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空中又開始漸漸飄落些許雪絮……
張初生在胡婆婆家吃過晚飯,又待了一會兒,回到家已經臨近十點鐘了,馳野堅持要送到他家門口。
二人一起並肩慢慢走出狹窄的小巷,在門前的台階上,張初生再次向馳野道謝,馳野不想再聽他的客套話了,揮揮手說了句。
“小結巴,明天見。”就走遠了。
張初生已經習慣了這個外號,不再辯駁。他隻是悄悄拉了下襯衫衣領,低頭輕輕嗯了一句。
時鐘在滴滴答答的走針,關上門的張初生頓時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倚著牆壁慢慢蹲下,馳野沒有他想象的拒人千裡,幾次接觸下來才發現他的新同桌是一個麵冷心熱的人……
肩上披著的皮衣滑落下來,他這才發覺這一晚上他都穿著馳野的衣服!
張初生撫摸著光滑的布料,似乎還能感受到它主人的溫度……
整個一晚上都和他待在一起,一同去了唐小語的家,不過小語家大門緊閉,怎麼都敲不應,應當是出門了……
明天小語也許就會上課了,張初生想,上午的講課筆記他已經幫她抄好了,明天直接交給她就好。至於馳野的外套,他剛才說明天見,應該是也會去上課的意思吧?……
忙活了一天,張初生也感覺到一身疲乏,他把手上的外套整齊的疊好,放在客廳沙發上,然後脫了衣服去浴室衝了個熱水澡。
才衝到一半便聽到急促的門鈴聲,張初生連忙披上浴衣,從浴室跑出來為來人開門。
馳野本打算明天再拿衣服的,但走了一段距離才想起來手機還在衣服內兜裡,隻好又跑回來一趟。
“哈……我是不是打擾你了?我那個手機忘……”
開門之人匆匆忙忙,一看就是顧不得收拾便跑過來的的模樣。她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透明的水痕從白皙的臉上流入脖頸深處……在主人一呼一吸之間,延伸爬過精致的喉結,在吹彈可破的皮膚上跳動……
“忘……衣服口袋裡了……”馳野連忙錯開視線不敢再直視,剛才那一幕太……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喉結這麼性感……
等等!喉結?!女生怎麼會有喉結,小結巴不是女的嗎?她怎麼會有喉結!
張初生看到來而複返的人眼神從害羞到驚愕,才反應過來。他慌忙地拉扯浴衣的領子,結果忘了浴衣是圓領,這一扯,不僅遮不住喉結,反而把浴衣扯開了……
“……”
“我……我,你……你……”
這回說話磕巴的人變成了馳野,他眼前一白,來人清瘦的胸脯和纖細的腰肢闖入眼簾。對麵之人慌亂地合攏自己的浴衣,低頭死死扯住腰間係帶,耳朵尖紅的幾乎能滴血。
“你……我,手機拿個……我。”馳野同手同腳地擠進客廳,掏出外套兜裡的手機,然後僵硬地往回走。
外表看似正常,其實人已經走一會兒了。馳野的大腦已經宕機了,腦海裡還飄著剛才那一抹雪色。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覺得來到南城唯一相處不錯的小結巴竟然是個男的?!
他想問小結巴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從沒解釋過?他明明最討厭起騙了!院外的晚風吹拂過,讓馳野的腦袋清楚了幾分。張初生也從沒未肯定自己的性彆,是他先入為主了……
身後穿來急促的腳步聲,馳野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我明天……會找田老師換座位的……”
“……回去吧。”
馳野咽了下滾燙的喉嚨,他想說外麵冷,但後半句卻被自己吞到肚子裡了。剛剛這場無聲的飆風,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重新麵對小結巴,他需要獨自冷靜一下。
沉默的人穿過小巷越走越遠,隻留下月光下一道無措的身影……
寒冷的冬日暖陽灑落在大地上,嶄新一天又開始了。
一群小學生穿著厚厚的棉服,帶著整齊的黃色帽子,背著書包嘰嘰喳喳地去上學。走到雙橋時,眼尖的“鍋蓋頭”瞅見橋洞下堆了好多未清掃得積雪,他眼珠子轉了轉,像個泥鰍一樣悄悄脫離小夥伴的隊伍,鑽入橋洞中。
他脫掉手套,捧起一把雪,大聲衝著隊尾的小土豆喊道:“王小果!小心啦!”
雪球呼嘯而過,正中那女孩子的後背,濺起一片片雪。王小果一驚,回頭怒視著“鍋蓋頭。”她也不服輸地跳到橋洞邊,團了個更大的雪團,兩人笑著追逐著。
隊伍的其他人見“鍋蓋頭”發現了一秘密基地,於是他們也興高采烈地下來玩雪,絲毫不記得原本的目的地。
歡快地雪花在空中飛舞,他們奔跑著撞在一起,跌倒在積雪上,引發了一陣陣歡笑聲。
這時細心的王小果發現“鍋蓋頭”棉衣後背上多了一片暗紅的印記,她拉住興奮的“鍋蓋頭”嚴肅地說:“你流血了……”
“沒有啊……”
“鍋蓋頭”反手去摸後背,確實血粘在衣服上了,可是他剛才沒感覺磕疼啊。
“是雪堆流血了!……”
隊伍裡另一個帶著粉色圍巾的女生指著一旁三人剛摔倒在上麵的雪堆。一片暗紅的顏色浸潤凍雪,像埋在裡麵的紅寶石……
“鍋蓋頭”自告奮勇地舉手,“我知道!這是寶藏!我先發現的!它是我的!”
話還沒說完,他便擠開粉紅圍巾的小姑娘,用紅彤彤的小手挖開表麵的積雪,見狀,其他人也連忙聚過來,加入挖寶藏的隊伍,開始了激烈的角逐。
“哈哈,我是第一!”
鍋蓋頭挪開寶藏的最後一層麵紗,笑容洋溢地向身後的王小果炫耀,卻見她呆若木雞,長大嘴巴,眼神中滿是驚愕。
什麼表情啊?鍋蓋頭在心中疑惑道,低下頭正對上一張蒼白的臉,冰下女人散落的衣裙如同一隻自由飛舞的藍色蝴蝶。
頓時,一聲尖叫聲刺破了南城市的上空……
2012年11月6日上午,南城市警方接到群眾報警,稱在川中區雙橋橋洞內發現一具埋藏於積雪內的女屍。經現場勘察取證,初步確認死者為在讀高中生,排除自殺。
經公安部門現場勘察,走訪,調取相關資料,此次事件判定為刑事案件,初步鎖定嫌疑人為男性。極光新聞記者提醒您,請減少不必要外出,遇到可疑的人員,歡迎撥打號碼346289926提供線索……
出租車內的車載廣播孜孜不倦地在重複播放,前麵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四周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吵得人心煩。
熬了大夜的司機摁關廣播,狠狠吸了一口煙屁 股,通過後視鏡偷偷打量後座的漂亮姑娘。那姑娘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滿眼血絲,渾身透著一股冰冷的低氣壓,讓他也不敢莫名搭訕,隻好老老實實開車……
張初生看著前麵長長的車海,雙手攥得更緊了,他果斷地掏出一百元,打開車門,穿過車流,往前跑。
單薄的白襯衫的衣角在這座城市的霓虹燈下飛舞,宛如一隻準備翩翩起舞的蝴蝶。他這兩天一隻在等唐小語的消息,沒想到卻偏偏等來了警察,他不敢相信這發生的一切,奔跑的腳步跌跌撞撞。
等到張初生氣喘籲籲地推開警察局停屍房的門時,入眼便是癱坐在地上的人。
齊放一副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的模樣,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握著唐小語蒼白的手,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細碎的嗚咽聲從他喉嚨中溢出,齊放滿臉茫然無措,紅腫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也已經流儘了苦澀的眼淚……
張初生走近床邊,顫抖的手指掀起白布一角,看著那永遠沉睡的女孩的麵龐,淚水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笑起來那麼好看的她,再也不會毅然站在他麵前,為他抵擋流言蜚語,請他吃棒冰,他心中唯一珍貴的朋友……
“滾阿!滾開彆碰她!”
滿眼猩紅的齊放突然發瘋地站起來推開他,張初生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一股鑽心的痛從膝蓋處傳來,疼的他一時間無法站起來。
齊放小心翼翼地蓋上白布,神經兮兮地抱著唐小語冰冷的遺體,像是隻有這樣,才能護住她,自己的整個世界還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不會消失。
“乾什麼呢?”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警察推開停屍房房門,他手拿著審訊本,板著臉嚴肅地說:“這是警察局,不允許打架!”
他身旁的一位胖胖的,看起來很和善的中年警察連忙開口打圓場道。
“哎,小同誌你不要激動啊,逝者已逝……”
賀興泉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身後那位沉默不語的少年去扶張初生。那少年像是不情願般,走到張初生麵前,皺著眉伸出手。
馳野?怎麼哪裡都能遇到他?……
張初生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鬨劇,眼神躲閃地錯開視線。他不去接伸過來的手,努力靠自己撐著地板起身,可膝蓋處的痛讓他分了神,腳一滑又要跌倒在地。
好在一隻有力的手臂及時攬住了他,馳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逞什麼能?這麼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