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大陸之所以叫狩心大陸,正是因狩心二字。
眾所周知,如今大陸隻有人族與妖族,仙族已是虛無縹緲的傳說。修道者,皆以心花衡量境界,心花花瓣越多,境界越高。
最末修道者,人族稱修士,分三六等,顧名思義分彆修得三瓣、六瓣心花,同階的妖族則稱其為小妖。壽命上限為三百歲。
往上走便是兩族中的佼佼者,心花修得九瓣,人族稱之為天師,妖族稱之為妖靈。壽命上限為六百歲。
而佼佼者中的精英,則有十二瓣心花,天賦異稟的修道者需花上百年才能得之。便是人族中的仙師,妖族裡的妖尊。壽命上限八百歲。
而縱使是天資過人的修道者,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再有所突破,修出二十瓣心花,成為人族的大仙師,妖族的妖聖。此階段壽命無上限,心花亦無上限,心花稱之為心丹。放眼整個大陸修道盛行以來,如此大能,人族有四位,妖族兩位。銀臨子更是公認大能中最強者,隻他一人渡金雷劫,還渡死了……
而狩心,那不是心花形態,而是連心丹都無法觸碰到的存在。兩族修道幾千年,從未出過狩心。古籍中記載,神族皆狩心,仙族皆心丹,唯有出類拔萃的仙族苦修才有望修出狩心。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那個上古神魔爭霸的時代,魔尊亦是如此。
百裡翊輕描淡寫的一句:“本座的靈力之源不是心花,而是狩心。”
讓認知不完全的三人瞠目結舌,百裡翊如若是在說笑,一路過來他身上的謎團與他的修為一樣,他們從未在大陸任何地方見識過。那麼,曾經身懷仙骨的季言心,被眾星捧月道她終將修出狩心,豈非是個天大的笑話?!
不辭與王超還癡愣在原地,季言心已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追著百裡翊走遠。
“怪不得你那麼厲害!”
“你說你是魔,魔族為何在世間不曾留下一星半點痕跡?”
“你是不是活了很久?有神界是不是就有魔界?它們都是什麼樣子的?”
“你的族人呢?他們也跟你一樣厲害麼?”
“我如今對你的崇拜之情,簡直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你為何成了我的本命法器?”
……
百裡翊忍無可忍:“閉嘴!”
依舊像兩根木樁杵在原地的不辭、王朝二人,直到天斬呲啦呲啦地在他們手心竄動,灼燒感蔓延開來後,才緩過神來,這說長不短的沉默,就連繼承著銀臨子來自各個時代的神秘記憶的不辭,都覺恍如隔世。
之後,二人開了話匣子,一路談論起百裡翊沒完沒了。
等到淺潭堆前時,正在決定要先潛入哪個潭底,忽的季言心口中一隻三寸藍鱗的幽煞,像個兔子似的蹦噠著來到二人麵前。
幽煞仰頭用無辜地大眼睛瞅著二人,之後渾身流光閃爍起來,自藍鱗間生出藍紫交織的光暈,將周遭夜色照亮。
二人手中的天斬在靠近幽煞時興奮得呲啦啦響,不辭像摸熟識的靈寵般親昵地摸了摸天斬,柔聲道:“莫急莫急,等會兒我們逮更多。”
天斬似乎聽懂了般,安靜下來。
王朝想伸手點一下幽煞身上的光暈,一想到它是魔便收回手:“看上去,嗯……是挺可愛。還挺貼心,怪不得青丘人說他們一直和諧相處。”
語畢,那幽煞在幾個淺潭邊來回蹦噠幾下之後,一個猛子紮進了其中一個潭裡。見二人未曾跟上,複又探出小腦袋瓜子來,天真無邪看著二人,隻差開口說話讓他們跟上。
他們給自己畫了個避水咒,跟著幽煞淺去潭底晶石洞中。
隨著蛋殼裂開的聲音此起彼伏,幽煞接二連三破殼而出。須臾間,竟怪異地爆漲數十倍,褪去藍鱗,變為猩紅蛇鱗,它們一個低頭俯瞰二人的間隙,又長出詭異人麵。
王朝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也……太醜了。”
幽煞仿佛被他的話激怒,發出混雜著嬰孩哭泣與女子笑聲的聲音,昂起頭一陣叫囂後,俯衝向的人。
電光火石間,不辭丟出天斬:“去吧天斬!”
那原本在不辭眼中看起來嬌小可愛的紫雷,瞬間盛大如猛獸,帶著氣吞山河之勢,結成雷網,將狂躁的幽煞籠住。片刻之後便將其吞噬殆儘,連一粒塵埃都不曾留下。
王朝驚歎:“不愧是百裡翊……連法器都比少爺我還講究。”
百裡翊這邊,因為季言心自從得知他擁有狩心後一直說喋喋不休,便對她使了禁言咒。
季言心在一會兒用靈力操控水鋪逆流,因隻有個心花雛形,被淋成了落湯雞。一會兒又不知從哪兒找了不知名的果子,在身上隨意擦擦吃起來。
她腹誹著:“不讓我說話,我還不能吃麼?”
百裡翊則召喚出幾十條天斬,讓其淺入潭底,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天斬便吞噬完幽煞回來。百裡翊似乎在找什麼,但未果,便又將天斬派出。
季言心實在憋得慌,便到百裡翊麵前手舞足蹈,讓他結出禁言。最後百裡翊被晃得眼花,打了個響指。
“你給我解開,我不問你關於魔族關於狩心的事了還不成嘛?”季言心口中的字像脫韁野馬一樣蹦出,意識到自己能說話了,她下意識捂住嘴,生怕說過頭了百裡翊又給她禁言。
短暫地沉默後,季言心好奇問:“你在找什麼?”
百裡翊道:“在找魔核。”
“魔核是何物?”
“低階魔物喜成群聚集,他們靠魔氣維係生命,而魔氣必由怨念或屍骸中生出,青丘三百年前經曆過大戰,想必幽煞便是自那時起蟄伏在此。可其數量龐大,後來青丘再無戰事,不可能存活至今,除非有魔核滋養。”
季言心思索著:“也就是說,找到魔核,幽煞便不攻自破。”
“還有一點。”百裡翊蹙眉,“魔核需以血肉之軀養著。”
季言心試探著問:“此時的青丘有 ……魔族?”那魔族還豢養幽煞,還殺了人。可是幽煞在此潛伏了那麼久,為何偏偏選在此時殺人?
“不一定是魔族,任何有血有肉的軀殼都能供養魔核,但這人至少得有九瓣心花,才能不被魔核反噬。”
季言心聞言正色道:“找了這麼久都沒線索,我去彆的地方看看沒準能找到。”
百裡翊還未回應,季言心的身影已縮成了一個點,與月色下朦朧朧消失不見。
百裡翊又指了兩道天斬,追季言心去了。
季言心帶著天斬,從山頭湖岸遊蕩到街坊裡巷。比起查探魔核,她更像在款步散心。她依舊見著人便熱情地招呼,可眼下青丘人已對她避之不及。
待她遊蕩到人跡罕至的一處竹林,腳下傳來密集的簌簌聲,她聞聲望去之際,隻見一條全身血紅的蛇,纏住了她的腳踝。
下一瞬,那紅蛇一飛而已,直擊季言心麵門。天斬以閃電般的速度擋下,那紅色卻出乎意料地炸開,濺了季言心一身血。
而後炸開的紅蛇中有一縷黑氣,在季言心麵前停留片刻,似是在挑釁。緊接著便沒入地上的竹葉中,迅速逃向遠處。
季言心眼下修為不濟,兩隻腳追起來有些吃力。三道天斬分工協作,一道前去圍堵黑氣,一道護在紀嚴心身側,剩下一道則在兩道天斬間引路。
最後,黑氣竄進一竹林小築。裡麵燈火被風吹動,映照得打在窗戶上的人影左右晃動。
季言心心下一涼,飛身衝入小築。她最怕的設想成真,眼前是一具黑氣繚繞的屍體。隻不過黑氣還未來得及對那屍體做什麼,便被天斬吞噬。
此時,天斬圍在屍體邊上,在突然出現的溪竹眼裡,便隻能是那紫雷殺死了慕風。
溪竹自季言心身後出現,目眥欲裂,他看向季言心的眼神裡殺氣與恨意交織,顫抖的手指著已是屍體的慕風:“你……你殺了慕風!”
季言心這才看清那屍體是慕風,她恨自己來晚了一步,不久前這個活生生的慕風還站在自己麵前與他們針鋒相對。
季言心語氣平靜,心下卻似烈火焚燒:“不是我。”
“你身上全是血!不是你還能是誰?”溪竹憤怒的眼睛爬上血絲,紅得幾欲滴出血來,他在怒喝聲中聚氣全部靈力,衝拳砸向季言心。
下一瞬,溪竹動作停滯住。一大口血衝破心脈湧上喉嚨噴湧而出,在季言心本就染血的紅衣上,再抹上濃重的一筆。
不知何時,又出現另一團黑氣,於瞬息之間,自溪竹背後將其洞穿。黑氣穿過溪竹身體,留下黑漆漆的一個洞,靜默片刻,血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竹林小築外的青丘,夜沉如水。
今夜似乎比平日的青丘更加寂靜寒涼,連風穿過水瀑,撫過潭水時撲淩淩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一團黑氣自被風波動的水中竄出,懸在高空似是在俯瞰青丘。而後黑氣分裂開來,四散而去。
一刻鐘後,青丘各個角落炸開悚然的驚叫聲,打破這虛妄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