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鐘淺巧是故意說的。
她的初衷是把人拉進自己的陣營,顧慮是再遇人不淑盯上自己阻礙她的計劃。
宇興目的如何,儘早弄清楚,有利於她拉攏宇興,還不清楚的情況下,自然就先采取之前的辦法。
所以,下麵的話,也是她故意這樣說的。
“張軼的事太突然了…我答應他把代言要回來,”鐘淺巧一臉擔心,“所以玩得不好,頭發的事不是故意…”
一句話,把鍋扣在張軼頭上。
“在想你是不是更不好帶隊了…還有他動手的事情。”鐘淺巧重重地歎了口氣。
又一句話,給張軼戴上了為人不正的帽子。
本來就不討人喜歡的張軼,在這種長期的言語誘導評價下,慢慢會上升到讓人厭惡的程度。
心大的聽了會再想起他乾的破事,計較的人聽了會對她產生共鳴認同感。
宇興弄清楚緣由,恍然大悟,擦擦嘴“噢噢”了兩聲,反過來安慰她。
“總會解決,那,我調整?這樣時間有!”宇興拍拍她的肩。
“…調整行程嗎?”
“嗯!本來連著去烏蒙山!”宇興擰好自己的瓶子,解釋說既然如此那就再歇歇,也讓張軼能有空換個手機。
“這個洞不大,很快!”宇興又說,怕鐘淺巧實在著急。
斷了張軼和經紀人聯係的最佳時機就行,無非就是那兩三個小時,鐘淺巧點點頭,沒有異議。
宇興:“不管如何,玩的時候就儘興玩!剩下的再說!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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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型的溶洞,說是小型,但完全徒步走下來,也花他們不少時間。
入口是被人強行踩出來的光禿小路,下坡之後就沒了什麼植被,洞口兩層樓那麼高,越往裡越暗。
走上十分鐘左右,到了他們現在的位置,山體內裡看著就像被完全掏空,隻剩殼了,沿路的石壁上有些苔蘚,走的時候還得注意看腳下,偶爾是泥濘的坑和積水。
不過終點很美。
山體隻有某處被侵蝕後塌掉了,殼壞掉的那一點,從外向裡射進陽光,因為那束光,洞裡閃著塵埃飛舞的模樣,光柱正好斜射在一方小潭上,青綠透澈的水窩在地表,潭心粼粼,極致的幽靜神秘。
“喔哇!!”宇興遠遠看見這一幕就開始興奮地掏手機。
他一摸屁股,才想起手機不在自己身上,於是去求張軼。
“張…軼哥!”
“靠,惡心!彆這麼叫我!”
“為什麼!…軼哥!”宇興緊緊貼著他,張軼像被屎黏上了一樣避之不及。
洞裡明亮了不少,能看見除了被正照射上的那一潭,周邊還有另外三處寶石一樣嵌在地裡,分散在起伏的山地。
鐘淺巧往前一點,扶著地裡隆起的小山包,把手電往腳下的那汪水照。
水麵完成反射的一瞬間,水下出現嶙峋的倒影,山體一深一淺的褶皺不斷往下縱深,她的身體和臉也映了上去。
“那你照!也一樣!”宇興實在沒辦法,連人帶物一起拽著湊了過來。
水麵現出三個兩高一低的人影,張軼叫著放開他,但就是掙脫不開,宇興一邊抓著他的手一陣拍,一邊問他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笑聲因為洞裡回音大了不少,聽起來格外清脆。
“好看個雞毛!”張軼終於撒開,讓到一邊,宇興險先沒接住手機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拿穩手機後他哢嚓哢嚓連拍了幾張給張軼看,張軼瞄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懟他,居然嗤了一聲,說:
“嗬!還沒肉眼好看呢,破手機。”
聽到這一句鐘淺巧差點沒反應過來,回頭看他。
張軼這是,第一次出於本心,說了句好話。
張軼後知後覺。
“本來就難看你照更難看!”他補充,氣不過似的抬手又抽了宇興的手機幾步離開。
“啊!”宇興追,兩人“吵”得厲害,鐘淺巧自己把附近轉了轉。
因為這一丁點兒進展,她稍微舒心了一點。原路返回時,張軼忍了又忍才沒又提解雇宇興。
代言的事鐘淺巧動用關係很快幫張軼解決了。
早上,解約的消息連著黑熱搜出現,晚上,品牌方賣萌,重新公布續簽,隻不過給張軼換了個身份,從“品牌大使”到“中國區全線代言人”,同樣,也連著黑熱搜出現。
畫風突變,張軼的粉絲們表麵恭維,開香檳狂言打臉黑子,暗地裡牙都咬碎了,
因為新的黑熱搜,錘張軼控製資本恢複代言。
乍一看,這東西無足輕重,可是添油加醋地往深了看,什麼人能控製資本?
張軼這是碰瓷政權那邊了,一天得罪兩道,要是被有心利用造謠按死,最後會落得全網封殺的下場。
鐘淺巧本來就不是衝著他的代言去的。
隻可惜,像張軼這樣,本就有家底的人,被封殺了也能靠吃老本過得挺好。
重新拿回代言,再看網上的“黑子”們跳腳,這回張軼就完全不生氣了,反而自覺高傲瞧都瞧不上那些。
買手機的事鐘淺巧就以善後代言的事推了,張軼巴不得自己去,還能趁機一個人找點樂子,但宇興自告奮勇陪同,怎麼甩也甩不掉。
鐘淺巧又開始可惜。
要是,宇興是自己人,說不定可以找機會幫他錄下證據。
張軼可以用“婚內出軌”讓她淨身出戶,反過來,她也可以。
但張軼在這方麵做得很隱蔽,連鐘淺巧都沒線索,隻是猜測,他肯定早就出去尋了樂。
宇興就算是她的人應該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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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貴州天無三日晴”,晚上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莫名助眠,半夜也沒人爬床,鐘淺巧睡得很香。
她找到之前負評的人,聯係上她,對方溝通起來卻很困難,隻會說宇興煩人,那地方就是不好玩。
對於一個彆國的人來說,地域差異這樣相對更小的概念根本不存在,既然都生活在一片土地,宇興自然不理解為什麼東邊兒的會覺得西邊兒不好,北麵會討厭南麵的光。
最後鐘淺巧放棄和她交流。
醒來,張軼解釋說怕打擾自己,所以才沒有進臥房,但一夜過去他反而眼底發青,明明是通宵了。
鐘淺巧沒有追究,裝模作樣地感謝了幾句。
張軼“為她著想”,她是一定要感恩戴德的,張軼就圖這個,高高在上君臨天下般的感覺。
感謝完張軼甚至還打賞了她禮物。
“喜歡嗎,等結婚的時候現場就布置這個。”張軼歪在沙發,十分滿意和自信。
鐘淺巧收到一捧紅玫瑰。
“很漂亮…”她回。
但是,她喜歡的是紫藤花。
等張軼慢騰騰地洗漱完,宇興提前給他們備好的早餐都半涼了,鐘淺巧不介意,張軼撇了眼沒胃口。
最後,莫名變成了她和宇興一起用餐。
吃完就開始馬不停蹄上高速了。
宇興打了雞血一樣,車上放鳳凰傳奇的《奢香夫人》,他一路話不停地開。
張軼睡醒之後,已經到目的地。
“這TM到處都是山,還能有草原?”
“高三草原也是草原!”
宇興給張軼解釋,“是比較稀有的草原!”
“稀有?!”
“就沒發現和之前的山有什麼區彆,”張軼吐槽。
鐘淺巧沒來過,之前也沒有特意搜過攻略,四處看了看。
確實,周圍都是山坡,“草原”給人的印象就是一馬平出,烏蒙大草原看著不同。
她想開窗,不過剛有了念頭,紮好頭發,宇興傻笑了兩聲,已經降下全車的窗。
“是真的!”宇興一臉“等著吧”,車窗降下來的過程中,切屏換了首歌。
“係好安全帶!”
“哈?”
“……”鐘淺巧坐回來,聞言抓了抓腰間黑色的帶子。
車載屏的音樂播放界麵加載響應了一會兒,車慢慢加速。
斜眼看到車屏上的是《藍蓮花》。
“滋滋”,音響跳出雜音,界麵中的巨大三角形刷新成兩條豎線,宇興揚起嘴角。
“——”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車如箭矢破風而去——
“靠,”張軼又撞了。
兩側的山短短幾秒飛過去三座,風撲得臉疼,鐘淺巧被迫閉眼,甚至疼懵過去,耳邊瞬間也隻有猛灌進來的呼呼聲。
“嗚!!”宇興大開嗓門兒喊了一聲,
許巍唱到“天馬行空的生涯”,白車甩掉連綿的山,向上衝刺,連續幾分鐘,座座高的山某一刻斷掉,一直被遮擋住的視野發出刺白,進入平底豁然開朗。
教科書插畫成了真,真的有牛羊成群,低頭吃草。
“怎麼樣!”宇興又叫,他沒說錯。
歌還放著,張軼爬了起來,本來想發火,但被宇興幾聲打斷催促他看外麵,真轉頭看了看時,抱怨就沒了。
奔馳的車放肆地加速。
遠山蔚藍,接入天邊,平坦而又一望無際的綠地抓也抓不住,鐘淺巧維持著手抓安全帶的姿勢目視前方,直到宇興也拚了命地跟唱出“藍蓮花!”,
心怦怦地跳,
宇興唱的很用力。
不用力的話,就飆不出來高音,不用力的話就掙不開牢籠,就吹不到山頂的風,得不到自由。
她的心也這樣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