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到最後都沒問沈鶴州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就答應了沈鶴州想讓季臨回公司的事,職位隨意。
之前想讓季臨回到跟沈誠輝對接的部門,是想讓季臨借著被他冷落發瘋,從而再給沈誠輝一點壓迫感,讓股份轉讓的事情更順利些,沒想到沈覃辛這一波原本是會給沈鶴州在拿股份的事情上增加阻礙。
但季臨的反轉,倒讓沈誠輝明白了沈鶴州目前對沈家的重要性,百分之十的股份咬咬牙就給辦了。
壓在手裡那份股份轉讓合同是在事發後才交到律師手裡去辦的後續手續。
在沈誠輝看來公司的發展,還得指望在沈鶴州頭上。
與此同時,小季總那邊自上次的事情鬨得滿城風雨後。
季延給了季昆泰這個麵子,讓季臨回到公司前,季延還在晨會上給了季昆泰一個下馬威。
就季臨處理不好感情問題讓公司形象受損這一條,沒給董事會留下什麼好印象。
季延把季臨該安插進部門這件事交給了季昆泰決定,季昆泰沒有辦法,季臨確實犯了錯,在不能得罪公司大動脈的基礎上,隻能暫時把季臨安排到沒有實權的閒職上。
事情來來回回折騰了五天。
就這樣,季臨都得打電話來感謝沈鶴州一通。
句句言辭懇切,還自我感動地以為沈鶴州是犧牲自己,安撫了季延的心情,才讓他有重回公司的機會。
這個時候,沈鶴州正在和季延以抽簽的形式選待會該吃哪家店。
掛掉電話後。
兩人去到了簽紙上的目的地。
沈鶴州看著那間餐廳外陳舊的塑料布,和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的屋內,手指尷尬地蹭了蹭鼻翼。
季延道:“不想吃可以換一家。”
沈鶴州拿起手裡的簽紙在季延晃了晃:“抽都抽了,先嘗嘗看,要是不好吃,我晚上做炒飯給你吃。”
果然。
像蒼蠅橫飛,連人都看不到的餐館,裡麵的菜品味道是真的一言難儘。
糖醋裡脊裡浮起蒼蠅前半截的屍體,讓季延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指節掩住唇,慢慢放下了筷子。
紅色的湯汁上那黑色的身軀確實很難忽略,沈鶴州用筷子翻了翻盤子裡的裡脊肉,淺笑道:“回去炒飯吃,揚州炒飯吃嗎?”
“……這些你都會做。”
“看菜譜慢慢就學會了,在國外那會不學著自己做菜,那邊的東西剛開始又吃不慣,沈誠輝又要我盈虧自負,不學著自己做點,頓頓在外頭吃,可能早就餓死了。”
沈鶴州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好像過去的事情跟自己沒有多大關係。
季延握住了沈鶴州的手背,看向沈鶴州時眼神裡滿是心疼。
當年沈鶴州一畢業就被沈誠輝送到了國外,一個人背井離鄉,沈鶴州在外麵的日子並不好過。
一方麵得想辦法填補分公司的虧空,另一方麵還得按捺下公司裡那一幫混吃等死的老油子,季延去國外那段時間,經常會開車到沈鶴州的公司樓下,看著沈鶴州辦公室的燈一亮就是一整晚,卻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
到國外的一個月,沈鶴州因為高燒進了醫院。
季延第一次和沈鶴州真正意義上的認識,就在那裡。
國外的公立醫院看病不容易,要是沒有季延照應,已經坐在急診室長椅上燒迷糊的沈鶴州,哪怕是死了,恐怕都沒人管。
他現在都記得,沈鶴州剛醒過來找公文包的樣子,麵無血色的臉上除了連日來忙碌的憔悴,看不到其他……
“你有看見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嗎?裡麵有很重要的東西。”
季延看著沈鶴州沒有說話,見對方坐起身來準備拔針頭,他才按住了沈鶴州的手背,低聲說了一句:“我幫你找。”
親眼看著沈鶴州拿著電腦單手回複文件,季延當時隻覺得他的心被人狠狠攥緊,連同牽連住心臟的血管都疼得厲害。
要是沈鶴州的母親和外公還在世,他應該是如珠如寶的小少爺,又何必受這些折磨……
思緒正在飄遠時。
沈鶴州淺笑著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揚州炒飯要是不行,你選一個你喜歡的,隻要把教程找出來,我都能做。”
沈鶴州的聲音將季延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緩過神看向沈鶴州尷尬地輕咳了兩聲道:“家裡沒有紅蘿卜了。”
沈鶴州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還早,可以順帶去超市轉轉,既然買的菜多,今晚吃火鍋吧。”說著他指了指脖子,“放心,我給你做清湯鍋底。”
“好。”
付了賬,兩人就驅車到了離季延家最近的超市。
季延推著購物車走在沈鶴州身邊。
一直到底料區,他看著眼前的鍋底開始猶豫,手指在特辣和麻辣間來回挪動。
季延道:“吃一次,當然要吃得開心些。”
說著季延拿過拿包特辣丟到購物車裡。
“你哮喘呢。”
“我不是還有清湯鍋。”
沈鶴州看著放在購物車裡那包底料,猶豫了一會,還是淺笑道:“在國外很久都沒吃這個,也不知道行不行。”
季延停住了腳步,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先從微辣入手。”
看著季延正準備把那包底料拿出來,沈鶴州急忙按住了季延的手背:“準備一次菜挺麻煩的。”
季延笑了笑,倒也不想用對胃不好那些約束沈鶴州太多。
人生苦短,遇到喜歡的不抓住,誰又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係統跟在兩人身後,這段時間看兩人的相處,都快要懷疑這兩個人談戀愛了。
可除了偶爾會有一些親密的肢體接觸外,沈鶴州和季延還是各回各的房間裡休息。
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就像是戀人未滿,剛好到一個不戳破的點,卻又因為不戳破,隻能停在那裡。
回到家。
季延接過沈鶴州手裡的菜就開始洗洗撿撿。
沈鶴州切菜開罐頭。
林林總總數十種菜品,季延碗櫃裡的盤子都不夠裝的,有幾樣蔬菜隻能放在鍋具裡放著,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
“等過兩天去廚具批發市場看看餐具。”
“好。”
沈鶴州切著五花肉,將肉片一片一片搭在底下的午餐肉上,還漫不經心地說著:“沙發上多兩個抱枕,躺在上麵玩手機會很舒服的。”
“那一起去買。”
沈鶴州回過頭看向正在水池邊洗菜的季延笑道:“小季總這是你家,你自己就沒什麼想法嗎?”
“按你喜歡的來就好。”
季延垂下眼簾,在清水衝刷著菜幫,說話聲不大,壓在水流下,要不是沈鶴州離得近些,恐怕都聽不見季延在說些什麼。
“全都按我喜歡的來,以後我舍不得走了怎麼辦。”
“你喜歡,它就歸你。”
沈鶴州切肉的動作頓住了,不多時才笑道:“我是想說,住的地方多少得留下一點自己的痕跡,這樣看起來才真正有家的感覺。”
季延將洗好的菜放到瀝水盆裡:“那休息日一起去看看。”
哪怕沈鶴州和季臨的訂婚宴將至,季延還是想多在這個地方留下一點屬於沈鶴州的痕跡。
和沈鶴州一起挑選屋內的擺設,把這間冷冰冰的屋子一點一點裝點起來,對他而言,是少年時代連想都不敢想的夢。
能看見日出的主臥,一個寬大的廚房,一個圓形的按摩浴缸……
好像從選擇這間屋子起,他就在構建沈鶴州會喜歡的家。
當這些空泛的想法在屋內落成。
季延也曾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裡不知所措,他沒聽過沈鶴州喜歡的客廳是什麼樣的,屋子裡應該放上什麼樣的植物,餐桌要什麼顏色,頂上的掛燈什麼款式更好……
現在他可以拉著沈鶴州,將這個地方一點一點填滿:“屋子的擺設都可以換,換成你喜歡的。”
最後一片五花肉放在了盤子裡,沈鶴州來到季延身邊,下巴抵在季延的肩膀,這副模樣倒真像是熱戀中的小情侶呢。
“小叔叔呢?屋子裡沒有小叔叔喜歡的擺設嗎?”
“主臥,浴室,廚房。”
沈鶴州輕笑了一聲,雙手環過季延的腰身在水管上衝洗著手指上的油漬。
懷中的身體完全僵住了,在他貼近耳廓的呼吸下,不敢動彈。
他濕漉漉的手順著嘩嘩流下的水流,握住季延冰冷的手指。
季延咽了口吐沫,低聲喚道:“沈鶴州……”
他側頭看向季延,仍握著季延的手擦過浸在水中的菜葉:“小叔叔菜洗得太慢了,我手頭上的肉都切好了,來幫你啊。”
季延:“我、我自己可以的。”
沈鶴州彎起唇角:“我不信,小叔叔話裡沒有真話。”
那溫柔的嗓音像是包裹著絨毛般在季延的耳廓搔撓,莫名的酥麻感,穿過耳膜直入心臟,讓他倚在沈鶴州懷裡的身體都止不住發軟。
沈鶴州像是察覺不到懷中的情緒,繼續握著季延的手在菜葉的葉麵上摩擦。
“小叔叔……”
季延渾身一緊,輕輕應了一聲。
沈鶴州帶著調笑的語氣在季延耳邊道:“我們換一片菜葉了嗎?”
“恩。”季延想要把那片菜葉放到旁邊的瀝水籃裡,手背碰到沈鶴州的掌心時,又停在了原地。
沈鶴州被季延這副羞澀的模樣逗弄得笑了出來,他用濕漉漉的手在季延的唇角上點了一下:“這是剛剛騙我的一點小懲罰。”
季延:“我不會騙你的。”
沈鶴州側過身,剛好對上季延的雙眼:“喜歡廚房,是因為你喜歡在廚房裡熬魔藥嗎?”
季延看向沈鶴州:“不是。”
“那你喜歡它什麼?”
季延垂下眼簾,繼續清洗著盆裡的蔬菜。
回想到沈鶴州倚靠著身後的桌子,對著身旁的男生聽對方談起家裡的裝修,他眯笑著眼坐在陽光下回頭問同學家的廚房會裝成什麼樣。
最後在對方好奇的疑問下,他合上了雙眼淺笑道。
“一間大大的廚房,看著就有家的味道。”
季延如是這樣說了。
沈鶴州微愣了片刻,眼神環顧了四周,淺笑道:“我也這樣覺得。”
電視裡溫馨的小家裡廚房的位置總會冒著騰騰熱氣,有人等著晚歸的少年回來,而沈家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從沒有在那個地方找到一絲屬於家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