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我好像有點開心，又好像有點害怕。那些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天以後，好像所有人都繼續走著，隻有我還被困在了那裡。

我想我不能這樣。

於是在一個晚上，我把封一叫到了家門口。夜晚的公路上沒有一個人，隻有我們倆在石階上坐著。

我告訴她，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叫周一沐。

我告訴她，他對我特彆好，最喜歡叫我小兔子。

我告訴她，他喜歡過一個女生，但卻被傷害了。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把樹木的輪廓都清晰地描繪了出來。身下的石階涼涼的，夜晚的風也輕輕的。

我好像把和他的故事從頭到尾又經曆了一遍，又像是撰寫了一部小說。

“你覺得呢？我會是喜歡他嗎？”

我看著不遠處學校的方向，那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白天的時候，課間鈴的聲音會慢悠悠地傳到這裡。

“以你們這麼親密的情況來看，我覺得吧，你喜歡他。”封一頓了頓，“當然了，他也喜歡你。”

“不會吧……”

我對這個答案感到慌張，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陣開窗的響聲打斷了。

“你們倆，大晚上的不睡覺在說什麼呢！”恩澤哥的聲音從窗子裡傳來，把我的心跳嚇漏了一拍。

緊接著就是關窗的聲音。

我朝著二樓的窗戶看去，那裡已經沒有人了。一陣夜風吹過，我打了個冷顫。

“完了完了，恩澤哥不會聽到了吧。”我的語氣裡滿是絕望。

我是害怕他的，作為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我從未對他有過叛逆的行為。

雖然不是我的親哥，卻也是把我當親妹妹對待的。如果被他聽到了這些，我的煩惱應該會和小命一起消散吧。

“那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封一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朝著家的方向去了。

一片雲遮住了月亮，四周瞬間暗了下來。等到雲層飄過，月光再次照亮夜晚的輪廓時，封一也已經消失在了夜色裡。

“這次月考的成績下來了，我們班有位同學考得很不錯哦。”班主任在講台上頗為滿意地分享著，時不時地扶一下自己的方形的眼鏡框。

“隻差了五分，如果能再細心一點就好了，這樣就是年級第一了。”

我無心去聽班主任的話，腦子裡都是封一的那句“你喜歡他。”偶爾，那晚和陶校他們的對話也會在耳邊重複。

“封拙，要繼續加油哦。”

直到從班主任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人是我。有些不敢置信，我隻是本能地點了點頭。

“好了，大家也要繼續努力，休息休息吧。”

班主任一離開，身後的陶校就坐不住了：“瘋子，看不出你這麼厲害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可能是運氣好吧。”

確實是運氣，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的運氣。

“你這是什麼運氣啊？不然也分我們一點？”韓錦也在一旁打趣。

周一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陶校的身邊，就這麼和我對視著。他的步子跨過了整個班級，目光越過了所有人群，用我聽過的、最堅定的語氣說：

“我們家小兔子，真厲害。”

我分享給了我的父母，他們說：“第二啊，加把勁，下回拿個第一。”

我分享給了我的朋友，她們說：“應該是厲害的人都去了城裡的中學吧。”

隻有周一沐，無視了所有的距離，用那麼堅定的眸子看著我。他說：“我們家小兔子，真厲害。”

我想我是喜歡的。

我想我是喜歡的。

我想下一次考試可以拿到第一，讓他更確定地說出那句話。

我想如果我變得更好，就可以更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我悄悄地在日記本的第一頁上寫下了“兔飛猛進”，好像他一直站在我的身邊。

我想故事會就這麼簡單地發展下去。

直到他用我最熟悉的那雙眼睛看著我，對我說：“我喜歡楊可，可是她沒有同意我的表白。”

一瞬間，坍塌瓦解。

我的身體好像在發抖，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最終乾巴巴地吐出了一句“是嗎……”

眼前的人那麼地熟悉，卻在此刻變得如此陌生。我想象不到，這是發生在哪個時空中的事情。

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上個星期晚修時候的事了。”

我曾無數次坐在二樓的窗口，眺望著學校夜晚的燈火，因為那裡有我最期待的人，我期待著每一天的開始、每一次的相遇。

可在某一個眺望的夜晚，一切都蕩然無存了。

而我，全然不知。

如果我也是住宿生，也去上晚修，故事會不會不一樣。我不存在的那個時空裡，到底失去了什麼。

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它都會將我吞沒。

後門被打開，發出“吱呀”的一聲。我隨著聲響看去，楊可正從陽光中走來。明朗的光線落在她彎彎的睫毛上，在瞳孔裡投下了一片好看的陰影。

再回頭時，周一沐正看著後門的方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因為陽光像那天一樣刺眼。

“以後……再試試吧。”

“嗯，我會努力的。”

周一沐沒有回頭看我。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即使楊可早就不在那裡了。

上課鈴聲響了，我從桌子上一躍而下，卻不小心絆到了自己。他好像要伸手扶我，而我隻是快速地調整好，然後逃開了。

我想，我一定很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