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與黑夜無法共存。
就像我和你不能靠得這麼近。
因為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與我共享心跳。」
——《不夜港》
發了瘋的“泰迪”近乎可怕,謝勁舟毫不客氣地碾磨著馳路的唇,重重的,激烈的,如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猛然衝進馳路的世界。
馳路越掙紮,他吻得越厲害,每一下都是那麼霸道,帶著強勢的進攻,不容她後退。
他們都睜著眼,都清醒地看著彼此,眼裡都透出不服輸的勁兒。
馳路感到身體裡的每根血管都被激活,酥麻感爬過每根經絡,跳動著的,奔湧著的,是她那顆出自本能的心臟,一下一下,咚咚咚地跳得厲害。
熱意衝破她的身體,一時忘記要推開他,被動地承受他的吻,任由他進軍她唇裡的每個角落。
理智回籠,馳路伸出利齒,惡狠狠地咬中他的舌尖,血珠在兩人唇齒間蔓延。
謝勁舟依然沒打算放過她,進行著比之前更瘋狂的掠奪,像一隻瘋了的野獸。
他抵著她的身體。
再這樣下去,怕是自己要丟了清白。
她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墮落到可以隨便獻/身。
“謝……勁……舟……”馳路每個字都說得艱難,每說一下,都要被他狠狠地吻住。
她的雙手被他牢牢禁錮住,她掙紮著,卻掙脫不開,最後不得已抬腿踢他的小腹,每一下都收了力。
剛踢了兩下,謝勁舟忽然鬆開了她,另一隻手箍住她的雙膝,俯身,咬牙道:“馳路,你下次再敢招惹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鬆開了她,轉身去衛生間衝涼水澡,試圖衝掉滿身的燥熱,卻越衝越熱。
腦中閃現的是方才馳路睜眼看他時的神情,倔強的,抵抗的,又有點可憐兮兮的。
他的心裡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胸腔裡橫衝直撞。
他想克製住,卻久久不能平息。
謝勁舟衝了很久的澡才出來,隨意地擦了擦頭發,額前劉海上還在滴著水珠。
出來時,馳路不在了。
他的心瞬間往下墜,墜入無人荒野,空落落的。
他想留住什麼,卻終究沒留住,還把人給嚇跑了。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進沙發裡,看著沙發右側被坐亂的痕跡,抬手撫上去,沿著痕跡摸了一遍,上麵似乎還有餘溫。
屬於馳路的餘溫。
*
這座靜心小屋建在半山腰上,馳路憤然下山時卻迷了路。
沒有開墾的郊區山坡,沒有任何指示牌,她隻能憑著感覺往下走,不多時,夕陽落山,烏雲密布,整片天幕彌漫起一陣霧氣,看樣子要下雨了。
她沒帶傘,下了山也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到芳町鎮。
羅子昂送她來之前跟她說,她要回去前給他發信息,他來接她。
其實,她並沒打算離開,如果謝勁舟沒有那麼無禮地對她。
她來的時候想好了,趁著周六日,好好陪他,連作業都帶過來了。
想到作業,馳路才發現剛才走得匆忙,隻帶了手機,其他東西都落在靜心小屋了。
現在回去拿?
但她並不想麵對那隻瘋狗,想離他越遠越好。
他是有病,但有病不是他肆意妄為的理由。
算了,不回去了,回去再買吧。
馳路繼續往下走,走了幾步停下來,想給羅子昂打電話,卻發現手機電量隻剩下5%。
一向鎮定的她,忽然有點慌,連忙給羅子昂撥電話,第一次,沒接通,第二次,依然沒接通。
手機電量從5%,降到3%,屏幕兩次彈出電量低要充電的提醒。
馳路一陣焦躁,給謝勁舟打電話?
不,她不要跟他低頭,也不想理他!
馳路再次給羅子昂撥電話,忽然聽不到嘟嘟聲,以為接通了,剛說了一聲“喂”,結果沒聽到對方有任何聲音。
她看了看手機屏幕,發現黑屏了,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舉目望去,周圍已被水霧籠罩,眼看就要下雨了。
該往哪裡走?要到哪裡去?
馳路感到一陣茫然。
她繼續往前走,看不見前路,如盲人摸象。
走了沒多久,下起豆點大的雨珠,雨越下越大,山路越來越滑。
馳路不得不走得慢下來,幾次差點滑倒,努力支撐身體,才勉強沒有摔下來。
但運氣總不會那麼好,看不見的苔蘚處,下了雨更加濕滑,終究還是摔了,重重落地,屁股幾乎要摔得開花,手下意識撐地,手心被磨破了皮。
雨霧蒙了雙眼,眼睫上掛滿水珠,前路越發難行。
果然下山難,下雨天下山更是難上加難。
馳路卻沒放棄,拍了拍手心的汙泥和沾上的綠色苔蘚,繼續往山下走,卻不知走了一條彎路,距離下山的路途變得更遠。
沿途有帶刺的植物,幾乎跟她差不多高,多次劃過她裸露的手臂,手臂上被劃出了一道一道紅痕,有的滲出血珠,跟雨水融為一體,又隨著大雨滾落。
頭頂開始電閃雷鳴,馳路忽然慌了、急了,像有厲鬼在她背後索命,她不要命地往前奔跑,雙手捂住耳朵,好像這樣就可以跟這個鬼天氣隔絕。
然而,雷聲震耳欲聾,閃電從天空劃過,毫無人情味地落下,讓馳路越發害怕,根本無心關注腳下的路,結果摔了好幾次。
她不管腳傷、腿傷,依舊像沒事人一樣奮力地往前奔跑。
曾經的那些黑暗過往在她腦中乍現,她感到無助、恐懼,陷入巨大的惶恐中。
她好想有個歸處,最好這個歸處叫“家”。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被人遺棄在這個叫“芳町”的小鎮,現在還被困在暴雨中。
她該怎麼辦?她要向誰求助?
她又摔了一跤,成功地把腳踝崴傷了,剛想繼續站起來,忽然又坐下,呆呆地望著幾乎密不透風的雨霧,緊緊地拽著手機,弄疼了手心裡的傷也全然不顧。
馳路忽然笑了,扯著嘴角,露出苦澀的笑。
她知道沒人來救她,在這個將夜的暴雨中,她要被雨水一遍遍澆灌,被閃電一次次射穿,被雷聲一聲聲擊中。
她是雨中的甕中之物,茫然無措,無法逃脫。
她不再掙紮,躺在了覆蓋著長長雜草的山路上,瀑布般的雨水從天空砸下來,悉數砸在她臉上、身上。
她迎接著暴雨、閃電、雷聲。
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要將她砸穿。
如果這次是毀滅,就讓毀滅來得更猛烈些吧。
她有些體會到溺水時謝勁舟的想法,想掙紮卻無力掙紮,想掙脫卻無法掙脫,有一種你想對抗命運卻對抗不了的無力感。
這樣想時,馳路竟出奇的平靜,因為她知道,她不是躺在山路上,而是躺在墓地裡。
*
“馳路!馳路!”
啪嗒啪嗒的雨聲裡,馳路好像聽到有人在竭力地呼喊她的名字,每一聲都仿佛用儘了此生力氣,在空曠的山穀間久久回蕩。
這是一場美夢吧?
這樣的鬼天氣,會有誰來找她?
但喊聲未停,馳路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閃電,嚇得她驚呼出聲,靈魂歸位,恐懼肆虐。
她騰地坐起身,閉上雙眼,耳邊卻又響起滾滾驚雷,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受傷的小刺蝟。
不看、不聽,好像就不存在。
但掩耳盜鈴的做法並沒有減少她的恐懼,一幀幀往日畫麵從腦中掠過,她害怕地哭了起來。
她好像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得她越發害怕,有人要強行喂她食物了嗎?要將鞭子抽打在她身上了嗎?要對她進行無止儘的羞辱和虐打嗎?
馳路的身體開始顫栗,隨著腳步聲的走近,顫得越來越厲害。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馳路害怕地低聲呢喃。
她感到頭頂的雨消失了,有瞬間的愣怔,緩了緩心緒,從埋著的膝蓋裡抬頭。
映入眼前的是一雙黑白色的板鞋,鞋麵上已經沾滿了雨水、淤泥、草漬。
再往上,是一雙極長的腿,穿著黑色短褲、黑色背心,背心上綴著一顆鋯石吊墜,閃著幽藍的微光。
凸起的喉結,從脖頸一路往上延伸的黑色酷帥字母文身,利落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單薄鋒利的眼睛,霧霾藍的頭發。
有人來了。
是她最不願意見的人。
“謝勁舟……”馳路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仰頭看他,“是你嗎?”
“是我。”謝勁舟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睛紅得嚇人,濕漉漉的,一看就在哭,可憐得要命,像被人遺棄的流浪貓,也像曾經那個無助的自己。
他蹲下身來,抬手擦著她臉上混雜在一起的淚水、雨水,在她還想說什麼時,一把將她抱住,緊緊摟住:“你不是來陪我的嗎,跑什麼!”
“舟哥!”馳路抬手也抱住謝勁舟,緊緊地抱著,像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那麼不堪,還有人願意為她撐傘,也願意攬她入懷。
謝勁舟第一次發覺,懷裡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嬌小,明明有一米七二的個頭,但在他的懷裡卻成了小小的一隻,他一把就能抱住。
在抱住的瞬間,他那顆空落落的心,再次被填滿。
“阿馳,跟我回家吧。”謝勁舟輕拍著她的背,試圖要撫掉她所有的顫栗和不安。
謝勁舟站起來,朝她伸手。
馳路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被他的大手握住,輕輕一拉,將她拉了起來。
謝勁舟往前走,卻發現馳路落在身後,急忙走到她身旁:“怎麼不走了?”
“腳疼,膝蓋疼。”馳路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委屈的模樣。
謝勁舟見慣了女生這樣,拿出撒嬌、委屈來做殺手鐧,以為能撬動他的心,他卻不為所動。
但看到馳路這樣,他的心弦卻被重重扯了下,不是滋味。
謝勁舟低頭去看她的膝蓋,破了皮,還有血跡。
他將傘偏向馳路那邊:“腳扭到了?”
“嗯。”
“能走嗎?”
“疼。”
謝勁舟把傘塞到馳路手裡,同時塞到她手裡的還有一個帆布包,這是她帶過來的,裡麵裝著她的作業本,還有幾件衣服。
她有些慶幸自己把帆布包落下,也有些慶幸謝勁舟會來找她。
“乾嗎?”
“拿著。”
就在馳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時,看到他蹲下身來,瞬間明白他要做什麼了。
馳路沒動:“你的右腿還沒好。”
“廢什麼話,還想不想早點回去,上來!”謝勁舟根本不給她商量的餘地,用命令的口吻說。
馳路猶豫了幾秒,跳上了他的背,摟住他的脖子。
謝勁舟雙手放在她的膝蓋窩裡,保持著克製。
*
上山的路不好走,謝勁舟的右腿還沒好,卻固執地提前拆掉了夾板。
一個人走時已不利索,何況還背著了人。
但他儘可能走得穩,儘可能不讓馳路發現他走路時的艱難。
每走一步,右腿膝蓋都因承受著重壓而疼上幾分。
走得越多,疼痛越重,謝勁舟卻不管,咬牙背了她一路。
手放到她的大腿上會輕鬆些,但他一直放在她的膝蓋窩處。
不該碰的地方,他絲毫沒去碰。
他有屬於他的禮貌和矜持,隻是在麵對馳路的招惹時,所謂的禮貌、矜持全都化為泡影。
馳路打著傘,看著他彎下的脊背,脊梁越來越彎,幾乎要被她壓倒時,他又把她往上顛一下,牢牢抱住,再挺直脊背。
她看著他脖頸處的字母文身,忍不住伸手去摸。
“馳路,你做什麼?”謝勁舟停下,側頭看她,眼神沉沉的,臉上都是汗。
“舟哥,你這文身什麼意思?”馳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想知道?”謝勁舟轉過頭去,繼續往上走。
“嗯。”
“親我一下。”
語氣吊兒郎當,卻又像這天空瓢潑而下的暴雨,下得那麼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