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見她(1 / 1)

兩年前賀乾案,賀乾查出同安平王遺子有往來,證據確鑿下,顧衍將其誅殺。那安平王遺子,亦是那時便死在賀府。

明順帝記得,安平王遺子,是他親自去認的。

皇室秘辛,少有人知。

他那日派顧衍前去時,便說了殺無赦。

宋世榮如今竟能再度查出舊案,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消息。此事必定不能讓他人知曉。

宋世榮……

明順帝眼眸微眯。

他憑什麼以為,他會不信霍家去信他?

……

官道之上,一隊玄甲騎兵踏過,為首一人玄甲長槍氣勢如虹。

如今已快至大煜京都,白沙關已平,他今次聽召回京當是凱旋。雁將離握住長槍,再有幾日,便可歸京,也不知青青是否已歸來。

“將軍,要不歇一日?”

“不。”雁將離韁繩一拉,微減了速度:“你們歇著,我先走。”

鋒銳騎雖擅急行軍,但急行軍尤為消耗體力,如今已行了十餘日,許多弟兄也覺得累。

他們也知雁將離急切,但又不能讓他單騎入京,遂一咬牙都追上來。

雁將離手中韁繩拉緊,速度慢下來:“等到了京都我請你們喝酒,多少都算我的。”

“然後讓霍小姐結賬?”副將打趣了一句。

雁將離沒答話,微微俯下身伸手拍拍馬脖子:“聽雪,快些回去就能找飛雪了。”

他話音剛落,聽雪就興奮起來,很快又將後麵的人甩開一截。

後麵的人勒停了馬,也都相視搖頭。

副將一揚馬鞭:“走吧,我看他倆都急得很。”

……

四日後,大煜京郊。

有雪白快馬如風,青色身影低伏馬上。這些時日,霍青青一路疾馳,路上少吃少眠,隻覺如今有些昏昏沉沉。

“飛雪,再快點,等歇下來回府裡給你湊些好吃的。”霍青青聲音很低,於風中飄散。

這些時日饒是飛雪也有些受不住,她本已在驛站換馬,可飛雪又離不得她。早知便不該牽飛雪。好在飛雪從前隨她奔襲慣了,今次也算是重拾了。

飛雪聞言,果然撒開馬蹄子就朝前奔去。

隻到半路,霍青青便依稀看見有一隊銀甲騎兵,是……霍清風?

霍青青眼前模糊,直到有人近前來,她才看清。

“哥。”

霍清風穩穩將她帶到自己馬背上扶住:“我走時怎麼跟你說的?”

霍青青抓在自己的衣角上,半晌抬頭道:“哥,將離……將離他不能入京。幫我攔下他。”

霍清風抬起手,又輕輕落在她頭頂:“先睡會兒。”

“你彆說話,我知道他不能入京,但這是他的決定。青青。你知不知道他千裡奔襲不顧一切回來是因為什麼?”

霍青青垂下眼睫:“我知道。我明年十月前,會親自去一趟白沙關。可是……哥,這次,你同十一他們幫我攔住他。”

“你不知道。”霍清風打馬慢行,抬頭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城門,眸色深深:“他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事,他就為了見你而已。”

“青青,你是不是錯估了他對你的感情。”霍清風知曉青青對雁將離,止於摯友,其實他也明白,青青於雁將離代表著什麼。

青青是雁將離的命。

他能知曉雁將離把青青看得多重,因為他同樣把青青當做自己心中的一束光。他有愧於青青,但是願意看著青青過得好。

顧衍……不適合青青。

顧衍對青青隱瞞太多,相互猜忌相互不信任的人,哪怕已經情起,也走不到最後。猜忌永遠是大忌。他也不願看到青青一直被他試探。

既然都不肯說不肯去相信彼此,那便該抽身而退。

雁將離,會是青青很好的選擇。

他更願意看到青青無憂無慮的,跟能敞開心扉的人在一起。

旁人說雁將離固執己見生性噬殺,但他對青青,確是全心全意,這些年有目共睹。能性命相依毫無猜忌的人,才能成為彼此的盾,牢不可破。

霍清風低頭看著青青,見她的手抓著馬鞍邊緣抓得骨節泛白。

最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拉開:“青青,雁將離比顧衍要好。”

許久,在已踏過城門後,他聽著青青緩緩道:“可是我與將離,是摯友。我們誰都不該被情愛禁錮。摯友是可以相伴一生的。這份感情已經超出情愛太多,在情愛之上又不同於我與你。我們都怕彼此被劃到框裡,那些條條框框,我不喜歡,將離也不喜歡。”

霍清風聞言,低笑出聲:“選擇權一直在你自己,你如何都好,我和爹還有爺爺,都是你的後盾。八萬青騎,永遠在你麾下待命。”

“青青,我們隻想你過得好。”

哪怕有朝一日王朝傾覆,他們也會保青青無虞。

霍青青抬起頭,看過京都熟悉的街景,霍清風在帶著她往霍府走。

“哥。”霍青青終於笑了,她笑著道:“若是我跟顧衍不成,我就去陪你鎮守邊關。”

霍清風屈指彈在她額頭:“邊關不需要你來守,我不白吃飯,是拿著俸祿守邊關。我們家的青青隻需要在家裡花花錢置辦喜歡的衣服首飾就好了。”

“如今局勢,青青應當比我清楚。朝中暗湧已久,你離去三月有餘,就又變了模樣。”霍清風縱馬踏進霍府,直牽馬到霍青青臥房門口才把她接下來:“聽話,好好睡一覺,我替你去攔。”

聽到霍清風這句話,霍青青總算是放下心來。

這一鬆懈便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好在霍清風還未走,一把將她接住後叫來幾個丫鬟。

他轉身瞧見飛雪還站在廊下,便走過去拍拍它的背:“你也該去休息了,彆守著,青青沒事。”

飛雪馬蹄子刨了兩下地,就地躺臥下去。

霍清風這邊吩咐人去抱些上好的草料備上水,那邊吩咐人去給青青備水備膳。

都一一囑咐之後,他才放心躍出霍府。

算著時日,雁將離恐怕也將到。如今朝堂,他未歸最好,直接推脫掉,免得牽扯舊事被宋世榮拿把柄。聖上召見,也隻是迫於朝臣彈劾才提前召他回京,他接旨歸來,不知他的人,哪裡知道他奔襲隻需半月。從白沙關至京都,就算八百裡加急,也要花上二十多日,也就是青青了解他才能如此清楚。

朝堂之上早有人來報霍青青霍清風已歸京。

霍承陽多了個心眼兒笑了句:“我這雙兒女多半是歸京心切。”

明順帝順著他的話道:“青青此次青州一行,圍剿長生教據點,滅殺長生教妖人有功。霍清風領八萬青騎禦北蠻凱旋,亦是大功一件。且讓他們都歇歇,明日再覲見吧。”

這番話倒也無從反駁,霍青青女子之身赴青州剿滅長生教,又千裡奔襲歸京,無論如何,都該讓她歇了這一日。

霍承陽行禮道聖明,心下卻在罵自家閨女,她定然是為了截住回京的雁將離才這般趕著回京。

他這個閨女一身本事,本以為這幾年終於能消停下來,未曾想青州一案以身涉險,又碰上有人彈劾雁將離。這下她哪裡坐得住?

雁將離自離了白沙關就極難追上,書信送不到他手上,青青也是知曉。

今歲青青身子弱,還敢這般折騰自己也真是……膽子大了。還好這次霍清風及時歸京。

雁將離那個傻小子,總是天不怕地不怕,青青當初救他救出個大麻煩。隻是看他也當真無意朝堂,才放下心。如今朝中局勢不好,他回來怕是宋世榮又要做文章。

但願雁將離彆那麼固執。

……

果然,這方霍清風出得京郊沒多久就碰上正被霍十一和辰砂攔住的雁將離。

雁將離單人一騎,見是他才勒了馬:“霍清風。”

霍清風上前,扣著自己那柄寬刃劍朝他道:“我知曉你今次聽召回京想做什麼。但如今朝中亂著,你若不想青青遇上麻煩,就先回去。我會與爹一起周旋。”

雁將離心底嗤了聲,果真人人都知道青青能拿住他。

“我想見她。我見她一麵,見完就走。”雁將離翻身下馬,知曉霍清風既然來了,自己就不能從城門進去了。

“青青本要來截住你,但她今歲身子弱些,我便先送她回府了。她為了截住你,奔襲半月,讓她先睡一覺。”霍清風看著雁將離神色緩下來,他微微頷首:“白日太打眼,雁將離,你知道該怎麼做。”

“她今歲……”雁將離欲言又止,怎麼會……醫老今歲明明一直在照看青青。

霍清風知曉他想問什麼,隻歎了一口氣:“雁將離,我也不知為何。她今歲似是比往年更加嗜睡,不知是不是跟癔症有關。”

“那我早些去見她。”雁將離神色複雜,隻覺得脖頸間的玉墜子微微發燙,透過血肉燙進心裡。

“隨你。”霍清風轉過身去,他揉著肩頸側過頭來:“雁將離,你怎麼看青青的?”

“我……”雁將離抬手握住墜子,目光越過霍清風看向京都城門那方:“我們是生死相依過的同袍,她於我太重要了。我不知如何說,我隻知道我為她而活。”

霍清風勾起唇角,鬆開劍柄:“如今你手握五萬鋒銳騎,那個位置你想過沒有?”

“青青不會喜歡,那我便不想要。”

雁將離沒有任何猶豫,他看向林中斑駁落下來的天光,落在滿地枯草上熠熠生輝:“霍清風,你們都問我想不想要,隻有青青問我喜不喜歡。”

霍清風歎了一口氣,笑道:“她同顧衍可沒這麼坦誠。”

“她想那就放她去做。她喜歡就好了。我喜歡青青是我們生死相依。我在這世上走得太落寞了,霍清風,你與我又不一樣。”雁將離無畏地笑笑,他牽著聽雪,手中的長槍負在身後:“若是青青不高興了,那我就把他宰了。”

霍清風腰間的寬刃劍出鞘,打在雁將離的長槍上,他笑道:“好小子。”

雁將離提槍一轉:“我有事要與青青當麵說。朝廷那邊,就勞你和霍叔叔周旋了。”

“你知道輕重就好。”霍清風這才離去。

他沒走出多遠,就聽著雁將離說:“若不成,我就帶青青回邊關散散心。”

霍清風暗暗笑了聲,這小子明擺著跟他統一戰線的,既然他們對自己這份感情都明了,他也不會說什麼。

青青喜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