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情況穩定,鴻雁回到小樓,不出意料,流霜正等著他。
“她的靈魂很香吧?饑腸轆轆的餓漢居然拒絕了擺在眼前的宴席,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告訴我產生另一個鬼王的原因。”
“喔,這麼篤定。”流霜打了個響指,“雖然我確實知道,作為獎勵可以告訴你。”
“有人需要一些特殊象征物存在於世間,比如鬼王,所以出手幫助你隔離部分惡念,不會你真的以為憑借崩潰的靈魂能撐到葉浮生趕來?”他當初就是為了追蹤那人而來,流霜有預感,從某種角度而言他們是同類。
這也是鴻雁一直以來的疑問,比起葉浮生所說萬中無一的幸運,內有隱情的解釋更能讓他接受。
“你的長進遠遠達不到那人的預期,內心脆弱得不堪一擊,他不得不出手逼你正視自身,那個小姑娘雖為凡人但在這點上比你堅定得多。”
鴻雁自動過濾他討嫌的嘲諷:“你見過她了?”
“我始終旁觀你們所有人的命運。”
“隨你高興。”他認真考慮應對方法,如何糾正錯誤。
“他隻要完整的鬼王,究竟是誰無所謂,我想他不介意抹殺你的靈智,畢竟你實在太弱了。”流霜撕開糖紙,今天是話梅棒棒糖,舉起手看光線透過淡黃糖塊映射的暖色光暈。
“給我一個預言。”鴻雁說。
流霜如同魔鬼審視他迷茫的羔羊:“我看見的無數未來,最好的結局是你重新接納那一部分被分割出的靈魂,無止境的空虛得到滿足,但痛苦讓你在更多的可能性中發瘋,你吞噬了於瓏。”
“或者,我可以承接命格,你就此消失,而抹去記憶的於瓏將作為普通人過完一生,沒有前世糾葛的她過得相當幸福。”
“我拒絕。”鴻雁斬釘截鐵,“你真是個愛好觀賞他人掙紮的惡棍。”
惡棍對於流霜而言無疑是讚美,他欣然接受。
“既然如此,希望你能獻上足夠精彩的答案。”流霜笑容玩味。
白雲察覺到於瓏的不對勁,提著食盒來找她:“還沒吃飯吧?一起吃。”
於瓏一邊隨便客套客套,一邊擺好碗筷,她的確沒有多餘的精力偽裝出活潑開朗。
“當當當當~私人限定鮮花大餐。”額外添加了適合凡人適用的靈泉靈草,保管一頓飯吃下來排毒養顏還減肥。
玫瑰涼粉,牡丹燕菜,棠梨花燉雞,桂花糕,鮮花餅,白雲得意洋洋的報菜名水字數(,仿佛是她親自下廚,其實她不過是跟在青楓後頭打下手,偶爾還幫倒忙。
一頓飯吃到於瓏打嗝,甚至想當青楓乾女兒,當然想想也沒門,智能寄希望於白雲多多投喂。
吃撐躺平的她突然哎呀了一聲,腦袋一陣抽痛,經過私立醫院培訓的白雲熟練的給她來了一套按摩,給她按得昏昏欲睡。
“我有一個問題。”於瓏說話悶聲悶氣,“假如你有個愛人,你們曾是真心相愛的,他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吃了很多苦以至於不敢回應,遠遠的把你推開,如今他遇到大困難,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一同麵對,強迫他正視自己,總要有人主動靠近,進攻方為什麼不能是我呢?”她自動代入紙片人老公,噫,ooc嚴重。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於瓏猛地坐起,“白雲,請務必指導我修行。”
什什什什什麼!白雲在內心尖叫,企圖蒙混過關:“啊?”
“我知道你是兔子精。”她無情揭穿。
白雲跪坐,頗有些忐忑:“怎麼,怎麼發現的?”
“還記得有天大家一起聚餐,我突然把一頂帽子扣在你頭上嗎?”
白雲有點模糊的印象,記得他們講鬼故事來著,怪恐怖的。
“那時你耳朵露出來了。”
“嗚哇,居然那麼早嗎?”她捂住腦袋,不裝了,攤牌。
“鴻雁遇到了難題,我一時半會幫不上忙,但想儘量學會自保。”
白雲歪頭,於瓏看起來和從前不大一樣了,就還挺讓人稀罕的,有點小帥。
“發生啥事了?”小兔子抖了抖耳朵。
“我不清楚,但從反映來看,沒人幫得了他。”
白雲教人教不太明白,而且此事也不是她一人可以決定,於是把於瓏帶回了無名閣,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到鴻雁離開的消息。
鴻雁卻是另一種狀態。
他的靈魂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與於瓏建立鏈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溫度她的心跳,仿佛隻要伸出手便可以從她身上取走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連同她的生命。
以往在為於瓏擋災他也能感應到,但過於模糊連反向追蹤都做不到。
他強迫自己平複心緒,仔細辨彆問題的原因,另一部分靈魂正在與他爭奪鬼王的力量,象征先他本人做出反應,自行決定回收地魂補全自身,對抗爭奪者。
鴻雁取出封存已久的琉璃瓶,凝視著瓶中血色的液體,最終還是仰頭飲下。
那人的目的就是逼迫他喝下忘川之精,與幽冥重新建立聯係,一直以來,葉浮生和其他人避免透露關於鬼王的信息,他知道的。
但他不得不辜負他們的善意,再拖下去等待於瓏的隻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對方真的是好算計,將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拿捏的死死地。
接下來,他或許會做一些觸犯禁忌的事情,他不想就這麼與同僚們兵戎相見。
日常中二發言狂拽酷霸炫,其實他想要的東西並不多,也不願表現出在乎,自認生來不詳沒必要連累他們沾染晦氣,然而隻是這一點點,還是被敵人當做了把柄。
無名閣中,葉浮生必站在全局做出取舍,流照君則拚命阻止他,流霜大概會攪渾水遊戲一場,洛月勸他順應命數而為,青楓儘力周旋局麵,論理解他的處境,還是白雲第一。
所以離開前,他單獨給白雲留下口信。
臉黑如鍋底閣主正坐上主座準備與青楓等人商討,白雲戰戰兢兢的念流霜的道彆。
“嗬,真是感人肺腑。”葉浮生扇子不搖了茶也不喝了,看向下首坐著的流霜:“數算第一,該你出馬了。”
“是我放他走的。”流霜直球。
“你!”杯子重重得拍在桌上,茶水四濺。
“你真的以為能護住他們所有人?”他嗤笑,“明確告訴你,你做不到。”
葉浮生無法反駁,近來局勢愈發混亂,他無法肯定未來會發生什麼,煩躁得直捏鼻梁,他就普通的往小界溜達,稍微沒盯住就又出了事,直想撂挑子走人。
思量片刻,葉浮生說:“於瓏留在閣中保護,我親自去求見師尊。”不隻是為了鴻雁,最近發生太多事,件件讓他焦頭爛額。
“讓青崖白鹿終止任務過來幫忙?”青楓問。
葉浮生點頭,留下兩道氣息在江流江月身上,免得事態發展他們兜不住底,方便遠程支援。
流霜不是管事的人,洛月和流照君都有各自的職責,暫由青楓代理主事。
眾人散去後,青楓低頭望著手裡的印信,久久不語。
白雲在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活生生的成了表情包,捏著衣角小聲說:“我能感應到鴻雁的方位。”她在所有人身上都留了幾根兔子毛,雖然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能感應到,比她厲害許多的閣主都失敗了。
見青楓看向自己,她連忙補充:“彆告訴其他人,直覺告訴我有些事最好讓他親自解決,他現在狀態很好,沒有危險。”
青楓點頭:“你先去幫於瓏搬東西。”
白雲陪她收拾行禮,還是心虛:“我坦白,裝鬼嚇人有我一份,對不起,作為補償我會儘可能的滿足你的一個要求。”
“真的?”
“嗯嗯嗯嗯嗯嗯!”
“好耶!”於瓏轉頭扒拉衣櫃,提出一個禮盒,裡頭是一套中華風洛麗塔,“快換上,誰會不想跟兔耳娘貼貼呢?”
“不愧是你。”終於輪到白雲目瞪口呆,乖乖。
“嘁,早猜到了,你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她白眼不屑,“不止一次見著你頭上冒出兔耳朵,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控訴期末大作業給當代大學生帶來的摧殘,都給孩子整出幻覺了。”
於瓏拖出行李箱:“這周沒什麼課必須去,下周四五得陪我去學校考試。”
白雲緩緩打出個問號,是你家那位離家出走了沒錯吧?
“我現在就算上去拚命也是送菜,彆慌,自亂陣腳反而白搭,能考就考,考不了拉倒。”於瓏巴不得對搞事分子左右開弓,順帶把某個笨蛋也削一頓,奈何打不過,“tmd撞上考試周,我已經重修過一回了,可饒了我吧,我還想要保住發際線。”
“高——數——”她哀嚎。
接下來的幾天,於瓏入定修行達到上限就到書桌前埋頭知識的苦海,瘋狂刷題刷課,學不下去了就把入定當休息,周而複始,右手筆左手噴霧瓶裝靈泉給腦袋灑灑水,企圖挽救自己可憐的頭發。
白雲白天協助青楓在各個分部來回跑,晚上臨陣磨槍提高武力值,彆看鴻雁好像平時沒做什麼,少了他還真就玩不轉,她對鴻雁的工作效率肅然起敬。
習慣摸魚的她本來不太精神,耳邊還有安眠藥似的老師不停的講解,企圖教會學生,突然有些同情,還沒同情明白呢她就先睡著了,醒來時於瓏已經切換到修行狀態。
白雲感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小兩口都不是一般的拚,她受到鼓舞間歇性奮起,又想著流霜不至於真的撒手不管,可轉頭再一想自己可以幫青楓減輕負擔。
於是在沙發上仰臥起坐,半天腳沒挨著地上。
歇會,就歇一會。
然後她一覺歇到了第二天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