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了視線，若無其事地對著結束練習走回來的耶爾打趣道：“看來，你在武技上的天賦比在書房裡寫字背書更強。”

耶爾笑了笑。

在外麵時，他重新戴上了宴會時的那副麵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和精靈耳朵，隻露出了完好的那隻眼。此刻他腰間彆著劍，配上這一身打扮，看起來就更像個神秘的刺客，倒是很符合他們種族的職業傳統。

他走到愛麗絲麵前俯身半跪下去，然後仰起頭看著她，頸側的汗珠亮晶晶的：“主人，您對我今天的學習成果滿意嗎？”

“滿意。”愛麗絲看著那顆汗珠滾落下去，消失在暗精靈的衣領裡，一邊說一邊遞給他擦汗的手帕。

耶爾好像就為了來討這一句誇獎，討到了便心滿意足露出個笑來，起身去幫一旁的士兵們生火了。

愛麗絲看著他搭柴火的樣子，跟緊隨其後過來彙報趕路進度的騎士長說：“雷蒙騎士長，辛苦了。”

騎士長長了張不苟言笑的嚴峻麵容，聞言微微緩和了神情，但看著還是一副嚴肅的樣子：“為您分憂是我分內之事，況且您交給我的這位學生很有天賦，教起來並不算辛苦。”

愛麗絲讓他先找塊乾淨地方坐下，雷蒙也不推辭，他看中了馬車輪子斜前方的一塊樹樁，簡單地用手撫了撫上頭的浮灰，他便端正地坐下了。

二人說起關於趕路的話題：

“根據目前的進度，我們預計後天中午能到達林頓公學附近，如果一切順利，可以在黃昏前進入學院。不過，靠近蒼藍山脈後，我們遇到魔獸的幾率會增加，您看是否需要在途中雇傭一些傭兵？”騎士長詢問道。

愛麗絲思索片刻，問道：“最近的傭兵公會在哪？”

雷蒙拿出了地圖，在他們的位置附近指了一處有標記的地點：“因為快出國界邊境的緣故，這附近沒有城鎮，所以也就沒有公會。但蒼藍森林裡魔獸很多，離林頓公學又近，因此不少以狩獵魔獸販賣魔法材料為生的傭兵長年累月地出沒在這一帶，在附近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聚集地。”

“這就是其中一處規模中等的聚集地，因為毗鄰銀月湖，所以被稱為銀月集，我年輕那會兒、還未供職於巴列特家族之時，曾經跟著商隊走過去蒼藍森林的路線，當時的老板就是在那裡雇傭的傭兵，都是些好手，的確解決了不少麻煩。”

愛麗絲看著地圖上被標出的位置，那處聚集地的確不遠，隻是在他們前行的方向上稍微偏移一下繞了點路，便應了下來：“那明天先去銀月集看看吧，進去後約束好隊伍裡的人，聽說傭兵們因為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所以大多脾氣古怪十分好鬥，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惹上不該有的事。”

“當然，大人放心。”騎士長嚴肅地承諾道。

……

翌日清晨，愛麗絲一行人按照計劃出發前往銀月集。隨著車隊偏離大路拐入岔道，周圍的景象逐漸變化，原本平坦開闊的丘陵和平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森林，植被由稀疏變得茂密。

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僅能容納一輛馬車前行的道路兩邊生長著不知名的植物，叢生著米粒大的淡藍色花朵。

花香顯得林間的空氣更加清新好聞，但眾人卻不約而同地提高了警惕，因為他們已經算是進入了蒼藍山脈輻射出的森林地界，雖然現在還處於外圍的外圍，但亦有可能出現魔獸。

即便這幾率很小，愛麗絲也不敢大意，經曆了上次天降暗精靈的事，她可是再也不敢在這方麵有所懈怠了，生怕上回在魯西森林裡的事重演——要是再給她弄出一個什麼被詛咒綁定的紅精靈綠獸人的，愛麗絲還不如直接去找教會自首。

好在這次命運女神沒有再惡作劇，沿著這條粗糙狹窄的小路，他們在兩個小時後順利抵達了銀月集。

穿過最後一層樹林，沒了茂密樹枝的遮蔽，銀月集的麵貌便豁然展露於他們眼前。

“這就是銀月集。”騎士長雷蒙說道，“看起來比我記憶中更加繁榮了。”

相較於騎士長年輕時來的那一回，經曆了十幾年的發展，銀月集的規模更大了，幾乎已經有了一個小小城鎮的雛形。它被銀月湖半環抱著，湖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銀色的光芒，恰如其名，像極了一彎銀色的新月，而銀月集就鑲嵌在新月的彎彎中央，靠近“月亮”的那側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港口，一些遷徙到這裡的平民就在這裡討生活，靠著湖中出產的漁獲為生。

愛麗絲他們把馬兒和車輛留在了城鎮外頭，讓大部分人留在原處休整，而愛麗絲自己則帶著耶爾和包括騎士長在內的幾個人進了銀月集。

一進去，熱鬨的氣氛便撲麵而來。各式各樣的攤位排列在街道兩旁，出售著魔獸材料和藥劑，空氣中彌漫著藥草和烤魚的香氣。集市內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群中不僅有身披鎧甲的傭兵，還有精明的商人和靠湖為生的平民。

雷蒙騎士長在前邊帶路，領著他們去找可以雇傭傭兵的酒館。愛麗絲跟在他身後邊走邊看，注意到許多攤位前都擺放著來自蒼藍森林的戰利品，像是魔獸的獠牙、鱗片和奇異的藥草。但並不是每一個攤主都在熱情地向過往的人推薦自己的商品，一些明顯是剛從森林裡出來的傭兵沉默地坐在攤位後邊，要麼在擦拭保養自己冷冰冰的武器，要麼在閉著眼假寐，看起來就是一副“你們愛買不買”的憊懶模樣。

愛麗絲停在了一個傭兵的攤位麵前，這家夥屬於閉眼假寐那一類，所謂攤位不過也就是隨便在地上鋪了一張破布，而且上麵的“貨物”也千奇百怪，有不少還帶著新鮮的血。

愛麗絲拿起一顆菱形的土黃色寶石，問道：“這是怎麼賣的？”

傭兵懶懶抬了抬眼，看清了她手中拿的是什麼後就又閉了回去：“二階巨齒鼠的魔核，2個銀幣，要買趕緊付錢，不買就放下。”

愛麗絲沒說話，但她身後負責帶錢的仆從很有眼力見地上前，直接在傭兵麵前放了一個金幣。

見狀那原本愛答不理的傭兵來了精神，微微坐直了身子，咧開嘴道：“呦，大主顧啊？得嘞，我這攤子上的東西您隨便挑，最後一塊結，多退少補哈。”

愛麗絲隨便揀了幾個彆的東西翻看了一遍，但都不怎麼感興趣，她眼神一轉，突然叫了聲耶爾。

暗精靈正在盯著一根潔白的魔獸牙打量，忽然聽到愛麗絲叫自己，他連忙收回視線應道：“在，主人。”

“ 有什麼想要的嗎？”她問道。

耶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主人。”

但愛麗絲剛才已經注意到耶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根獸牙上，她索性戳破了暗精靈：“那根獸牙很吸引你？”

被主人發現說謊，耶爾的臉唰得一下紅了。

他隻好解釋道：“也沒有很吸引，隻是覺得這根牙的顏色很白，看起來很乾淨。”

一旁的傭兵聽著他倆的對話，此時哼笑一聲，拿起那根牙在手中掂了兩下，說道：“有點眼光，這是三階魔獸雪牙虎的獠牙，你說的白和乾淨，那是因為雪牙虎的牙有穿透但滴血不沾的特性。”

“它貴也就貴在這特性上，喏，”傭兵彈了彈那雪白的牙身，指頭與之相擊處居然發出了類似金玉相擊的脆響聲，“這一根就是剛才那巨齒鼠魔核價格的十倍。”

十倍？

剛學會算術的耶爾在心裡換算了一下，那就是二十個銀幣，幾乎抵得上一戶平民一個月的花銷了。

他想張口說不要這個，但愛麗絲已經搶先拿起了那根牙，又隨便挑了些顏色好看的魔核對傭兵道：“這些都包起來吧。”

“好嘞，”傭兵高高興興地又拿出一塊破布，三下五除二就利索地把她要的東西包了起來遞過去，“承惠五十二銀幣，剩的我給您找零。”

“不用找了。”愛麗絲卻擺擺手拒絕了他，“我想向您打聽個消息，剩下的銀幣就當作是這個消息的酬勞。”

“消息？”傭兵眯起眼，沒急著一口答應下來，而是問道，“您先說說看，要打聽什麼樣的消息？”

愛麗絲笑了笑：“放心，不會為難您的。我隻是想要問問，銀月集裡最好的傭兵團是哪一家？請他們出手做一個護送任務又大概需要多少金幣？”

“哦，原來如此。” 聞言，傭兵目光深處的警惕散了一點，乾脆利落地回答道，“這裡常年活躍的厲害家夥不少，但要說經驗豐富人品又過得去的，還得是犬刃傭兵團。請他們出手護送的費用嘛，視任務的危險程度和路程遠近而定，不過最低也得10個金幣。”

“貴是貴了點，但他們風評很好，一般的護送任務從沒翻過車。”傭兵衝愛麗絲眨了眨眼，一副掏心窩子跟她說心底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