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位的新領主(1 / 1)

約因郡近幾日的氣氛有些低迷,郡民們聊天交談的過程中,總會時不時地抬頭望向領主的城堡,臉上或多或少都掛著憂慮和不安的神色。

這是因為前兩天,原本的領主巴列特子爵去世了,他留下的三個兒女和第不知道多少任小老婆圍繞著領主之位展開了激烈的鬥爭,搞得整片領地內人心惶惶,平民們沒辦法安心勞作生產,隻好每天祈禱這該死的繼位之爭能快點結束。

而此時,在領民們所看不到的城堡內部,這場繼位之爭確然進行到了尾聲。

上任的新領主高坐在城堡大廳的主位上,椅背柔軟華貴的紅絲絨麵料簇擁著她雪白的肌膚,和纖細手指上碩大的紅寶石權戒互相映襯。

大廳冰冷的地麵上或站或跪著幾個人,但不管是跪是站,他們身後無一例外都有看守的士兵,在盔甲與刀劍的威脅下,在這場鬥爭中淪為敗者的幾位前繼承者們無論心中作何想法,麵上都不敢表露出來,隻能按捺著不甘等待勝利者落下判決。

“阿諾,”新上任的女子爵終於開口,給出對自己兄弟姐妹的發落,“我會取消你的貴族身份,把你送到領地邊界的軍營裡,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

“至於達蓮娜姐姐,”她黑色的瞳仁轉動,上揚的眼尾弧度因為過長的卷翹睫毛而更顯鋒利,“你就去上學吧,林頓公學是一所很好的學校,適合姐姐在裡麵學習更有用的東西。”

跪著的一男一女聽完對自己的處置,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老子爵的小兒子,也就是現在女子爵的弟弟阿諾忍不住抬頭瞪向他的二姐,並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愛麗絲,你憑什麼剝奪我的貴族身份?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生來就是高貴的巴列特家族繼承者!”

女子爵,也就是愛麗絲嗤笑一聲:“那你現在不是了,因為我贏了,作為領主,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我說了算。”

說完,她耐心欠奉地抬了抬手,示意士兵把她這兩位手足帶下去,然後送他們去各自該去的地方。

阿諾還心有不甘地試圖反抗,但立刻被士兵無情地用一塊布堵住嘴拖了下去。

另一位失敗者表現的則得體得多。和女子爵麵容有幾分相似,但看起來更為成熟嫵媚的女性仍舊穿著她華麗的裙裝,在被士兵帶走前,達蓮娜回過頭向著高椅上的妹妹投去一個複雜的眼神,隨後沉默地轉過身離開了這座已有新主的城堡。

至此,空曠的大廳下方隻剩下了最後一名亟待處置的階下囚。

愛麗絲饒有興趣地瞧著她美豔動人的繼母,這位老子爵剛娶進門一年的遺孀此刻戰戰兢兢地站在兩個士兵之間,她原本是個破落的小貴族之女,沒什麼見識和本事,隻因為貌美被老子爵瞧上才成了子爵夫人,之前的繼位之爭中,這位花瓶夫人說是參與了鬥爭,但實際上隻會仗著自己子爵遺孀的身份胡亂發號施令,以及在幾個正經繼承人麵前胡攪蠻纏。

愛麗絲很清楚她這個小繼母想要什麼,她隻是想要繼續擁有那些華貴的裙子和首飾,以及各種各樣奢靡宴會的享樂資格罷了。參與繼位鬥爭,也隻不過是因為,在她天真虛榮的腦子裡,領主之位和“領地上頭一份的享受”劃等號而已。

愛麗絲並不介意養著沒有威脅性的美麗事物,她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放緩了一些:“佩琳夫人,您是父親的遺孀,可以繼續生活在城堡裡。”

聽見這話,本來嚇得半死的佩琳夫人一愣,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微微亮了起來,抓著袖口的蕾絲邊試探著確認道:“真的嗎?我不用被趕出去?”

愛麗絲覺得這樣的佩琳夫人更像是某種無害的小動物,這一瞬間她突然可以理解老子爵為什麼會喜歡她了。她微笑起來,對佩琳夫人道:“是的,但是基於財政方麵的考慮,您的宴會開銷需要減半,我想您能理解的吧?”

這樣的結果已經比佩琳夫人之前預想的好太多了,不就是收斂一下自己對宴會的狂熱嘛,比起被趕出去過窮苦日子,佩琳夫人覺得她很能理解。

於是她衝著愛麗絲欣喜地行了個屈膝禮表達順服,然後就高高興興地跟著女仆下去,重新回到她在城堡裡的地盤當貴族夫人去了。

愛麗絲坐在高椅上看著她歡快的背影轉出門,一直側立在她座椅斜後方的秘書官等待已久,這會兒見領主處理完她的競爭對手們,秘書官馬裡趁機上前,把手裡要給領主過目的賬冊統統呈了過去。

愛麗絲嘴角的微笑一鬆,看見那摞厚厚的賬本就頭疼,等她翻開賬本看了幾頁之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數字和記錄就讓她的頭疼更難受了。

她“啪”地一聲合上手裡的冊子,問道:“我記得領地內會算賬的人才不多?”

馬裡聞言麵露苦笑,何止是不多,除了不乾活的貴族老爺們,平民官員中能識字的家夥本來就少,更彆提擅長術數計算和記賬的了。

愛麗絲對此心裡也有數,沉吟片刻,她對馬裡道:“快到各大公學的畢業季了,你去擬個公告發布出去,招募一些會算賬的學生來。”

她說完,卻見馬裡站在原地沒動,眼神中透露出一些為難。

“怎麼?有問題?”她不由皺起了眉。

馬裡支支吾吾:“教堂的公告欄前段時間被撤掉了,阿瑟神父說,如果今年的贖罪券稅率不調低,教會將不再配合咱們工作,公告也不許貼了。”

“什麼?”愛麗絲之前沒聽說過這事,估計是老子爵留下的爛攤子,她坐直了身子,“教會想把稅率降到多少?”

馬裡小聲道:“0.1。”

“10%?那還好,跟他們說我答應了。”愛麗絲皺著的眉鬆開,重新倚回柔軟的椅背。

但馬裡緊接著糾正道:“不是10%,是0.1%。”

“什麼?!”愛麗絲瞪大了眼,音調也瞬間提了幾個度,“他們怎麼好意思提的?0.1%?教會怎麼不乾脆直接說要免稅呢?”

馬裡也是很難評價教堂獅子大開口的行為,作為領主手下的官員,他的薪水都是從領地財政收入裡來的,其中稅收占了很大一部分,現在教會一張嘴就要砍掉大塊稅收,這就意味著他們官員的工資也會相應減少。

因此他非常不希望年輕的領主在教會的威脅下屈服,但教堂作為各個城鎮裡唯一能被所有居民到訪的公共場所,對發布政令而言實在是不可或缺。

但愛麗絲不會被這件事難倒。

她重生在巴列特子爵次女身體裡之前,可是在另外一個世界坐擁一整個國家。帝國曆史上最英明的女王被冠以“血荊棘”之稱,從來就沒有人能威脅到她,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以神權製肘王權的教會也不行。

於是馬裡就看著他們新上任的領主大人冷笑一聲,命令他眷寫了一份全新的政令——簡言之,女子爵要在領地裡建設一個新的建築,或者說機構,名為市政廳。

“既然神父們忙於服侍上帝,”她眯著狹長的眼,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指頭輕敲扶手,“那就不要麻煩他們了,以後領主城堡下達的一切指示都由市政廳來做,現在賬還沒理清,建設費用先不從財政收入走,直接從城堡私庫出。”

“好的,領主大人!”馬裡一聽領主不但沒有屈服於教會的不合理要求,還反將一軍搞了個大動作,頓時精神一振,拿著新政令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安排去了。

很快,還在茫然祈禱繼位之爭快點結束的領民們就收獲了他們願望成真的消息,隨之附送的還有領主新官上任燒起來的第一把火——修建市政廳。

……

老約翰是約克郡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出生時,在任的領主還是老子爵的父親,算上現在這位新領主,滿打滿算他已經經曆了三任領主的更迭。因此當聽見城堡裡派出的傳令官挨個村莊叫喊招募民夫修建什麼“市政廳”時,老約翰的第一反應就是嗤之以鼻:“市政廳?哼,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總以為建些高樓大廈就能證明自己的能耐。可他們哪懂得,我們這些老百姓需要的,不是什麼豪華的市政廳,而是安穩的日子和豐收的年景。”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們看看,上一任領主為了修他的花園,征了多少稅,壓榨了多少民力,到頭來,還不是讓我們這些農民苦不堪言?市政廳?那不過是個讓他們自娛自樂的地方罷了。我們需要的是修繕道路,改善灌溉,讓我們能夠安心種地、養家糊口。唉,這些大人們,總是眼高於頂,根本不了解我們這些小民的疾苦。”

老約翰的聲音低沉而無奈,村裡的其他人聽了也紛紛點頭附和。但是一個剛從外麵回來的青年卻猶疑著道:“可是,我聽說這次去修建市政廳的人每天都可以領到三個銅幣和四個黑麵包,據說乾活多的還能額外領到一瓶牛奶。”

“牛奶?”聽見這兩個字的村民們不由得都瞪大了雙眼,對於他們這些每天在地裡刨食的窮苦人來說,那潔白香甜的美味液體一直都是貴族老爺們專享的好東西,因為隻有貴族名下的農場才被允許飼養可以產奶的牛,平民彆說喝了,就算稍微染指一根牛毛,都可能會因此獲罪。

是以當下所有人都抱著一種聽天方夜譚的心情看著青年,老約翰追問道:“你真的聽到了牛奶?傳令官說的?”

青年點了點頭:“是啊,千真萬確,而且我看到村子西邊的小傑瑞已經去報名了,或許,他現在就領到了這些東西也說不定?”

眾人麵麵相覷,小傑瑞是個孤兒,年齡不大又沒有土地,去城裡做工又沒人願意要,所以始終過得緊巴巴的,有時候連頓飽飯都吃不上,說他實在過不下去而報名去賭一把那些不知道真假的物資,村民們倒是相信的。

一陣沉默後,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去看看小傑瑞有沒有領到東西就知道了!”

於是一群人便呼啦啦地湧向了傳令官所在的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