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個單純擔憂姐姐的妹妹,但是作為管理著偌大公學的校長,就連達蓮娜入學時的手續都在他眼皮底下過了一遍,蒙德又怎麼會不知道前因後果呢?
但睿智的校長先生並沒有說破。
“既然如此,我想達蓮娜也一定會很高興見到您。”蒙德校長微笑道,然後拿起書桌上的魔法傳話筒,對另一頭的助手吩咐道,“請通知達蓮娜·巴列特小姐,告知她家人來訪。”
助手立刻領命而去,蒙德校長放下傳話筒,繼續和愛麗絲寒暄起來,兩人談論著公學的發展與前景,直到不久後助手推門而入,身後跟著道愛麗絲十分熟悉的苗條身影。
達蓮娜·巴列特一進門,便露出得體的微笑,她先向校長問了個好,然後才轉過頭直直對上愛麗絲的目光:“愛麗絲,許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愛麗絲打量著自己這位久違的長姐,除了她那身自小養出來的優雅貴族氣,達蓮娜看起來變化可不小。
相比在城堡裡和愛麗絲競爭領主之位時的光鮮亮麗,現在的達蓮娜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從前,她總是身著華麗的長裙,裙擺上鑲嵌著精美的花紋和昂貴的寶石,時刻彰顯著她貴族的身份。她的每一件首飾都經過精心挑選,華麗的項鏈、閃耀的耳環和繁複的發飾無不顯示出她對外貌的重視和對地位的追求。
然而,現在的達蓮娜卻顯得簡潔大方,更多了幾分質樸和學者的氣息。她穿上了林頓公學的校服,這套校服設計簡潔而優雅,深藍色的主色調配上白色的鑲邊,顯得莊重而不失清新。校服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她優美的身姿,但卻不顯浮誇,更加凸顯出她如今作為學子的身份。
她佩戴的首飾也變得極為簡潔,頸上隻有一條細細的銀鏈,上麵掛著一枚小巧的魔法石吊墜,耳環也從昔日誇張華麗的款式,換成了兩顆小小的珍珠,低調而典雅,甚至就連那頭原來要使喚十幾個女仆來打理的精致卷發也不見了。
愛麗絲看著她腦後簡單地束成高馬尾的長發,麵色不變,但心中不由暗自感歎:
以前那個一味眼裡隻有爭權奪利的貴族小姐,現在似乎已經蛻變了——她不再執著於淺顯的外在,而是沉澱了下去。
這種變化令愛麗絲不由得重新審視起自己的這位長姐,她沒有輕敵的習慣,即便對手曾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也一樣。
“達蓮娜姐姐。”愛麗絲起身迎接,笑意盈盈地說道,“自你離家後,我一直牽掛著你。派來照顧的人雖然儘職,但難免有疏漏怠慢的地方,所以郡內的事情一步上正軌,我便特地抽出時間來看你了。”
“見到我,姐姐高興嗎?”她輕輕拉過達蓮娜的手,語調輕柔地問道。
她身後看見這一幕的耶爾不禁盯住了兩人相交疊的手,麵具下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但暗精靈自己卻沒意識到這份突如其來的莫名不悅。
他不開心,但被拉住的達蓮娜也不見得有多開心。
她搭在愛麗絲掌心的手一動不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有心了,愛麗絲。不過,這段時間在林頓公學,我過得很充實,老師和同學們對我照顧有加,你無需太過擔心。”
見達蓮娜不著痕跡地避開了見到自己高不高興的問題,愛麗絲眉頭細微地挑了一下,旋即溫柔地笑了笑:“姐姐能在這裡待的適應,我就放心多了。不過,你恐怕還不知道,如今的約克郡和以前變化很大,要忙的事也越來越多了,達蓮娜姐姐不如回去幫我分擔分擔?”
“是嗎?”達蓮娜語氣平和,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冷意,“看來你這個領主當得的確不錯,我就不回去添亂了。”
“怎麼會是添亂呢?”愛麗絲笑意不減,“我知道達蓮娜姐姐的本事,無論在哪,你身邊總不缺助力,不是嗎?”
達蓮娜眉心一跳,指尖也不易察覺地微微抽了一下,雖然她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表現,但這瞬間的失態還是被一直關注著她的愛麗絲所捕捉到。
“愛麗絲,你好像話中有話?”達蓮娜試圖收回自己的手,卻沒成功,“如你所見,我現在隻是公學裡的一個普通學生罷了,不知道你所說的助力是指什麼。”
愛麗絲握緊掌心那隻想要溜走的手,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她再度親密地往達蓮娜的方向貼了貼,壓低了眉弓再抬目望去:“達蓮娜姐姐向來聰明,怎麼會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達蓮娜近距離地看著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睛,沒忍住背後微微出起冷汗來,但她沒有露怯,而是在和愛麗絲僵持片刻後笑了起來:“你在試探我,但——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彆白費力氣了,愛麗絲。”她用了點力,到底從愛麗絲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見狀愛麗絲發出了兩聲清脆的笑音,她本來也沒指望著一見麵就能探出達蓮娜的深淺——畢竟,她這位姐姐的確有個聰明的腦子。
不過現在,倒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愛麗絲可以確定,看似安分老實地被半流放到公學的前子爵長女,暗地裡確實藏著什麼秘密。
她借著達蓮娜抽回手的動作順勢向後退開了一步,轉向從剛才開始就仿佛沉浸在處理文件中的蒙德校長,再度行了個表示謝意的禮節:“校長先生,感謝您讓我們姐妹這麼快就能見麵,剛剛敘了會兒舊,打擾您了。”
“無妨。”雖說剛才二人壓低了嗓音,外人看去就像是在親密地咬耳朵,但這可瞞不過一位大魔導士的耳朵,但蒙德校長卻像完全沒聽到姐妹倆剛才那段低聲對峙一樣。
他從滿桌的羊皮紙卷中抬起頭,依舊捋著胡須笑嗬嗬地道:“許久未見的親人總是急著要互相關心一下的,我理解。”
此時,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鐘聲,蒙德校長捋著胡子的手頓了頓,隨即掏出懷表“哦”了一聲:“原來都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了,二位小姐,容我提醒一句,林頓公學的食堂可是有著外麵見不到的特色菜品哦。”
聞言達蓮娜輕輕俯身,向蒙德校長禮貌告退:“那我們就不占用您的辦公室了,我先帶愛麗絲去食堂。”
愛麗絲便也向老校長暫時道彆,帶上當了半天背景板的耶爾和雷蒙騎士長,跟著達蓮娜走出了校長辦公室。
走廊上等待的騎士和隨從們已經被安排下去休息了,隻留下了一個隨從等領主出來告知她此事。
達蓮娜看了正頷首讓隨從也去休息的愛麗絲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公學裡倒是少見這麼大的陣仗。”
愛麗絲淡淡挑眉,意味深長地道:“公學裡自然要安全的多,不像我在外頭來的路上,時不時就有什麼強盜啊、獸人啊、還有刺客什麼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突然衝出來,想要我的這顆腦袋呢。”
這話也是試探,但達蓮娜恍若未聞似的,率先走了出去,仿佛愛麗絲口中所說的事和她毫無關係。
但偏偏是這樣毫無反應的反應才更能說明問題。
愛麗絲噙著嘴角加深的笑意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就這樣,愛麗絲和達蓮娜兩人各懷心思,身後跟著一個麵具嚴密覆蓋著上半個頭的耶爾,沿著校長室外長長的回廊前行。
沿途的景致變幻莫測,時而是鬱鬱蔥蔥的花園,時而是古老的石橋,甚至在某一段愛麗絲還遠遠地看見了一片如夢似幻的魔法森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神秘氣息。
在又穿過了一片布滿奇異植物的溫室和巨大的、刻滿複雜魔法符文的雕像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公學的食堂。
愛麗絲望著麵前狀似教堂的建築,難以想象學生們把這當做食堂——林頓公學比她還敢,這不更是踩在教會“瀆神”的雷區邊緣反複橫跳嗎?人家潔淨禮拜用以侍神的地方,卻在這被用來做煙熏火燎的食堂。
她咋舌之餘差點忍俊不禁地笑出聲。
達蓮娜帶著她們走進了風格宏偉壯麗的食堂,內部的裝飾擺設更加令人大開眼界:高大的拱形天花板上懸掛著無數閃爍的魔法燈,四周牆壁上裝飾著各式各樣的魔法掛毯和浮雕。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美食,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桌邊用餐,整個食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達蓮娜領著愛麗絲走進食堂,選了一張靠近窗戶的長桌坐下:“這裡就是我們平時用餐的地方,至於校長剛才說的特色菜,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了。”
她的話音剛落,前一秒還空空如也、看不見一絲食物蹤影的長桌上突然閃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擺放整齊的金質餐具在光芒中憑空出現,好像它們原來就在那一樣,隨即這些餐具開始微微顫動,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桌子下方湧動——伴隨著一陣瞬間撲麵而來的香氣,各種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如同變戲法般地出現在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