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風(六)(1 / 1)

女配總是站錯CP 長辭醉 4439 字 4個月前

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間,那抹碧色是最注目的存在,流光映著春光,碧水沾了春紅,是紅塵中格格不入的畫中仙,讓人不由得忽視掉其他人的存在,隻定睛看到她一人。

可是韓蘄沒有。

他隻是輕瞥了一眼,就順著目光望見她身側喋喋不休的主角。

她靈動的爪子還在揮舞著,繪聲繪色地跟身邊的姑娘講著什麼故事。

那姑娘他認得,是鎮國將軍家的嫡女。

畢之若早已跟他交待所有,此刻看著燕聽雪的著裝,和她們行走的方向,韓蘄當即了然。

製造偶遇,美色引惑,推波助瀾。

當他如此膚淺癡傻,僅憑一件衣服便能認定一人?

韓蘄搓摸著手中的杯沿。他忘記了,還有前幾天隨口一提的綠豆糕。

如此金貴顯眼的馬車停駐,她竟是未看出分毫,全心全意在為孫榮嬌講故事,韓蘄覺得好笑。

一直假冒燕聽雪,又想讓他戀慕上真正的燕聽雪。

他倒要看看她那榆木腦袋還能想出什麼招數來。

他扣了扣窗。

畢之若“哎”了一聲,示意車夫驅車前行,又聽聞車裡有聲音傳來:“這幾日都走這條街。”

這邊的小變故燕奚絲毫未察,把自己喜歡的梗和故事跟孫榮嬌講了不少。

外麵本就比此處進化快,她說的梗新穎獵奇,孫榮嬌皆聞所未聞,睜大眼睛聚精會神,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事後還點評一二。

太過聚精會神,說到高潮處燕奚還停下來跟孫榮嬌比劃場景,這一段路竟是走了有一個時辰,還未到孫榮嬌所說的北街書攤。

待燕奚終於講完她所有興趣點,二位抬眼望去,才發現攤販收了好些,飯館已開始張羅,賓客滿座,一片喧鬨哄笑。

燕奚懊悔地拍了拍頭,看來今日肯定是見不著韓蘄的。

“孫姐姐,天色也晚了,不如我們先回去用飯罷。買書一事,可以後早些來。”她道。

孫榮嬌明顯情緒高亢,不由分說,左右擁著兩人走進最近的飯館,“走走走,今中午不回去了,我請客!”

這回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識,孫榮嬌終於肯放下隔閡,發自內心地接受燕奚。

杯盞相碰間,孫榮嬌對燕聽雪道:“你妹妹確實變了不少。”

燕聽雪笑了笑:“小奚兒沒變。”

在一旁聽著的燕奚,心底勾出一圈漣漪。

她也有點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和這個時代融合了。

與孫榮嬌分彆時,她約著燕奚等下一冊《攝政王殿下愛上我》出書時,她和燕奚一同去買。

燕聽雪在一側並未阻攔,但也提醒燕奚,聖賢書也是要讀一些的。

燕奚嘴上應承,說午後便讀,但有心偷懶,拿著燕聽雪為她精挑細選的書,回到留仙居,將書往案上隨意一放,挑了本書,脫了鞋往窗邊榻上一趴,沒看兩個字,眼睛先眯了起來。

午後的春光不算灼目,對於許久未見陽光的燕奚來說,躺在陽光下十分舒爽。

她睡了一個迷糊覺,伸個懶腰,喊外麵守著的祁蘭幫她在榻旁擺置個筆墨案台,又拿幾張草紙來。

燕奚在榻上,淺淺勾勒自己的計劃框架。

今日的計劃算是失敗了,但讓她收獲了一位友軍,結果還算不錯。

她拿起筆圈起來了係統二字,輕輕畫了個叉。

係統到如今都沒有現身,也不知道是中途出現了什麼問題,可能需要一個契機才能重新聯絡。

但看如今的情況,先擱置一旁吧。說不定她讓二人兩情相悅,徹底換了男主,係統就現身了。

接著,燕奚寫了“孫”和“話本”。

攝政王殿下愛上我。

燕奚又默默念叨了一遍,嘴角的笑壓製不住。

可真是天助她也。

話本裡的東西是可以有原型的。

反正她飾演的角色是惡毒女配不是。

隻消她找阿澤散布個流言,到時街頭巷尾人儘皆知,韓蘄再怒也無法責眾止沸,流言如虎,對女兒家名聲極其不好,她便順水推舟,告訴燕家父母二人之間的一些勾纏,先把親事定下來,不讓他人有機可乘,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養。

韓蘄努把力,女主總有一日會感動喜歡上韓蘄的。到時她就能解放回家了。

燕奚為自己睿智的計劃而美滋滋。

一筆指令下一步驟,她將筆擱置案台,喊道:“祁蘭,我想吃水果了!”

就這樣,燕奚帶著身穿這件衣裳的燕聽雪出門逛了五天,相同時間,相同地點,一天都未碰到過攝政王家的馬車。

燕聽雪後知後覺到了不對勁,在燕奚打算牽拉著她繼續往前走時,她輕輕甩開了燕奚的手:“妹妹這般,想謀什麼?”

燕奚尬笑:“就是想炫耀姐姐的美貌和我挑的衣服,妹妹哪有什麼壞心眼啦。”

燕聽雪顯然是不信她這套說辭的,並不為之所動:“那為何每日隻走這條街,每次到這兒時辰也大差不差。”

燕奚解釋:“我不經常出門,隻認識這一條街,不敢將阿姐帶偏了去。時辰差不多大概是我們每日的腳程都差不多罷。”

她四處張望,還是不見有馬車來,隻得先穩住燕聽雪,將今日作罷。

“阿姐既然你今日累了,那便將明日留給我可好?”說罷她舉起手來做發誓狀,“隻有明日一日,我再不如此,好不好阿姐。”

她舉起手來的動作確實嚇到了燕聽雪。

她慌忙將她舉起的手握下來,“好端端的發什麼誓,阿姐依你就是了,就明日一日,不能再多了。”

燕奚靠在燕聽雪的肩頭,故作依偎狀:“好的阿姐,收到阿姐,那我們現在回去罷阿姐。”

她們剛走,一輛奢華的馬車便停在她們離去的對麵。

內裡坐著的人掀開簾子,露出一張龍章鳳姿的臉。

畢之若側頭到窗邊,回稟道:“不巧,她們剛好走了。”

韓蘄被氣笑了。

為了不顯刻意,他經過此處並未停駐,隻是行程比平日慢上些許。明明幾日內打過幾次照麵,竟一次也沒察覺。

他看她已經不是榆木腦袋了,而是草紮的腦袋。

榆木尚且內裡充實,她則空有軀殼,用都不會用。

憑這本事,也想來算計他?

他道:“明日,四角掛鈴,做得張揚些。”

他甩手放下布幔,動作之間傳來一道乾脆的“唰”聲,讓畢之若斜眼特意看了一眼軒窗。

想知道小姑娘如何算計自己,並且為小姑娘算計之路鋪路,就為了看小姑娘以後如何作為。這件事本身,已經背離了殿下的很多常態。

換一個人,殿下甚至連一開始的賞眼都不肯,何談鋪路。

莫不是,這位姑娘真的是殿下命中一劫。

他是聰明人,殿下再簡單的字眼他也能猜出殿下所想,這才被留在身邊任用。

但太聰明也不是好事,這些想法他隻敢默默爛在肚子裡,等待時機成熟,他或許有提點殿下的機會。

翌日,很不巧,天上又開始飄起了綿綿細雨,想把金貴的油也贈與人間一份。

但燕奚一點也不想要。

她苦著臉,站在聽雪院內,麵朝珠簾般的細雨,唉聲歎氣。

“下雨也沒什麼不好的,撐著傘走過街道,也能欣賞到一份彆樣的美景,阿姐為何不去,明明都答應我今日去的。”

燕聽雪坐於案前,瞧著她笑著搖了搖頭,“不是阿姐不願意,你瞧阿姐衣服都穿好了,誰料天公不作美。我是怕雨天出門你送我的衣裳我給弄臟了。阿姐答應你,雨停地乾,阿姐便穿著這身衣服陪你逛最後一圈。”

可是明日就休旬假了。

燕奚心裡十分焦急,又過來拉著燕聽雪的袖子撒嬌,“我不在乎,今日的天色我很喜歡,阿姐陪我出去,我們去買畫的攤位,讓攤主寫生一幅留住阿姐今日的美罷。”

“今日祁蘭和芳菲也跟著我們出去,我們都幫阿姐提著裙擺,這樣阿姐便不擔心弄臟了。今日我們哪也不去,寫完生就回來可否?”

燕奚朝祁蘭使了個眼色,她也十分有眼力見過來幫燕聽雪提著裙擺,“大小姐放心,有奴婢在,定不讓您裙頭濕一點。”

在主仆二人不斷地軟磨硬泡中,燕聽雪終是哭笑不得地答應了。

這次還走北街。

這幾日在北街遊蕩,燕奚早將北街大概記在心頭。

北街是雜貨街,賣的東西相比南街更雜多和生活化,為著人流賣藝術品的也不在少數,是一條包容性極高的街道。

燕奚早就瞄上了畫畫的一個攤主,那個攤主是個白麵書生,挺拔高挑,一點也不文弱,是燕奚喜歡的類型,在這幾日已觀察他好幾眼了。

今日正好去搭話。

燕奚已經為自己的異世情淺淺盤了一條路。

今日出發去往日晚上許多,不過目的明確,到達地方反而比平日快上不少,時辰也差不多。

讓燕奚呼了一口氣的是,攤主並未因這淅瀝小雨撤攤。這無疑是暗中救了燕奚一命,燕奚看攤主更加順眼了。

頭頂的油紙傘停在了字畫攤位,燕奚將手裡的裙擺移交給祁蘭,提著自己的裙擺小心往前一跳,落至攤位前。

她抬眼與望過來的書生相視,“公子,可否能我姐姐作一幅雨中畫?”

恰在此時,雨聲中傳來一道沉悶的金鈴聲響,隨後被清響擊破,透過重重雨幕,清脆敲在耳邊心上。

燕奚回頭望去,在細雨迷蒙中,紅木雕花的馬車緩緩駛來,帶著清鈴衝破雨幕。金鈴晃眼,身側墜著的木牌晃晃悠悠,可在細雨的潤澤下,上麵的字跡比平日更清晰可辨。

燕奚仔細去辨認,上麵隻寫了兩個字——令瀟。

令瀟,是韓蘄的字。

燕奚心神猛然一動,當即舉著油紙傘,提著裙擺朝馬車跑去,她的聲音穿過雨幕,往前散去:“殿下,請等一等!我有話同你講!”

披著雨蓑的車夫輕喝了一聲,往前駛去的馬車停了步子。接著,一隻手掀開了竹簾,朝外撐開一把傘,藏藍衣暗銀紋,黑發寸寸掃過長衫,全貌漸漸顯露於人前。

燕奚看清楚了他的臉,瞳孔一縮:居然是他!

緊接著,披著刻絲鶴氅的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仿若仙人落到凡塵,他落到地上,整個人才變成實的。

那人就立在馬車旁,隨著韓蘄的動作移動著他頭頂的鬆綠油紙傘。

作畫的書生悄悄動筆。

春色下柳綠桃花深,相顧輕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