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動口(1 / 1)

青州學宮盛名已久,拜月宴更是文人所向。

伍行哪裡會錯過這個熱鬨,早早地騎著馬前來,跟陳之齊好說歹說要了個顧衍隔壁的院子住下。

伍行他自己雖任職錦衣衛,自認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但他會吃會看。又覺著自顧大人跟霍姑娘整天粘糊在一起之後覺得顧大人越發奇怪,便決定住近些再看看。

可惜不巧,連著三日,顧大人都跟霍姑娘在學宮授課。伍行看來看去,霍姑娘閒來授畫一門,霍姑娘授課時顧衍就坐在旁邊瞧著,偶爾坐累了還出門一趟給霍姑娘取盤糕點過來,看得他牙酸。

顧大人這下不戴假麵了,生得好也有不少學宮裡的小姑娘看。

但可惜,顧大人就喜歡盯著霍姑娘看,看霍姑娘要提筆了他給拿了墨在一邊磨。看霍姑娘要淨手了他給早早地打了水。看霍姑娘授課完他站起來跟霍姑娘一起走出去。

哪有這般授課的?

難怪陳之齊跟他叨叨說顧衍沒規矩。

等到了顧大人授射藝時,霍姑娘倒是沒個影子。

後來一問陳之齊。

陳之齊說霍姑娘總挑著射藝課業去找他論事,就是不愛看射箭。

顧大人似是不在意,授課到一半就隨便點幾個人出來考了。

後來連著兩日,他都發現顧大人鬼鬼祟祟總挑下午時溜出學宮。他就一路跟,然後跟到……首飾鋪子。

第三日吧,顧大人授課時霍姑娘坐在一邊小憩,顧大人上著課呢,往霍姑娘身邊挪,挪過去隨手引弓,射掉了伍行剛啃完的蘋果核。

伍行當場愣在原地,沉默地看向顧衍,最後撿起箭矢拿著箭尖上的蘋果核朝著顧衍豎起大拇指說了句:“顧大人,厲害。”

隨後就聽著顧衍招呼道:“都彆愣著,五十步和百步草靶,射中即滿分。伍行,你看著。”

接著就看著顧大人給霍姑娘緊了緊披風係帶,把霍姑娘抱起來。

伍行覺得,他不該出現在這裡。

……

三日後,拜月宴。

學宮裡早早地掛上花燈,在半山苑擺了曲水流觴。顧衍沒功夫喝酒,一直都跟霍姑娘坐在一處,給她添菜擺吃食。拜月宴裡,重頭戲要數河燈祈福。

青州學宮自有一條順山而下的溪流,每年拜月宴就會在這溪流旁吟詩作對,放下盞盞花燈寫上祈福心願放進溪流了看著它們順流而去,意為祈平安成心願。

此時空中月將圓,學子們三三兩兩聚集在溪流邊。

有人折扇一展,青袍風流,吟出一闕醉月仙。有人潑墨揮毫,借天上一彎月,學宮一簾燈火色,寥寥數筆勾出拜月宴長卷。

自然,也有學子揣著一張情詩遞予心儀之人,有姑娘接過一看,掩口輕笑又紅了臉微微點頭。

林豫和伍行熟一點,兩人坐在一處飲酒,然後看著那方的顧衍和霍青青離席。

顧衍握著霍青青的手,也一同並肩站在溪流邊,他蹲下來放出一盞花燈。

“顧大人寫什麼了?”霍青青也陪著他在這溪流邊,她的目光追著顧衍放出的那盞河燈。等著河燈再看不到,她才將目光收回來。

顧衍接過她的河燈,不經意間看見上麵寫著幾個人名。

“南宮家如今隻餘齊家主年年祭奠,今日我備了許多河燈,也替他們一同放了吧。”霍青青與他一同將寫了人名的河燈放進溪流,隨後又取出一展。

上麵隻寫了兩個字——平安。

直到河燈隨著溪流飄遠,顧衍與霍青青才站起身。

霍青青理了理她的裙擺,伸手扣住顧衍的手,然後嵌進他的指縫裡。

顧衍反握過來,與她十指相扣著在岸上慢行。

直至一棵掛了花燈的樹下,他才停下來,看著霍姑娘眼中盛了幾點燈火,落著三分月色。

幾乎是所有學子都看到,顧衍和霍青青站在一邊樹下,靠得極近,隨後大名鼎鼎顧指揮使就被霍家那個霍姑娘給推開了。

顧指揮使不僅沒生氣,還幾步追上去,然後轉頭看著他們一挑眉。

學子頓時寒暄起來,看天的看天,論詩的論詩。

顧衍一路跟著霍青青,直到霍青青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顧大人也不怕我把你拿去賣了啊?”

“那得看霍姑娘能不能賣出去了。”顧衍笑笑,跟上來幾步把她的手握緊:“賣不出去就隻能賴著霍姑娘了。”

霍青青另一隻手按在顧衍胸口將他推開些:“顧衍,剛才那是登徒子行為。”

“行,聽霍姑娘的。下次不敢了。”顧衍無奈得很,方才那不是一時情動嗎,然後氣氛正好,看著霍姑娘就沒忍住想做點什麼,就……低頭想……

這不……也忘了背後一堆人看著,摟腰的手也沒聽他使喚。

霍青青看著他這模樣氣早消了,其實他也沒做錯,就是眾目睽睽下,她也著實是沒好意思。她膽子大,也沒這麼大。

顧衍心知是自己錯了,低下頭跟霍青青低聲道:“霍姑娘,還生氣嗎?”

這方暗一些,花燈與月光交錯朦朧著給顧衍映出一圈光塵。霍青青歎了一口氣,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就在這燈火掩映下吻在他唇上。從淺嘗輒止到顧衍被她撩撥反守為攻,她生疏顧衍也生疏。

顧衍一點點輾轉在她唇齒間,壓著自己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探尋。

直到霍青青抬手將他推開半步,他才垂眸看著隻到他胸口的霍姑娘:“怎麼了?”

“我沒有顧大人武功這麼高強啊,我要喘口氣的。”霍青青笑著,抬手微微提著裙擺手腕間的玉鐲輕碰。

霍青青看著顧衍耳垂紅得快滴血,抬手就捏上去:“顧大人怎麼跟被我調戲了一樣。不是顧大人先動口的嗎?”

“霍姑娘怎麼顛倒黑白?”顧衍握住她的手往下一拉,捂在自己胸口:“看看,它沒變快。可我瞧著霍姑娘,才是真的……”

顧衍的話被堵了回去,霍姑娘指腹抹過他的唇畔微微抬起顧大人的下巴,桃花眼裡帶著戲謔,勾著唇又吻了上去。

隨後就看著顧大人愣怔著,無奈地閉上眼,被她挑著下巴吻了半晌。

這下是真被調戲了。

顧衍的手慢慢挪到霍姑娘腰間,被霍姑娘抓了個正著。

隨後,霍青青一個閃身就從他懷裡溜走,顧衍愣愣地看著她回頭朝他笑:“顧大人,早些睡。”

然後……就跑了。

顧衍一時又好氣又好笑,他怎麼就被十八歲的霍姑娘欺負了呢?顧衍一時有些無助,又隻能無奈地站在原地。

他站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回了自己院子。

伍行夜裡被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驚醒,推門一看,是顧衍大半夜裡在練刀。

怎麼會有人大半夜不睡覺爬起來練刀啊?

伍行一臉茫然,然後顧衍隨手將刀一扔,直直釘到伍行身邊的木柱子上。把伍行嚇得半點睡意都沒了。

“我說顧大人,你今日是收什麼刺激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伍行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把這口氣咽下去,他打不過顧衍這個活閻王。

顧衍未答,抱臂站在他院子裡,下巴微揚了揚:“你,很久沒練你了。跟我打。”

“啊?”伍行一下哽住,還未應答,顧衍就掠過來拔出刀一刀砍下來。

“顧衍你今兒是不是瘋了?”伍行嚇得往旁邊一閃,連忙躲開。

“再來。”顧衍反手一握刀柄,又是幾刀落下來,破空之聲驟起。

他砍伍行躲,伍行躲得苦不堪言,徒手攀上院子裡的老樹才坐下來喘一口氣。一口氣還沒喘完,就被顧衍追上來,伍行連忙翻一個爬起來繼續躲。

“停!”

伍行一手撐著柱子一邊喘著粗氣:“顧衍,雞都叫了。”

都五更天了。

顧衍這才收了刀,看著已經蒙蒙亮的天覺得神清氣爽,隨後回了自己院子連衝幾桶冷水後換上乾淨的衣服躺回榻上。

“顧衍,你他x的有病啊!”伍行怒罵出聲,終於累得坐在地上,然後撲騰著爬起來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間麻溜地關上門。

以後夜裡,他真的不出來亂晃了。

遭罪得很。

兩個時辰之後,顧衍出現在霍青青門外,已經是一身清爽。今日他換了身玄黑繡青紋的武服,在霍青青門口站得筆挺。

等著屋子裡有了動靜,他才抬手敲敲門。

霍青青還困倦著,聽到叩門聲便起來簡單梳洗了,換上一身青白衫裙。

她起身拉開門,果然是顧衍。

“顧大人怎的來得這麼早?”

顧衍看著還帶著困意的霍姑娘覺得甚是可愛,遂抬手捏在她臉上。

“霍姑娘,該醒醒用早膳了。”

“醒了,顧大人。”霍青青躲開他的手縮回屋子裡。

顧衍看著她擺出來的妝奩抬眼看向霍姑娘:“怎麼?”

“顧大人給我挑挑今日戴哪套。”霍青青將妝奩一層層拉開給顧衍看:“隻帶了這麼五套,顧大人給我挑挑。”

妝奩裡可謂琳琅滿目,頭麵都是成套的,顧衍端詳片刻,挑出一套白玉製的。

今日霍姑娘梳的簡單的垂髻,這套白玉頭麵也簡單。

顧衍拿起來,繞到霍姑娘身後,斟酌著將簪子插上去:“這樣?”

霍青青看著銅鏡點點頭:“那便這樣吧。”

顧衍還是第一次拿姑娘家的耳墜子,頗有些犯難,但也隻片刻,便給霍姑娘戴上了。

“顧大人學得好快。”霍青青微微偏過頭看了看,甚是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顧大人。”

她說什麼,顧衍其實沒聽進去。他就看著那白玉耳墜輕晃在霍姑娘耳畔,有時他也覺得,霍姑娘膚白,比這玉更甚。

霍青青回頭來跟他笑道:“好些天了,顧大人的傷應當也好得差不多。我們今日先啟程回玉樓春,待收拾幾日,陪他們過了中秋,就該啟程回京了。有的事,還是儘快處理的好。”

“都聽霍姑娘的。”顧衍俯下身來,給霍姑娘繞上腰間的玉佩環,才牽了霍姑娘的手。

今日回玉樓春也好,秋陽帶暖,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