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朋友們,我們已經安全到達目的地,飛機將需要滑行……”
頭等艙內,沈鶴州一夢初醒,聽著廣播裡溫柔的女聲,扯下一邊眼罩,那隻帶著水霧桃花眼懶洋洋地拉開了一條縫。
他緊起眉心,嘖了一聲,又再度把眼罩拉回原位。
“宿主,你還是接受重生的現實吧!”銀白色的光球往沈鶴州的臉上一貼,“再說了,重活一次,正常人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沈鶴州在臉邊揮了一下手,原本貼著他臉頰的小銀球,被拍到飛機舷窗旁。
他拉下一邊眼罩,看著在半空中自由旋轉的係統,淺笑道:“我用不著,隻有失敗者才需要這樣的機會。”
撞上飛機鐵壁的係統在半空中暈乎乎了撞了七八圈,才落到了沈鶴州旁邊,它周身的銀光忽明忽暗,緩和了許久後,那圓滾滾的身子晃了兩下,才又徑直飛到了沈鶴州麵前。
係統氣鼓鼓地說道:“為了宇宙的和平,係統有責任為宿主消除遺憾!”
沈鶴州冷笑道:“想彌補我的遺憾,不該帶我回到那場海嘯前嗎?”
“我是高位麵生物,絕對不會出錯。”
“除了那場天災外,我的人生一直都很完美。”
話音落時,沈鶴州一把將飄在半空的係統按在座位上,五指牢牢地罩住銀球,微眯起雙眼,諷刺地笑道:“我用不著重生,更不需要回到過去。”
強烈的電流將沈鶴州掌心貫穿,他收攏的掌心被電得僵直。
係統乘機從沈鶴州手掌心裡溜了出來,停在半空中。
“係統絕不會出錯,請宿主好好配合係統工作,如果遺憾沒辦法被消除,宿主將會被困死在這個時間循環裡,直到成為遺憾的養料。”
沈鶴州低吼道:“再說一遍,我的人生就沒有遺憾。”
“先生,你沒事吧!”
看著空姐臉上關切的眼神,沈鶴州收攏雙拳,差點連牙根都要咬碎了。
在彆人麵前他一直都是溫柔和善、彬彬有禮的模樣,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態。
沈鶴洲強撐起笑容,儘可能維持著自己應有的體麵,搖頭道:“抱歉,剛在打電話,因為公務情緒難免激動了些,沒有嚇到你吧?”
空姐淺笑著搖了搖頭:“沈先生飛機已經到達目的地了,但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需不需要安排貴賓室休息一會?”
“不用了。”
沈鶴州拿起放在一旁的電腦包,離開時,看向空姐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配上那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五官生得很柔和,平日與人相處時性格謙虛有禮,極有欺騙性。
所以就連沈父帶回來的私生子,都很是依賴他。
依賴到明明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愛豆,此時也裹得嚴嚴實實地來為他接機。
當然來機場接機的,除了這個便宜弟弟外,還有分隔五年極少聯係的男友季臨。
男人捧著一大束白玫瑰站在接機口,和上一世一樣滿臉欣喜地朝著沈鶴州招手示意。
他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兩人,輕歎了一口氣:“真沒意思……”
沈覃辛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季臨手臂,怯聲道:“我哥好像不太高興,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季臨緊起眉心,往邊上挪了半步,壓低聲音提醒:“彆碰我。”
沈覃辛身子一僵,訕訕往後退了半步。
那張臉都已經被口罩捂得嚴嚴實實了,還是能從他肢體動作中看出幾分落寞。
沈鶴州彎起眉眼,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行李箱的拉杆。
季臨道:“沈哥?”
沈鶴州抬眼望向季臨,笑意溫柔:“你說小辛是不是跟我很像?”
一個疑問後,看著季臨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難堪,沈鶴州眼角的餘光瞥向了同樣局促不安的沈覃辛。
很有意思。
特彆在知道沈覃辛很早就爬上了季臨的床,季臨把沈覃辛心安理得地當作替身後。
用一句話,品兩個人的精彩表現,真是特彆有趣。
沈鶴州輕笑了一聲,拖著行李箱向季臨二人走近。
好像找到重生的樂趣了。
“你倆愣著不說話乾嘛。”沈鶴州淺笑著接過季臨手中的玫瑰花束,花應該買了有一會,看起來有些乾癟,他摸了摸淺褐色折痕的花瓣,“花都蔫了,在機場等了我一天?”
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裡盛滿了柔柔的笑意,視線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季臨臉上有趣的變化。
季臨聲音壓在舌下,悶悶地‘嗯’了一聲。
沈鶴州一挑眉頭,把手中的白玫瑰遞到季臨麵前,柔聲道:“你倆還真奇怪。”
“哥,我有事情想跟你說。”沈覃辛往前邁了半步,本想抓住沈鶴州的手臂,掌心在空握,卻又在沈鶴州狐疑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攥緊成拳頭,“你和我是親兄弟,我當然最像你了。”
沈鶴州指節溫柔地叩了一下沈覃辛的額心,輕笑道:“傻小子,說起話來沒頭沒腦的。”
“哈哈哈哈,不是因為你回來我高興嘛。”沈覃辛邊說邊接過沈鶴州身邊的行李箱,尬笑著向前走,“你和阿臨那麼久沒見了,在一起好好聊聊,你都不知道,你出國的這些年他有多想你。”
抱著你,叫我的名字。
沈鶴州望著沈覃辛的背影,好像被沈覃辛指著鼻子歇斯底裡地謾罵,還是昨天的事情。
誰能想到一場大海嘯後,還能有和沈覃辛兄友弟恭的一天。
正在這時,係統飛到沈鶴州耳邊道:“兄弟間決裂會是你遺憾的事情嗎?”
“你說呢?”
係統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晃動了兩下身子,黑漆漆的雙眼目送著沈鶴州遠去的身影,眨巴了兩下後,像是被驚駭到一樣抖了抖身子。
它的宿主就沒有好人。
改造黑月光係統,一直服務的對象都是危險人物,檔案16880號宿主沈鶴州,一個表麵上溫柔謙遜的兄長,實際上,步步為營,先發製人搶走了私生子的暗戀對象,再一步步把私生子變成一個合格的替身。
利用這副偽善的麵容,讓私生子把他安排進公司入職,之後又演了一出苦肉計把生父和後母之前就暗通曲款吞並他外祖父公司的事情公之於眾,接著爆出私生子勾引哥夫的醜聞。
在這群人青黃不接的時候安排狗仔追車,意外造成了那對狗男女車毀人亡後。
他安然轉移財產去國外享受生活。
這個故事,傻白甜替身除了獲得了季臨的憐憫和愛外,一無所有。
“那宿主是打算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去報複他們嗎?”係統飛到沈鶴州耳邊,聲音怯懦,圓鼓鼓的身軀中斜眼望著沈鶴州,見沈鶴州一抬手,係統趕忙飄到了沈鶴州耳邊。
沈鶴州輕笑道:“不然呢?誰會放著一張滿分答卷不用的。”
係統一個閃身衝到沈鶴州麵前,動作太快,差點撞上沈鶴州的正臉,堪堪刹住車時,又在對上沈鶴州那張看似在笑,卻冷冰冰的雙眼時,‘嚶’了一聲,又閃到了沈鶴州腦後。
心裡弱弱腹誹著,回去一定要提交申請調離黑月光部門。
這些宿主全都太可怕了!
少了係統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提醒,沈鶴州耳朵倒是安逸了不少。
夜深,去往停車場的路上人越來越少,沈鶴州和季臨隻尷尬地打了兩句哈哈,便不再說話,最後靜得除了他們三人交錯的呼吸聲外,就是行李箱在地上拖動的聲音。
在沈鶴州的記憶中上一世氣氛沒這麼尷尬。
按他知道的信息來算,沈覃辛和季臨現在已經做了三年多的床伴,可那個時候這兩人照樣能裝作沒事人一樣在他麵前嘻嘻哈哈。
誰會想到就多嘴那麼一提,這兩人竟然能羞愧得說不出話來。
沈覃辛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裡,抬眸撞見沈鶴州直勾勾盯著自己,不自在地做了個拍手的假動作:“哥,一會你坐在副駕駛座上多跟阿臨說說話,這一路過來,我都懷疑你和阿臨是不是吵架了。”
“一年到頭都聯係不上幾次,有什麼能吵的。”沈鶴州說完這句話後,連自己都愣了一下。
重生得太突然,還真沒從上輩子那個勝利者的姿態裡走出來。
沈覃辛沉默了兩三秒後,發出了幾聲並不自然地笑:“那就更應該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嘛。”
氣氛尷尬得不成樣子。
季臨抱著玫瑰花站在沈鶴州身後,像個吃了啞藥的傻子。
正在這時,沈鶴州響起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指了指手機,淺笑著走向一邊。
屏幕上季延兩個字,讓沈鶴州呆握著手機頓了七八秒,才訕訕劃開了通話鍵。
聽筒那頭傳來季延沙啞冷硬的聲線:“下飛機了嗎?”
這聲音久違且熟悉。
沈鶴州靠著牆壁想要莫名想要點根煙,手摸到空落落的褲包時,才想起這時的自己根本不碰煙草。
季延:“沈鶴州?”
“我在。”
“恩。”季延沉默了一會,又道:“你還沒回答我。”
“下飛機了。”
那邊輕輕說了一句那就好,便掛斷了電話。
沈鶴州仍維持著接聽電話的模樣,此時腦海卻浮現出了那場海嘯前半個小時的一通電話。
“季延他死了。”
“哦。”
“他是為了幫你,才在季家輸得一乾二淨,你就這樣?”
那時他坐在躺椅上,抬起桌子上的椰子汁喝了一口:“不然呢,又不是我殺了他。”
他說話的語氣,帶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就如同對方口中的季延,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