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小蝴蝶轉學(1 / 1)

蝴蝶飛過一葉舟 岑為 5359 字 9個月前

「總希望好時光屬於我,壞運氣統統遠離。

不過,跨過星河,發現也有人跟我一樣,一樣地在世界某個角落,痛苦著。」

——《小蝴蝶的暗夜》

馳路認出來了,這兩人就是嫉妒她、說她壞話的人。

新學校,新起點,她要做一個乖乖女,忍!忍!忍!

馳路拚命地把心裡的怒火壓製下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聽到高個女生還在說:“瘸子走起路來醜死了!”

她轉過身,想衝進去做點什麼,許婉來了:“馳路,我扶你回去。”

人生路上,總有射過來的刀劍,但也有照進來的溫暖。

這溫暖不隻是許婉給的,還有不知哪個好心人在她桌上放的課本、校服。

她把校服收了起來,裝進雙肩包裡,又整理課本,發現桌上還有塑料袋,裡麵裝著消毒水、棉簽和創口貼,塑料袋旁邊有一罐冰鎮氣泡水,白桃味的。

她問同桌誰給的,同桌像沒聽到似的,根本不搭理她。

同桌前麵坐著高個女生,估計都對她心懷敵意。

馳路朝一旁的江遲看去。

他指了指她桌上的東西:“給你的。”

原來是江遲給的,這就是傳說中的中央空調,幫你去領課本、校服,在你受傷時及時送藥,還附送夏日冷飲。

上課鈴聲響了,她沒來得及貼創口貼,把塑料袋放進了桌肚。

多虧她提前做了預習,英語課上老師講的句式、題型都會,提問時,她也會主動舉手回答。

她要多在老師們麵前露臉,爭取早點讓每門功課的老師知道,轉學生是值得培養的。

這兒的上課紀律,跟自己之前待的學校相比,要差很多。

除了學霸區的同學凝神認真聽講,娛樂休閒區的在偷偷吃零食、喝飲料、講話,養老區的,乾脆在桌麵上摞起高高的一堆書,當擋箭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她在倒數第二排,謝勁舟在倒數第一排,她的餘光能掃到他,他也趴在桌上睡覺,一頭霧霾藍的頭發在陽光上泛著光,格外耀眼。

她的手機振動了下,本來不想去看,又振動了兩下,難道是老媽給她打的款?

馳路低頭偷偷去看手機,哪裡是老媽打的款,是羅子昂給她發的微信。

【宇宙無敵超級帥崽羅】:馳妹,看到創口貼了吧。

【宇宙無敵超級帥崽羅】:舟爺讓我給你買的。

【宇宙無敵超級帥崽羅】:你就當不知道是舟爺買的,他不讓我說,他是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羅子昂是謝勁舟的同桌,馳路往後方一瞥,便看到他正朝自己笑,馳路想跟他比個手勢,想想算了,不是當不認識嗎。

馳路給羅子昂發了條微信:謝了。

*

課後,馳路拎著塑料袋來到頂樓,邁上幾步要去天台,剛邁出去,看到天台上的女生正抬起一條腿,像蛇一樣盤在男生腿上,手也沒閒著,摸著男生的胸膛。

女生背朝她,沒穿校服,穿著緊身牛仔褲,貼身T恤,身材凹凸有致,用黏膩的妖嬈聲音說:“舟哥,要不要我做你的女朋友?我會很乖的,不會像彆人纏著你。”

舟哥?謝勁舟?

馳路細細一看,那一頭霧霾藍的頭發,右側短茬上剃出一個張揚的“X”,脖頸處有一串狂野的字母文身,側臉冷峻分明,可不就是謝勁舟。

女生水蛇腰一扭,緊緊地貼著謝勁舟,作勢就要吻他。

謝勁舟一抬頭,她沒能吻上。

馳路撞進了他深深的眼眸裡。

謝勁舟毫不留情地撤開女生的腿:“你個子沒有一米七,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他的目光一直看著馳路。

女生鬆開謝勁舟,梨花帶雨地走了。

馳路這才走上來,天台上有些陳舊,地上有一些碎紙屑、煙灰。

她繞開,走到謝勁舟身前,笑:“舟哥就是有魅力啊,女生前仆後繼地上啊。”

“你打算怎麼關照他?”謝勁舟拿出一根煙點上。

“什麼?”馳路一開始沒聽明白,蹙了蹙眉,隨後想到了什麼,“你說江遲?”

謝勁舟沒回,吐了個煙圈後看她。

馳路找了個地方靠著坐下來,打開塑料袋,邊給手上的傷口消毒邊說:“你希望有什麼樣的關照?”

謝勁舟冷眸一眯:“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也不是。”馳路貼上創口貼,“我想怎麼關照就怎麼關照。”

她輕輕地撩起褲腿,給膝蓋上的破皮消毒,疼得皺起眉頭。

“活該!”

馳路的手一頓,看向謝勁舟,他像個冷血動物一樣看著她。

她很懷疑,羅子昂說的“創口貼是舟爺讓他買的”。

謝勁舟看到她腳踝上的青紫,磨牙道:“馳路,你下次能不能彆逞能!你當老子永遠是你的救世主?”

馳路放下褲子,熟練地從他手裡奪過煙,抽了一口才給他。

謝勁舟沒接,用力扔到地上,狠狠攆滅,一把將馳路拽起來,像拎著一隻小雞似的,把她的衣領都弄變形了。

“馳路,你之前也這樣對男生的?”謝勁舟冷冽的眼眸裡閃過一抹譏笑,“知不知道有多賤!”

是,她之前也吸過彆的男生的煙,但沒有一個人說她賤,這麼說她的,謝勁舟是頭一個。

馳路氣得用力打開他的手:“我就是這樣,怎麼了!你不是當不認識我嗎,好啊,以後就當陌生人!誰稀罕你送的東西!”

她把塑料袋扔到他身上,裡麵的消毒水、創口貼掉了,棉簽罐的蓋子開了,棉簽散落一地。

馳路又把手中的創口貼撕掉扔了,還想撩開褲腿去撕時,隻見謝勁舟拽住她的手腕,手上使了力,讓她無法動彈。

“謝勁舟,你放開我!”馳路瞪他,“是,我活該!我活該去幫許婉!以後我去管誰,都不關你的事!”

謝勁舟把她用力地按到身後的牆上,單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捏疼了,他也沒鬆開,眼裡爆出戾氣。

“鬆手!”馳路一把甩開他的手,隨即被他鉗製住。

謝勁舟很快又掌握主動權,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直直地鎖著她,像一把鐐銬,要將她牢牢鎖住。

馳路掙紮著,想從他的掌心逃脫,卻無果。

下巴被捏疼了,疼得眼睛裡浮出一點晶瑩的水光,煙嗓也泛了些啞:“你瘋了嗎,謝勁舟,鬆手!”

剛想抬腿踢他,他退開一步說:“馳路,你給我記住了,你隻能我關照!”

少年的眼裡,迸發出張狂和囂張。

似一把利刃,要將她的靈魂穿透。

他就這樣,史無前例地將自己的情感赤裸裸地撕開給一個人看,帶著不可抗拒的肆意占有。

“舟爺,你乾什麼呢?”跑到天台的羅子昂看到這一幕,一把將謝勁舟拉開,“老馬有事喊你。”

謝勁舟眼裡還有沒有褪去的戾氣,定定地看著馳路。

謝勁舟走後,羅子昂問馳路發生了什麼,馳路什麼都不想說,靠著牆喘氣。

她覺得謝勁舟真是有神經病!

羅子昂小聲跟她說:“馳妹,你彆惹舟哥生氣。”

“惹他生氣會怎樣?”

“後果會很嚴重,早上不是見識過。”

“他就是條瘋狗,逮誰咬誰。”

“馳妹,你彆這樣說舟爺。”

“難道我說錯了嗎?”馳路心裡奔湧著無處發泄的怒火,“你剛才不都看到了,他那樣欺負我!”

“怎麼說呢……”羅子昂一副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要上課了,不說我走了。”馳路見他磨磨唧唧的樣子,抬腳準備走。

“一定要保守秘密,千萬彆說是我說的。”

“嗯。”

“舟哥這麼暴躁,還真是有病。”羅子昂掃視天台一圈,確定沒人,放低聲音,“他有雙相情感障礙,高一得的,現在的症狀比之前輕多了,但沒完全好。”

*

雙相情感障礙是什麼病?這是馳路第一次聽到,拿出手機搜,是一種精神疾病,有躁狂期,也有抑鬱期。

抑鬱?她倒是沒在他身上看到,他躁狂的時候倒是挺多。

所以,他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彆人要是碰觸到他的某個在乎的點,他就會狂躁?

她想起早上他對待那女生的凶狠,想起他剛才捏自己下巴時的狠戾。

他像一頭凶猛的野獸,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自己最原始的本能。

馳路還是把消毒水、創口貼撿起來了,棉簽全都粘上了灰塵,沒法用了,她也撿起來,裝進了罐子裡。

……

剩下來的兩節課謝勁舟都沒來,教室裡的熱鬨不減,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缺席而發生變化。

中午,許婉喊她去食堂吃飯,她腿疼,想著能少走路就少走路,沒去,讓許婉幫她去學校超市買點麵包酸奶。

教室裡隻剩下馳路,她埋頭刷數學題,正想著這道題是選A還是選C時,左側傳來溫和的男聲:“C”。

同一時間,馳路在C選項上劃了個勾。

她抬頭去看,是江遲。

江遲把一個塑料袋放馳路桌上:“我跟許婉說了,我去買,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

馳路打開一看,不是什麼麵包酸奶,而是盒飯,她打開盒飯,分了幾格,三菜一米飯,有紅燒排骨、糖醋裡脊、西蘭花,葷素搭配,都是她愛吃的。

馳路問:“超市買的?”

“先去食堂買盒飯,再去超市買酸奶、飲料。”江遲拿出酸奶、飲料放到馳路桌上。

“怎麼這麼快?”

“問老師借的自行車。”

馳路看著滿頭大汗的江遲,拿出一張紙巾給他:“謝了。擦擦汗吧。”

他們並排吃著盒飯,馳路想起了謝勁舟發著狠跟她說的“馳路,你給我記住了,你隻能我關照!”。

他到底對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占有欲,才會說出這種話?

要是被他看到江遲如此關照她,是不是又要發瘋了?

她朝門邊的位置看去,空蕩蕩的,桌上也是空的,連書都懶得放。

“馳路。”

“嗯?”馳路正咬著一塊排骨。

“你知道我是因為你,才來這裡的吧?”

馳路抬頭看江遲,發現他根本沒吃,連飯盒都沒打開。

“知道。”馳路回答得坦然。

“其實,我從初一就關注你了。”

初一?初一的她,還是不知道打扮的土小孩,為什麼會關注她?男生不是很多都關注高顏值的女生嗎?馳路用不解的眼神看江遲。

江遲繼續說:“開學沒多久,安排了一場語文隨堂測試,我考了95分,分數出來後,被我爸狠狠罵了一通。我吃完晚飯出去散心,沒想到下起了一場暴雨,我在暴雨裡走了很久,最後走不動了,就找了個有遮擋的公交站站台坐下,雨水還是拚命地打在我身上。我看著來了一輛公交車,又走了一輛公交車,等車的人那麼多,每個人都打著傘,卻沒有一個人為我擋雨。直到你出現了,你笑著看我說,‘傻不傻啊你,淋雨傷害的是自己’。你坐在我身邊,說了很多安慰我的話,有句話一直記得,你說,‘沒人為我們撐傘的時候,要自己替自己撐傘’。”

經江遲一提,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過了五年,已經成為她記憶中非常模糊的一個影像,幾乎要在過往的長河裡消失。

“這都多少年了,你還記得啊。”

“每次想起那場雨,想起你跟我說的話,不論彆人怎麼說我,我有了自己去消化的能力。是你,給了我力量。”

“不至於吧。”馳路從來沒想過,自己那個小小的舉動,竟然會給江遲帶來那麼深的影響。

這幾年,她冷眼旁觀過不少事,來找她的基本都是鬨事的。

老爸的暴富,是給她帶來了優渥的生活條件,但也滋長了她肆意妄為的幼苗。

她幾乎都忘了,原來,曾過著普通日子的她,也那麼善良過。

江遲看著馳路,眸光溫柔:“馳路,我從來沒有忘記你。”

馳路夾了塊西蘭花,抬頭看他一眼:“所以?”

“我打算追你,從現在開始。”

馳路正嚼著西蘭花,忽然被嗆到,咳嗽了好幾下才止住,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江遲。

江遲目光誠懇:“馳路,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