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一場夢。
直到站在次日的教學樓的階梯上,我還是這麼認為。
今天的天氣很不一樣,整個學校都被厚厚的霧靄籠罩著。朝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落在教學樓的牆壁上,隻有零星的幾盞燈光透過教室的玻璃指引著樓層與方向。
停留在昨天告彆的地方,朝著二樓的班級看去,隻有看不見儘頭的漆黑,連建築的棱角都被一同吞沒了。
“明天見。”
這也是一個謊言。
我有些失落地踏上了樓梯,但這次隻有孤零零的一個腳步聲。或許本來就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早上好啊,小兔子。”
我有些木訥地抬眼,走廊的儘頭是周一沐在輕輕揮著手。原來從這個角度看去,並不是一片漆黑,教室裡的燈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得乾脆。
跨過三兩個班級,我來到了周一沐的身邊。
“早上好。”
王捷在一旁朝周一沐囔囔著綽號的由來,我沒有過多理會,打完招呼便進了教室。
原來隻是霧太重了看不見嗎?
回想起剛剛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我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順手將書包裡的課本拿了出來,抬手整理時才發現周一沐也跟著進了教室。
“吃早飯了嗎?”周一沐站在課桌邊,低頭看著我的眼睛。
我有些彆扭地彆過臉,把剛剛整理好的課本又收拾了一遍:“沒有,我不喜歡吃早飯。”
“往裡麵坐一點點。”周一沐說著朝我的身側走了一步,“但是不吃早飯的話,對胃不好。”
我有點沒太懂周一沐的意思,但還是稍稍朝裡麵挪了下,坐到了韓錦的位置上。
然後,周一沐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氣氛突然有點微妙。我的餘光緊盯著身下的長條凳,忘記了回答周一沐的話。再抬頭時,周一沐正勾著腦袋盯著我。
“我說,這樣對身體不好。”
似乎是發現我已經回了神,周一沐便坐直了身體,伸手用胳膊撐住臉頰等我的回複。
“還好吧,我已經習慣了。”此時的我隻想找點什麼收拾一下,但目光在韓錦的桌麵上繞了又繞,還是沒能找到一樣東西。
我就說了,我討厭長條凳。
沒等到周一沐開口,陶校的聲音便打破了這份寂靜:“喲,瘋子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啊,沒吃飯,快餓死了我。”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轉身回道:“今天醒得有點早。”
“是嗎?”陶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這才發現了不對勁,“不對,你怎麼坐在韓錦的位置上啊。”
“不對,大金毛怎麼坐在這啊?不是,哦,不是,我懂了。怪不得你今天能來這麼早呢,平時都恨不得卡得分秒不差……”
我被陶校盯得無處遁形。
“嘿!擱這聚餐呢你們。”
趙子範以一種幾乎與陶校一致的行事風格出現在了後門,包子在空中被拋接了幾次,最後終於被送入口中。
“聚餐個鬼,哥都快餓死了。”陶校不再打趣我,而是回頭看著趙子範的一舉一動。
趙子範一腳跨入座位,隨即坐下,不慌不忙地又咬了一口手裡的包子:“哼,我就知道,可彆太感動哦。”
話音剛落,趙子範便低著頭將外套的帽子掀了起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裡,他有些費力地抖動著帽簷,數次後一個有些乾癟的包子掉落在桌麵上旋轉著停了下來。
“喔!範哥威武!”
陶校的雙眼冒了光,伸出雙手將包子攬了回來,好像這是多麼神聖的東西。沒有一秒鐘的遲疑,這個包子便從堅韌的模樣到敞開了心房。
哦,是豆芽粉絲餡兒的。
看著這兩人,我隻覺得他們越發相似了。一個乾得出來,一個吃得下去,沒有一個人在意這個包子是從哪裡掉落的,又停留在了哪裡。
“但是你是怎麼帶出來的,食堂不是不允許嗎?”陶校一邊嚼著今天的早飯,一邊嘟嘟囔囔地問著。
這不是很明顯嗎?帽子。我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當然是偷偷放在帽子裡帶出來的。”趙子範頗為自豪地咬了一口手裡的包子,另一隻手卻在口袋裡胡亂地摸索著,“看。”
“我去!太帥了啊範哥!”
陶校接過趙子範從口袋裡掏出來的又一個包子,音量差點掀翻了教室的天花板。這個反應也確實讓“範哥”非常滿意。
“開玩笑,有我在能少你一頓早飯嗎!”
我看著眼前用包子“碰杯”的兩個人,不禁感歎能夠遇見也算是他們的某種命中注定吧。
“我也給你帶吧。”
耳邊傳來的不像一個問句,更像是一個陳述句。
有些不太肯定自己聽到的內容,我張了張嘴:“啊?”
“你吃包子嗎?還是彆的。”周一沐並沒有將剛剛的話重複一遍,而是用另一個問句證實了我的想法。
起初,我甚至找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因為一切從他嘴裡說出的話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可當趙子範在我的餘光中脫下了那件充滿麵食香氣的外套時,我的理智徹底的崩塌了。
“不,不用了。”我慌張地擺了擺雙手,覺得好像理由不夠充分似的又補充了句:“我其實也會吃早飯的。”
“真的?”周一沐的身體向前傾,露出了不太相信的表情。
“嗯,隻是、隻是偶爾會忘記。”我被突然縮短的距離嚇到,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仰。因為說謊,下意識地撓了撓右眼角。
這次,周一沐並沒有再靠近,反而退回了原來的位置,悻悻道:“好吧。”
好險,差點就要吃到外套味的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