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 不知道是不是蕭筠看錯了,在……(1 / 1)

不知道是不是蕭筠看錯了,在門人喊出“大公子”時,韓柷杌皺了一下眉頭。

素茹回頭看了一眼蕭筠,欲言又止,蕭筠又看了一下韓柷杌,快走幾步追上她,問:“怎麼了素姨?從剛剛進門起你就一直在瞧我。”

素茹嗓音微澀:“公子瘦了。”

蕭筠愣了,腳下步子都停了下來,後麵走來的韓柷杌將手搭在他肩膀上,溫聲道:“走吧。”

蕭筠垂著眉眼,韓柷杌扳著他的肩將他轉過來,無奈歎氣:“怎麼哭了,你是嬌嬌還是卿卿怎麼這麼愛哭。”

素茹不知道得了顧瑤什麼話,居然和韓柷杌打起趣來:“我們公子從小就愛哭的,還喜歡吃軟軟糯糯的點心,不是甜的就都不喜歡。”

韓柷杌推著蕭筠往前走,蕭筠眼裡含著淚,卻是眉眼彎彎的——身後是他喜歡的人,而他身前將要麵對的是疼他寵他的母親。

韓柷杌推來門,叫蕭筠看清了裡麵霧蒙蒙的情形——靜遠院是佛堂。

顧瑤在插花,幾支梅對著青釉瓶比了好幾下,眼瞥了一眼蕭筠沒說話。

蕭筠識趣地站在一旁,韓柷杌看了一眼走過去揀起一支斜插在瓶子裡。他笑了一下:“夫人。”

顧瑤打量他一眼,半晌道:“你有一些地方不一樣了——阿筠過來把花插好送去給你爹,在書房。”

素茹抱著蕭筠的披風站在一旁,身後又站了兩個唇紅齒白的小丫頭,穿著紅棉襖,踩著蓮花鞋,一動一笑間頭上發飾叮叮當當,好不惹人憐愛。

韓柷杌接過其中一個小丫頭遞過來的茶,目不斜視,慢慢呷著,身子又端端正正坐著,形容舉止沒有教人不厭煩的。

蕭筠責備地看了一眼韓柷杌,走過去插花,一張桌一張椅一個人。

今早剛剛開的梅,伶仃得很,佛龕煙氣前卻十分好看,還有那叫人看不清麵孔,道不清滋味的細瘦人影。

顧瑤坐在正首,人打扮得很素淨,一身素紅,頭發盤在頭頂沒有戴首飾。

蕭筠插好了花,叫濟生過來抱上帶著去見蕭敬宗。

蕭筠:“母親。”

顧瑤點點頭,頷首:“你自己去吧,也去看看你娘,和她好好說說話,她頭七你沒有趕上,之後又一直沒有機會——我和你這位有話說。”

蕭筠看向韓柷杌,後者一笑點頭:“無礙。”

蕭筠又接過披風披上,帶著濟生出去了,拐過了幾道回廊,漸漸熱鬨起來。

蕭筠偏頭問:“浸木呢?母親將他安排去了何處?”

濟生:“回大公子,浸木好像先是跟著二公子,後來又跟著小二公子了。”

蕭筠“唔”了一聲,又問:“叫什麼名字?滿月抓周抓了什麼?”

“蕭帆,抓了劍。”

蕭筠臉上露出迷茫,接著低著頭疾步快走。蕭笏幾步越到他身前,張臂攔住他:“兄長。”

蕭筠苦笑:“笏兒,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這麼閒,大門緊閉不上朝的。”

蕭笏著一身紫紅,頭發規規矩矩束著,比蕭筠略高,肩寬,身正,是個武官,長得不似蕭筠溫潤,連相像都沒有,人看了都不會覺得他們是兄弟。

蕭笏板著臉,將蕭筠從頭打量到尾,才慢慢道:“我去找你怎麼都不見我?今兒怎麼又回家來了?”

家?

蕭筠愣住了,蕭笏向前一把抱住他,胸膛有力跳動著,全身都泛著暖。蕭筠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在不可控製之前有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另一隻手將蕭笏推開了。

蕭笏是武將,彆說是叫人推開,就是有人離他近些,他也能立刻知道。

可剛剛這男子推了他,他才有所察覺。

他警惕地看著韓柷杌,壓著聲音問:“足下······就這樣出現在彆人府裡,是否有些無禮了?”

韓柷杌從蕭筠肩上收回手,聞言,便順勢將蕭筠拉到自己麵前,道:“他,是他帶我來的。”

蕭筠扭頭看他一眼,無言地責怪。

蕭笏袖子裡麵的手緊了緊,最後還是對著蕭筠弓腰:“兄長。”

蕭筠側了一下身,不言語。

蕭笏習以為常,隻道:“可是要去見父親?……我可與兄長一道去?”

蕭筠點點頭,接著剛剛的路走,蕭笏緊隨其後,韓柷杌跟在他們身後,在一處能聞見墨香的門前,蕭筠停下了,他躬身:“父親……”

“進來。”

書房門口的人接過濟生的花瓶,蕭筠推門而入。

蕭敬宗埋首於案,並不看進來的人,隻是在韓柷杌跟著進來時極快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抬高手裡麵的書卷,示意旁邊人噤聲,道:“蕭笏過來看看這個可行?與任公子商議一下。蕭筠與我過來。”

蕭筠與蕭笏一齊弓著腰,道:“是。”

蕭敬宗將目光轉向韓柷杌。

韓柷杌一笑,道:“我是與他一道的。”

蕭敬宗穿著紫紅色朝服走在前麵,侍從捧著梅瓶於他身後半步,蕭筠與韓柷杌緊挨著跟在他們身後。

最後蕭敬宗去了祠堂,上香,跪拜。

蕭筠望著那九柱香微微出神,蕭敬宗開口打斷他:“蕭家的列祖列宗是不配了嗎?”

韓柷杌在門外沒有進來,蕭筠反應了一瞬,慌慌張張跪在蕭敬宗旁邊:“父親?”

蕭敬宗頗為嚴厲地看著他,“哼”了一聲,“現在知道回來了?你不知道你母親與你娘有多擔憂你,你娘去世時都不曾盼回來你!當時不是有國無家不計生死麼,整日裡吵嚷著要變法,要圖新?現在世家依然存在,朝堂依舊有世家一席之地!”

蕭筠單薄的肩膀像是瞬間垮了,他跌坐著,失神地看著蕭敬宗。

多年父子,一朝斷絕,最後蕭筠去了大良,蕭敬宗也曾反思自己,若不是當年自己一朝不慎被人設計,也不至於有了蕭筠。自己這麼多年都不喜歡這個孩子,就是顧瑤收他扶養,自己也沒有放下多年枷鎖。

他俯視著蕭筠,眼裡帶著憐憫,還有些許他一直不願承認的疼愛。

蕭敬宗想起那瓶梅,心軟一瞬,施手將蕭筠扶起來了,他放緩了聲音:“起來吧,既然當初有那一份心,就時時刻刻不要言棄……皇上近日憂勞難眠,昨日又為你的事情煩心。”

蕭筠看著蕭敬宗,哽咽難當。

蕭敬宗歎息一聲,雙手虛虛搭在蕭筠肩上:“你母親可還好?”

蕭筠:“母親一切都好,兒子不會在給你們惹麻煩了。”

“實在不是麻煩,隻是身份不同,若我們家是尋常人家,我也許會讚同你當日的想法,”蕭敬宗收了手,慢慢往外走,慢悠悠問他,“與你一道來的那位就是一直護著你的那位?”

蕭筠沉默。

蕭敬宗:“任楚白都與我說了。”

蕭筠不知道韓柷杌願意自己怎麼介紹他,可是對家人單說是朋友,他不是很願意。

蕭敬宗:“一道去看看你娘的院子吧,雖然她已不是我的妾。”

蕭筠心口的肉一瞬縮在一起,可是在邁入院子的那一刹那,什麼都放下了。

蕭敬宗並不愛他母親,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恨,臨了臨了,一封休書,或許對生人對逝者都是一種解脫。

韓柷杌坐在院子裡,旁邊是一樹含著小小苞的杏花,他握著那朵從發間取下的敗梅,跨過那杏花下的叢叢蘭花,隨著石子路到一架秋千旁。秋千上麵有點濕——今兒一直是豔陽天,或許是昨夜結的薄霜,今早熱化了。

他站在那架頗有些年代的繩鏈前,一時不知做何感想。

“這是蕭筠親手做的,你喜歡蕭筠是不是?”

一牆之外是顧瑤的靜遠院,離那裡近了一切都是靜的,蕭笏這一聲就顯得特彆突兀。

韓柷杌沒有看他自行坐到了秋千上,搖搖欲墜的,卻沒有掉下來,那朵梅花自他的衣袂中露出,高舉著,韓柷杌一身雪青襯著它,在光下竟然顯得有些病弱又純潔。

韓柷杌:“你長大了,與小時候不一樣了。”

蕭笏有點臉黑:“他都告訴你了?”

韓柷杌現在是真的討人打,一副故作高深的樣子實在是叫蕭筠以外的人都不喜歡得很。

一時沒有人說話,蕭笏就打量著韓柷杌,而韓柷杌有些“委屈”地窩在秋千架上麵,出神地看著手裡麵的花,直到蕭筠循著他找過來,蕭笏才鬆了一口氣。

他道:“此人不是個能值得結交的,你還是早日離了些好。”

蕭筠奇怪地盯著他看,沒有告訴他是自己巴巴趕上去纏著人家的,隻是支支吾吾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為人較好······你還與他不甚嫻熟,不可妄下斷言。”

韓柷杌:“嫻熟了也不可妄下斷語,人都是會變的,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此時蕭敬宗從蕭筠身後踱步出來,對著秋千架後的那道牆看了一眼,淡淡收回視線道:“蕭筵可回來了?”

蕭笏對他一禮,答道:“回來了,剛才又和任先生出去了,說是得了好東西要交與他看看——東西較大不適合送回城來,他說放在郊外了。”

蕭敬宗歎了一口氣,隻是不甚明顯,他頗為疲憊地往回走:“天色不早了,你今日就留下來用晚飯吧,阿筠好好招待客人。”

蕭敬宗頓了頓又道:“以後不要來了。”

蕭筠是和顧瑤一道用的晚飯,這麼多年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還能有這麼一日,意外的,一頓飯用的異常沉靜。

飯後,顧瑤瞧了他許久,沒有問詢,沒有寬慰,沒有囑托,隻是坐在上首握著一卷佛經默默地看,看倦了就讓人回去歇著。

其實顧瑤不信佛也不拜佛,多年沉浸佛堂不過是對外人的搪塞,也是對蕭敬宗的回避。

她爹娘是彝唐的功臣也是彝唐的罪人,以千萬將士性命守住了彝唐江山,也讓彝唐從橫貫東西到蜷縮在西南一角。

戰場孤女,一朝被俘成了蕭家嫡長子的妻子,守著大門,看小小的一方天地,是她所不願意的 。

蕭筠和韓柷杌暫住在蕭筵的院子,蕭筵沒有女眷,一切素淡得很。

看見一處透著光的窗,蕭筠過去敲門。

蕭筵看見蕭筠時,又驚又喜,放開任楚白的袖子奔過來給了自家兄長一個熊抱,之後急衝衝拉著蕭筠走到任楚白麵前:“阿白,這是我哥,你都沒有見過的。”

任楚白坐著:“在下任楚白。”

蕭筠笑了:“這是韓柷杌,我們見過的,在書院的時候,嚴小公子去找你的不快,我和……皇上去勸架。”

蕭筵大驚失色:“你們見過?!阿白怎麼不早說,我在吹噓我哥的時候你是不是都在笑我?……你不許笑!”

蕭筵捏著任楚白的臉,漲紅了自己的臉:“哥,你看他,他笑話我!”

任楚白不笑了,安撫一下蕭筵,站起來對著蕭筠一禮:“行悅,你回來了。”

蕭筠也對著他一禮:“楚白。”

蕭筵目瞪口呆:“你們……”

任楚白:“我與行悅互為君子交……在任家不在後,行悅也助我頗多。”

任楚白說著,就坐下來撈了塊點心吃。

蕭筵覺得自己是個跳梁小醜,臉上有些掛不住:“你們先聊,我去看看大營,今夜就不回來了。”

他跑到門邊又跑回來抓著任楚白的手吃了那缺了個牙印的核桃糕:“好吃……謝謝。”話罷,他傻笑了一下,又跑了。

任楚白看向韓柷杌,韓柷杌眼掃了他一下,自己坐下了。

他為自己和蕭筠倒了茶,抿了一口:“陳茶。”

任楚白皺著眉,語氣不太好:“我是寄居在蕭家,自然一切從簡。”

任楚白比之蕭筠略低,可氣勢倒是在蕭筠之上。

蕭筠扶額:“你們不必如此,反正也見不了幾麵,楚白······楚白他喜歡喝陳茶、釅茶!知微就遷就一二吧。”

這叫任楚白頗為意外,畢竟從前不管他與何人不快,因何不快,蕭筠都是站在他這邊的,完完全全地站在他這一邊,他手環著潤白的杯子,略有所思。

蕭筠:“你現在在丞相府做事?”

任楚白微歎口氣:“我為你得罪世家得罪皇帝,原本是打算跟著你去大良的,誒,誰想到半路殺出了個蕭筵,二話沒讓我說就給我擄走了,去的彝唐南邊,他道他叫哥哥,追著讓我叫他的名字。”

任楚白說著,臉色有些不自然:“我氣,不想與他說話,誰想到他臉皮這麼厚,在知道他是你弟弟時都是許久之後了,唉,你們弟兄三人壓根就一丁點兒也不一樣。我們不久前才回來,來了丞相府,與你爹謀事,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們在籌謀什麼吧? ”

蕭筠笑了一下,沒說話。

任楚白灌了口茶,又道:“嚴逸死了,這個你可知道?”

蕭筠一愣,沉默著點點頭。

任楚白情緒有些激動:“劉掞殺的人,據說是大殿之上,他們遞上嚴家一十八條罪證,條條都足以將他家祖宗氣活過來,可惜彝唐國開國功臣就死在一幫……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沒有幫上忙,叫我有何顏麵下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