皮厚到可以頂著理虧當無事發生。
“你們想乾什麼?劫道嗎?”法莉姆警惕地盯著對麵十七名看似盜賊實則殺手的眾人,提防著他們暴起發難。
“倒黴!”殺手頭領對那架金閃閃的戰車忌憚無比,那個由怪物變成人的女人也不像好對付的樣子,有命令在身的人最不想節外生枝。
“頭領,怎麼辦?”殺手們也沒料到這種超出計劃的變故,一時爪麻。
殺手頭領看著被血肉覆蓋的墨頓塞拉,心中下定決心,沒拿到證詞,就算毒箭能毀掉她的性命也不算成功。
“冒險者?”殺手頭領趨馬出列,想和平交涉,“大家平白無仇,撞死我手下的事我不追究,你們最好也不要多管閒事。”
法莉姆發現了殺手們對墨頓塞拉的關注,表情怪異。
那難道還是個活人嗎?
主要是墨頓塞拉模樣太過慘烈,身上全是汙血碎肉,法莉姆都以為這也是被德爾福娜撞死的殺手同夥了。
不過仔細看看,這好像是被追殺的商旅啊。
“你們太過分了吧!”德爾福娜也注意到不對,“盜賊搶劫錢財也就算了,怎麼還不放過這麼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
法莉姆認同的點頭,讓希雅去治療墨頓塞拉,用實際行動表明態度。
“既然非要出風頭,那就彆怪我們了。”殺手頭領聲音沉悶,很厭惡她們伸張正義的行為。
“上!”
得到頭領命令的殺手們夾打馬腹,灰塵高揚,帶起一場小地動。
“福娜,截斷他們的馬腿!”
法莉姆沒想到他們還真敢動手,看不出德爾福娜是C級的怪物嗎?
仗著人多把自己當呂提烏斯了?
“看我的吧。”
德爾福娜回應一聲,讓她白擔心一場可得好好出口氣。
德爾福娜手中鞭子鞭長大增,勁力不減,隔著百米開外就打中了黑鱗馬的馬腿森林。
“唏律律——”
比起普通的絆馬繩,德爾福娜的鞭子更不好相與。
被撻中的馬腿如法莉姆所言,骨肉被直接摧斷,再也支撐不起衝鋒。
“啊!”
“怎麼會!”
殺手們被斷腿的瘸馬甩飛出去,運氣好點的被摔在地上痛快死去。
運氣差點的,腦袋被摔了個大破洞,以人體不可能擺出的姿勢用額頭貼住胸肋,脊柱骨透出背兩指長,血濡濡的森白骨色吸睛無比。
一個衝鋒,敵人還沒碰到不說,自己這邊倒是被差點清空。
場上一時安靜得隻剩下痛苦的遺吟和吞咽口水的聲音。
“哈哈哈,見識到我的厲害了吧。”德爾福娜得意起來,之前被呂提烏斯追得和老鼠一樣隻能疲於奔命的屈辱和不自信都減輕了。
果然不是我太弱,是呂提烏斯太變態。
“讓你們這麼欺負彆人,又搶錢又害命,真是盜賊界的恥辱!”
“略略略。”
德爾福娜一人的氣場就壓得對麵還活著的四五人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麼橫斷萬古的神靈。
陽光落在德爾福娜金燦燦的秀發上,看上去就如同萊茵的黃金一樣耀眼。
法莉姆離得近一些,能嗅到暖烘烘的發香味道。
“怪物……”殺手頭領沒有法莉姆那種掩嘴失笑的閒心,他隻覺得德爾福娜就是死神的具象化。
“快跑!”
殺手死士也不是亂用的,這連接近都做不到還送死乾嘛。
聽到頭領的話後,剩下的殺手如蒙大赦,背對著法莉姆她們趕快逃跑了。
“小法?”德爾福娜詢問著法莉姆,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要不要抓住他們。
法莉姆想了想,說:“把他們都留下吧,感覺和一般的盜賊不太一樣。”
盜賊一般都隻圖財,這麼窮追不舍,哪怕有人阻止還不放棄,明顯是有血仇的樣子。
德爾福娜歡呼一聲,興衝衝的就追趕了上去。
“福娜也太開心了。”法莉姆口頭抱怨,但眉眼中寫滿了縱容,看上去是十分偏袒的私愛。
法莉姆在和德爾福娜通心後就準備離開沙漠前往人類聚集的地方。
目標則是帝都,法莉姆打算在帝都休整並購買和權象搭配的技能卷軸。
和呂提烏斯一戰暴露了法莉姆不少問題,特彆是從遺跡中得到的很多技能武器於她都沒用,德爾福娜和希雅也需要不少冒險者裝備。
順帶能打聽一下帝國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軟磨硬泡德爾福娜半天才讓她再次拉車,結果就遇上了這檔子事,連跑到哪裡都不清楚了。
看樣子下次是不能隻圖快了。
“希雅,她怎麼樣?”法莉姆感慨一陣後,蹲下來觀察著墨頓塞拉的情況。
希雅的臉色有點白,說:“摔傷很快就治好了,但是她腿上的箭有毒,不怎麼好對付,可能需要靜養一陣。”
“毒?”
法莉姆想拿過被拔下來的箭矢看看,但被希雅趕忙製止了。
希雅一臉後怕,眼神裡有著對法莉姆行事莽撞的幽怨。
“姐姐,是巴西利斯克的毒,那種雞蛇的毒素很危險的。”
法莉姆縮手,笑容訕訕。
巴西利斯克是一種有著蛇尾巴和牙齒的公雞外貌的怪物,即使用長槍殺死它,毒素也能順著長槍毒死冒險者。
是危險恐怖的存在。
“不過巴西利斯克是在帝國西部才有分布的怪物吧?我們從帝國東南角折躍到西部了?”
法莉姆覺得夢幻,帝都在中部啊,這偏的也太遠了。
“小法~”
德爾福娜在遠處招呼著法莉姆,在她身後,並沒有被俘虜的殺手,空蕩蕩的。
“他們跑掉了?”法莉姆吃驚,德爾福娜不至於一個都抓不回來吧。
德爾福娜很鬱悶,說:“他們都咬舌自儘了,現在的盜賊都這麼剛烈嗎?還是你們帝國的刑法太嚴苛了,寧死不降啊。”
法莉姆皺著眉頭,她現在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盜賊,這行事作風明明就是死士啊。
“咳咳……”
墨頓塞拉慢悠悠醒了過來,臉色蠟黃,看上去很是虛弱。
“你們……你們是誰?”墨頓塞拉處於神魂懵然狀態,都快以為法莉姆她們是來宣告死亡的使者了。
“我們是路過的冒險者,你還好吧?”法莉姆總算找到了一個能夠溝通的角色,“不用擔心,追殺你的人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聽到這話,回過神來的墨頓塞拉才鬆了一口氣,值得慶幸,她還活著。
“謝謝。”墨頓塞拉站了起來,向法莉姆她們鞠躬道謝,汗珠順著消瘦的臉頰滑落在地上。
“彆這麼大動作,你的傷還沒好呢。”法莉姆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墨頓塞拉。
“對了,你怎麼會被追殺啊?那些人是死士吧。”
墨頓塞拉默然一瞬,不知道該不該和法莉姆她們說實話。
冒險者隊伍魚龍混雜,也不都是好人。
但在法莉姆她們擔憂的眼神中,墨頓塞拉沒有覺察到惡意,於是開口:
“那些人是赫森利森貴族的手下,為貴族辦事。”
“因為我搜集到了貴族們貪腐導致西部接連不斷有反抗帝國的叛亂的證據,所以才會想著滅我的口吧。”
法莉姆咋舌,貪腐案啊,難怪連死士都用上了。
“赫森利森,那這裡果然是帝國西部了吧。”法莉姆頭疼,要是在赫森利森腐敗貴族的老巢,救了墨頓塞拉這靶子一樣的人物就很麻煩了。
“不,這裡不是赫森利森。”墨頓塞拉奇怪法莉姆她們怎麼會路癡成這樣,“我們再有二十英裡就到帝都的衛星城俾蘭了。”
“俾蘭?”法莉姆攤開地圖,德爾福娜她們都湊了過來。
“小法,俾蘭在這呢,這不是和帝都離得很近嘛,你怎麼會覺得我們跑到西部去了?”
德爾福娜指著地圖中心相近的兩個小點,而標注赫森利森的西部區域離得遙遠。
“……抱歉,想的有點太多了。”法莉姆的毛病就是容易把事想得多,想得壞,搞得她現在在一群人的注視下有些尷尬。
“嗯,既然俾蘭就在附近的話,我們先到這裡去吧。”法莉姆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彆人異樣的目光,“這位……大人?”
法莉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墨頓塞拉·麥林,我隻是普通的專員而已,不用太在意。”
“好吧,墨頓塞拉小姐,要和我們同路嗎?”
“在俾蘭可以和帝國的官僚聯係上,也能靜養一下傷勢。”
墨頓塞拉感激的看著法莉姆,說:“求之不得!以後有需要的話,萬死不辭!”
“哈哈,哪有那麼誇張。”法莉姆幫墨頓塞拉又不是為了圖報答。
她是覺得墨頓塞拉是個好人,能不怕得罪貴族,從赫森利森一路回到帝都附近,感慨之下才不吝援手。
這時候法莉姆還不知道,正是這次誤打誤撞的幫助,讓她以後在帝都才能鬆口氣,從而避開呂提烏斯他們的算計。
“小法,俾蘭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啊?”德爾福娜騎在繳獲來的馬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法莉姆閒聊。
同時德爾福娜在感慨,馱了彆人這麼久,總算輪到她被馱了。
至於被德爾福娜抽斷腿的黑鱗馬,大部分經過希雅的救治都恢複過來了,現在正跟在她們後麵。
“俾蘭的話……”法莉姆沒到過帝都,她哪裡知道俾蘭怎麼樣。
“俾蘭是帝都的衛星城,餐飲和旅遊業都很發達。”墨頓塞拉和她們並轡而行,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比起最初沉屙糾纏的蠟黃要順眼不少。
“像在接近豐收秋季的時候,俾蘭城會舉行大飲食賽,競賽的主題說是為了慶祝豐收,但我看來就是為了比賽誰的胃口最大。”
“他們會從太陽還沒升起時開始競賽,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篝火燃儘為止,把當年收獲製成的各類食物都吃一個遍。”
“勝利者會受到耶什阿大神的祝福和全城人的追捧,在那個時候會熱鬨到沒地方下腳。”
法莉姆聽得津津有味,笑道:“沒想到還有這種有意思的活動啊,這不就是大胃王比賽嘛。”
德爾福娜嗯嗯嗯的點頭,滿臉興趣很足的樣子。
“我覺得也是,不過很多人對這項載歌載舞的全城盛宴活動很有興趣,連他國人也有。”
“像去年,得到冠軍的就是一名來自東國的劍士。”墨頓塞拉給法莉姆分享著她知道的軼事,“明明看上去是個很婉約和秀的少女,結果沒有一個人是她的對手。”
“贏了冠軍後也還在俾蘭城附近遊蕩,一點也不像那些腦袋一根筋隻想著到處挑戰比武的東國浪人。”
法莉姆雙手捏緊韁繩,東國,劍士,少女,這幾個要素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那個冠軍的名字叫什麼?”法莉姆死死盯著墨頓塞拉。
“呃,叫……叫什麼來著,東國人的名字不太容易入腦啊。”墨頓塞拉被法莉姆熱切的目光嚇了一跳,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叫什麼月禦前?”
“月禦前·姬雲?”
姬雲月禦前,呂提烏斯隊伍裡的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