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聽筒那頭響起了兩聲忙音,季延才緩緩放下了手機。
他在無人的包間靜坐了幾分鐘後,才推開了家宴廳的門。
剛進門,季臨手舉著啤酒,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嘴裡噴出的酒氣熏得人頭昏腦漲,他頭不適地偏向一邊。
季臨將手中的啤酒湊近他唇邊:“兩個月後我就要和沈鶴州訂婚了,小叔叔來喝一杯,慶祝我能找到真愛。”
談訂婚的事情被沈鶴州冷落後,季臨隻能把心中的不滿發泄在沈覃辛和季延的身上,隻可惜他能找人給沈覃辛使絆子,卻又奈何不了季延什麼,想來想去,乾脆借醉裝瘋膈應季延。
他看似醉醺醺地貼在季延的肩膀上,實則偷偷觀察著季延的臉上的變化。
心中期待著這張臉流露出神傷或錯愕的表情。
沒承想季延隻是接過他遞來的啤酒,舉杯一飲而儘。
季延道: “恭喜。”
“……到時候叔叔一定要來參加我和沈鶴州的訂婚儀式。”
季延淡淡瞥了季延一眼,冷聲道:“確定你希望我來?”
“什麼?”
還不等季臨從他這句話裡琢磨出味來,他道:“公司還有幾個項目文件要處理,我先走了。”說著他拍了兩下季臨的手臂,轉身離開了包間。
獨留季臨站在原地手舉著空杯,眼神迷茫,回想著剛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胸口那口本就難以疏解的氣反倒堵得更厲害了。
第二天。
沈鶴州按照約定好的時間與季延前麵。
依舊是家格調不錯的高級餐廳,季延訂了一間靠近走廊儘頭的包間,沈鶴州剛準備敲門,門哢的一聲打開,季延穿著淺黑色的休閒服站在門口,看見他出現在屋外時,明顯地愣了一下。
包間裡少了那天花裡胡哨的布置,看起來很簡潔,卻又很舒服。
季延拉開了身旁的座椅,示意沈鶴州入座。
沈鶴州停在季延身邊,沉默了片刻,低聲開口道:“我有個項目想要六千萬的注資。”
說著沈鶴州把一份正式的合同遞到了季延的跟前。
季延注意到沈鶴州眼底的烏青,緊起了眉心:“昨晚熬夜做的?”
注意到季延的目光,沈鶴州指節蹭了蹭眼下,淺笑道:“總是得正式點的。”
季延讓服務員拿了一支筆過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在甲方那裡寫上了名字。
沈鶴州按住合同道:“你都不看看嗎?”
“我信你。”
“為什麼?”
季延道:“信任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沈鶴州按著合同的手遲遲沒有鬆開,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上一輩子對季家的了解並不深,對季延在季家的真實情況都是從彆人口中得知的,所以他將兩個人之間定為一場互相牟利的合作。
現在仔細想來,季延從沒有主動提過需要他做什麼,算計季臨、給季臨挖坑,隻不過沈鶴州自以為是地報答。
對方輕易簽下六千萬的合同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讓沈鶴州忍不住有了另一個猜想。
“今天我不帶著這份合同來,直接跟你要六千萬,你也會給我的對嗎?”
季延嚴肅地看向沈鶴州道:“既然知道,為什麼要熬夜做這些?”
沈鶴州笑了,拖著椅子坐近了季延的身邊,不等季延開口,他捏了捏季延的臉柔聲道:“小季總,六千萬呢,就這麼兒戲?”
指尖觸碰的地方開始發燙,季延怔愣地看向沈鶴州,耳朵像被蒙上了一層厚紗聽不真切沈鶴州在說些什麼,腦海裡隻剩下‘鶴州他不隻對著我笑,還摸我的臉……’
“小季總,白紙黑字已經落下來,現在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季延垂眸摸了摸沈鶴州不久前捏過的位置,冷聲轉開話題道:“你自己的公司?”
“恩,在國外的時候就可以籌備了,之前本來打算用來做資產轉移,現在想要自立門戶看看。”
不是報複沈家。
季延愣了兩秒,雙眼晦暗不明,讓人猜不出他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
“你答應和季臨訂婚,是因為喜歡他?”
沈鶴州手搭在椅背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重要嗎?”
“……不重要。”
季延倒上了一杯熱茶推到了沈鶴州跟前,英氣俊朗的眉目和平常一樣冷冷的,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起伏,好像所有事情在他眼裡都沒那麼重要。
就是這樣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讓他上輩子將愛意說出口時,都不易讓人信服。
哪怕是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的沈鶴州,都從未察覺過季延的心意。
一如現在,男人沒有波瀾的雙眼裡,讀不出嫉妒與愛意。
“新公司想要發展起來,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沈鶴州點頭:“慢慢來吧。”
季延從包裡拿出一張空頭支票推到沈鶴州麵前:“還需要多少自己填,不夠再來找我。”
沈鶴州雙唇微啟,季延先一步打斷道:“彆再問我為什麼。”
沈鶴州笑了起來,傾身貼近季延耳邊道:“我不是想問為什麼,我是想問小季總這麼大方是不是想要包養我?”
他說著手臂已經摟住了季延的脖頸,唇邊呼出的熱氣輕輕擦過季延的耳廓。
哪怕臉上掩飾得再好,僵硬的身體已經給了他相對滿意的答複。
他指腹輕輕拂過季延另一邊耳廓,像一隻會將人精血全部吸乾的妖精。
“沈鶴州……”
季延喚他的名字,聲音沙啞,就連握住他腕口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
沈鶴州淺笑拖長音:“恩?”了一聲。
“你不用這樣。”
“什麼樣?”
季延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沈鶴州的眼睛。
突然,本就靠近他身邊的黑影,俯身壓了下來,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便已吻上了他的雙唇。
這一吻,帶有極強的侵略性。
他連躲避都反應不過來,卻能感覺到對方寬厚的手掌托住他的後腦勺,在唇邊溫柔地輕啄下,他合上了眼,像是隨意讓人擺弄的木偶,任由沈鶴州攻城略地。
他愛的人像是一陣會從指尖溜走的青煙,縈繞在他周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抓牢。
而他明知不能沉淪,卻仍舊克製不住地往下陷。
-沈鶴州,你的心裡到底裝著誰。
這一吻正是火熱之時。
包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沈鶴州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門外,恰好與季延的表侄女四目相對。
他彎起唇角,最後在季延的眼尾處落下一吻,手指擦拭掉季延唇上沾染的水色,才慢慢與季延拉開距離。
臨走時,他淺笑著朝季延的方向揮了揮手中的支票後,手指點了兩下桌上的合同:“合同就先放在這裡了,等小季總改好章後,我親自來取。”
表侄女目送著沈鶴州遠去的背影,眼神跟了一路都沒能看清沈鶴州手上那張支票到底添了多少數額。
門關上的那一刻。
薛白珂趕忙拉著椅子坐到了季延的正對麵。
“表舅,你是不是不知道季臨和他訂婚的消息?”
季延淡淡道:“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
“我打算和季昆泰爭權了。”
這句話明顯比薛白珂進屋時看到的那一幕更讓她感到震驚。
老季總很心疼這個小兒子。
薛白珂曾經家裡的長輩提起過,老季總和季昆泰的媽媽當時是商業聯姻,在外麵老季總還有一個真正喜歡的女人,沒想到卻在老季總結婚沒多久後死了。
老季總心裡一直有遺憾,在季太太死了十年後,老季總遇到了一個和白月光有七分像的小明星,沒多久老季總就把那小明星娶進了門。
之後季家出了問題,小明星掏出了自己全部家底幫老季總渡過難關,從那一刻起老季總心裡就覺得這就是他白月光的轉世,不由做起了再續前緣的美夢。
季延也成了老爺子心裡最重要的孩子。
可惜老爺子和那個小明星先後離世,老頭子死之前雖給季延鋪好了後路,但季延那時候年齡還小,季家和季昆泰的親戚又經常灌輸季延是私生子,他和他媽跑來搶彆人的東西,破壞彆人的幸福,久而久之就連季延自己都是這麼認為的。
薛家和老季總關係很好,也是老季總在出事前給季延留下的重要人脈之一。
此時聽見季延有了跟季昆泰爭一爭的心思,也提起勁來。
“表舅,那我回去就讓我爸他們準備。”
“恩。”
薛白珂還沒高興太久,又回想起剛進包房的那一幕,急忙道:“表舅你突然決定跟季昆泰爭權,不會是為了沈鶴州吧?”
季延看向薛白珂沒有說話。
“之前我是希望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沈鶴州答應和季臨訂婚,又跑來吊著你的,我看他是想兩邊下注通吃,根本就是為了你的錢!”
“那有什麼不好的?”
薛白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就說明他接近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沒那麼單純!”
“這就說明他還會來見我。”
當晚,薛白珂給圈內微博號發了一條匿名投稿,主題為‘有錢闊少遇無情撈0為愛甘做備胎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