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他們終於能出院。

出院前，要將病號服換下，穿自己的衣服。白煊拉上病床兩側的簾子，打開楊麗送來的衣服袋。

因為楊麗考慮到女兒腿有傷，穿褲子怕碰到傷處，所以衣服袋裡裝的是一條裙子。這樣直接套頭就行，很方便。

除了裙子，還有就是一套貼身的內衣。

白煊拿起那款淡紫色的純棉內衣，看了一瞬，然後用手輕輕捏了捏，墊子很柔軟，兩邊還是波浪紋的。

她平時穿這種款啊。

自己在想什麼呢？白煊臉熱。

他解開病號服的紐扣，將衣服褪去，手臂穿過內衣肩帶，讓肩帶掛在肩上，然後手摸到背後扣上扣子。

扣好後，白煊動了動手臂，做了一套擴胸運動，好像有點緊，不太方便活動。

據說胸部太勒了不太好，影響發育。

於是他又手動調整了一下背扣，將它扣到最外邊的一排鉤子上，這才覺得沒那麼勒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是完全罩住的。

應該是這樣穿吧，白煊想。

接著他把裙子拿出來，是一條黃色的連衣裙。他把裙子套頭穿好，又拉上側方的拉鏈。

他穿好衣服下地，扯了扯連衣裙，一種怪異感湧上心頭。

葉淼這時進來，她問：“你收拾好了嗎？葉老師一會兒來接我們。”

白煊拉開簾子：“收拾好了，可以出發了。”

葉淼從頭到尾打量他，見他穿著連衣裙，就靜靜站在那兒。明明是很熟悉的臉，卻更加恬靜。

“你穿裙子......還習不習慣。”

“......挺方便。”

葉淼忍不住笑。

白煊麵無表情地盯著她，令葉淼收住了笑容。

很快葉潤和也到了，他把兩人的行李搬到車上，開車出發。

家越來越近，葉淼看到楊麗和周嘉雲在路口等待的身影。

等他們一下車，楊麗就歡欣雀躍過來擁住女兒：“可算出院了，我女兒受苦了。”

白煊身體僵了一下，很快回應了這個擁抱。

周嘉雲不像楊麗那麼熱情，倒是葉淼主動過去：“媽，辛苦你了。”

他們一起上樓，楊麗居然還在一樓門口放了火盆，裡麵點著艾草。

“你們兩個，跨火盆去去黴運，以後沒病沒災。”

白煊抬著腳邁過去，葉淼緊跟其後。

舉行完儀式，他們各自回家。

白煊走進葉淼的房間，映入視線的是一組照片牆，牆上貼著她的各種照片。下方是一張小床，旁邊有一方書桌，上麵堆著教輔資料。

其中一個翻開的筆記本上麵寫滿了英文單詞，白煊拿起來翻了幾頁，字很工整，看得出來是很認真在學。

他想了一下，拿出手機給葉淼發信息：【你的筆記本和書這些需要嗎？】

此時的葉淼也在房間看他的東西，筆記本上記錄的東西倒是不多，隻是一些知識框圖。她又掃了一眼書架，種類很多，而且做好了標簽並歸類。

她從上麵取下一本，是一本短篇小說合集。她不由自主翻開閱讀，一個多小時後讀完了一篇，然後下意識拿出手機看一眼，就看到了白煊的信息。

她回道：【需要，你等我一會，我上來拿。】

畢竟是自己的學習思路，用起來稱手些。

【好。】

葉淼：【你的東西呢，要不要我順便帶上來？】

白煊想了一下：【幫我把桌子上那幾本書拿上來吧。】

白煊很快聽到敲門聲，然後出去開門，葉淼進來後，小聲問：“我爸媽在嗎？”

“他們出去了。”

葉淼把書遞給他，又自覺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換上。等站起身時，卻發現白煊正盯著自己看。

“有事？”她問。

白煊抿抿唇：“你以後還是注意點，彆再我爸我媽的喊了，免得說漏嘴。”

葉淼反應過來：“啊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以後要喊叔叔阿姨。”

他們走進臥室，白煊說：“看看吧，有哪些東西你需要，一次性拿走。”

葉淼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房間，她這裡麵擺件什麼的都是自己親手挑的啊，可惜不能住了。

“好像沒什麼要拿的，隻有這些學習心得，全都是我嘔心瀝血整理的，還能用得上。”

她一邊說一邊整理桌上的東西，把各科試卷還有筆記本摞在一起，突然想起白煊書桌上都沒什麼試卷，於是問：“你平常都不刷題嗎？”

白煊悠悠閒閒靠在書桌沿上，“我從沒刷過題，把一些經典例題研究透徹就夠了。”

她搖搖頭，再次感歎：“人聰明就是好。”然後無意識地翻著自己的筆記本。

白煊看著她的動作，頓了頓，開口說：“你的筆記本我剛剛看了一眼，機械性地重複抄寫英語單詞對提升幫助有限。”

她放下本子，盯著他的眼睛：“不然這樣，你教我學習？”

這是她第二次這樣說了，白煊一反之前拒絕的態度，回答：“好，我幫你。”

“我沒聽錯吧？”

“沒有。”

雖說給彆人輔導學習對他而言是很麻煩的事，但麵對的是葉淼，他彆無選擇。

白煊繼續說：“高三每個月都會模考，要是下次你考得太差，豈不是很奇怪。”

“有道理。”葉淼拿起一支筆，然後翻開筆記本，“你說怎麼做吧，我寫一下。”

白煊伸手把她的筆記本奪走，倒扣在桌上：“給我一份你的試卷就好，我看看你的學習情況，然後製定一份學習計劃。”

葉淼當即翻出各科試卷：“夠不夠，還有一些在學校。”

“行了，這些就夠了。”

白煊把她做過的試卷逐一翻看，葉淼起初是站旁邊的，但見他神情專注，便不敢打擾他，然後乖乖坐在一旁看書。

白煊下意識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繼續分析她的學習成績。

就在這時葉潤和夫婦回來了，楊麗走到女兒房間，看到書桌前認真學習的兩個人。

坐在裡麵的葉淼立即抬起頭，跟她打招呼：“阿姨好。”

楊麗看到是周嘉雲的兒子，說道：“白煊也在啊。”

葉淼：“我找他拿東西。”

楊麗：“聽老葉說，你成績很好，麻煩你多教教我們家小水。”

葉淼笑道：“嗯，我會好好教的。”

白煊側頭看她，眼神意味深長，那意思是說，你確定是你教我學習？

葉淼眉頭一挑，露出一個“你懂得”的笑容。

“那不打擾你們學習了。”葉媽掩上門的瞬間，又補充一句，“對了，白煊，晚上跟你媽一起到店裡吃飯，我親自下廚，慶祝你倆平安出院。”

***

晚上，小飯館內，白、葉兩家圍坐在一起，除了他們外，李翔也在其中。菜是葉潤和夫婦做的，鮮香的、麻辣的，各色口味滿滿一桌，考慮得極周到。

開飯前，周嘉雲端起酒杯率先起身：“楊麗姐，謝謝你們一家的招待。”

楊麗擺擺手：“你太客氣，都是鄰裡街坊的，再說，這兩小孩兒也都是同學，更要互相照應。”

周嘉雲附和：“麗姐說的是。”

葉淼好久沒有吃到親媽做的菜了，挑起一塊魚肉放嘴裡，吃完後讚道：“楊阿姨，這菜絕了！”

楊麗很高興，印象中住樓下的小帥哥還從沒有這樣誇過自己的手藝：“那你可要多吃點，你吃好了就是給我最大的麵子。”

周嘉雲還是第一次見兒子這麼大快朵頤，不禁道：“麗姐手藝這麼好，我都想跟你學做菜了。”

楊麗很享受彆人的讚美：“隨時歡迎，想學哪道菜，我都可以教，不收你錢。”

李翔也問：“麗姐，你這手藝是跟誰學的，尤其海鮮做得特彆好。”

“我爸以前就是廚師，從小看著他做菜，自然就學會了。”楊麗說著，把話題轉到李翔身上，給他倒了一杯酒，“這次還要特彆感謝你，車禍那天第一時間把兩個孩子送到醫院。”

李翔不邀功：“應該的，那種場合，誰見了都會幫一把。”

他早年當過兵，後麵自己出來跑船打漁，為人豪爽仗義，做買賣結交了不少人。楊麗女兒他也見過，自然要救的。

話都到這兒了，周嘉雲也站起身，朝他舉杯：“李先生，再次謝謝你。”

她說話柔和悅耳，李翔被她這句李先生弄得一激靈，他一個粗人，還從沒被人稱呼過先生。他連忙端著酒杯起身，略微彎腰與她平視，有些拘謹地說：“你客氣了。”

然後他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落座。

經過這場車禍，樓上樓下兩家人聯係比以前頻繁。楊麗對周嘉雲的情況也有些了解，見她一個女人忙前忙後，總是會搭把手，女人之間的友誼就這樣建立起來。

楊麗問：“嘉雲，你回島有一段時間了，以後打算做什麼？”

周嘉雲說：“我是學音樂的，最近正在看店，打算在這附近開一家音樂教室，教小朋友彈琴唱歌。”

李翔望著她秀美的臉龐，心念一動，說道：“我有個6歲外甥女，不知道能不能讓她跟你學習。”

“好啊，歡迎她來。”

大人們在聊天，兩個學生也沒閒著。白煊一邊吃飯一邊留意他們談話，儘可能多的收集信息。

葉淼則是專心品嘗美食，她好久沒嘗過親媽的手藝了，住院期間的飲食都是周嘉雲做的，營養有餘，卻還是少幾分滋味。

她瞥向坐在對麵的白煊，突然覺得這小子真走運，跟自己換了身體，以後有口福了。

白煊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向她。葉淼旋即揚起唇角，衝他笑了笑。

她忽然朝他舉起水杯，要和他碰杯：“慶祝我們劫後餘生。”

白煊舉起杯子，和她輕輕碰了碰，酒杯頃刻發出清脆的聲音。

楊麗看過來，說道：“你們兩個小孩彆喝酒啊。”

吃完飯，葉淼跟著周嘉雲回家，周嘉雲對兒子說：“我看你最近跟小水走得挺近的。”

“嗯。”葉淼解釋，然後將自己誇了一頓，“她性格好，我喜歡跟她在一起。”

“挺好的。”周嘉雲覺得兒子和以前比不太一樣了，以前他憂鬱淡漠，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溝通，現在卻笑起來陽光又溫暖。

一定是樓上女孩帶給兒子的改變。

晚上十二點，葉潤和夫婦已經睡了。此刻白煊躺在床上，是屬於葉淼的那張床，新換的枕頭上帶著淡淡的香味。儘管空調不間斷吹來涼風，可他還是感覺一陣煩悶。四周靜謐，他閉著眼強製催眠，可還是毫無睡意，於是放棄。

他按下床頭燈，昏黃的燈光點亮一室。白煊掀開夏涼被，起身走到窗邊，天上的月亮近似圓形，發著柔和的月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日期，還有幾天就到中秋。

正出神時，樓下傳來動靜，然後他便聽到了葉淼的聲音。

“白煊，還沒睡嗎？”她問。

“沒有。”

“我也睡不著，要不要出來說會話，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白煊想了想，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