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 有人偷雞!(1 / 1)

黑夜生長 晝長川 4706 字 11個月前

“您有什麼想要的嗎?”聽起來有些許耳熟的沙啞聲音不大不小出現在身後。

“!”

正停駐在貨架旁的人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向售貨員,遲疑著回應,“我先看看。”

大熱的天兒,這售貨員的打扮卻與這季節截然相反:黑色脖套遮住半張臉,憂鬱中分蓋住半邊眼,頭上套著個鴨舌帽,身上穿了個皮夾襖,尤為惹眼的當屬那條……腿上紅不紅綠不綠的花褲。

花褲不知用的什麼料,居然還是啞光麵。

陶放進店時候已經瞻仰過了這賞心悅目的穿搭,如今再近距離欣賞一番,雷人依舊。

言明了自己的訴求,陶放回味了一下售貨員的造型,還是默默轉到彆的地方探尋了。

黑脖套沉默在原先的位置,目光不知飄在哪裡,沉鬱而悠長。

“叮……”門口的鈴鐺再次響起,這間深夜便利店迎來了它的第五位客人。

黑脖套被鈴聲收回了心神,緩步走過去準備向新客人問詢。

新客人並不像前幾位進來時那樣悠閒,甚至稱得上狼狽。

晴夜裡,不知為何兜頭被淋了水,頭發氈片子一樣貼在腦殼上,滿身滿臉都濕呱呱。

鞋也少了一隻,赤著一隻腳不知跑了多久,上麵覆蓋了星星點點的泥斑。

他把一隻手往收銀台上一撐:“呼……你這兒賣毛巾麼。”

黑脖套隻能看到他濕漉漉的發頂:“有,價位不等。”

“挑最便……宜的,咳咳咳……多少錢……”

“15,承蒙惠顧。”黑脖套一麵說著,一麵變戲法似的從旁邊堆放著雜亂無章物什的貨架裡掏出條毛巾來。

毛巾是玫粉色的,很少女心。

樊雲海拿過毛巾的時候,臉上表情莫測一瞬,最後直接閉眼蒙到腦袋上呼嚕呼嚕一頓猛搓。

他還是維持著垂頭的姿勢,撐在收銀台上的那隻手都沒挪過位置。

隨便把毛巾搭在肩上,樊雲海掏掏兜,從裡麵摸出張皺皺巴巴的二十元拍在收銀台上,飛快地說了句:“呼……不用找了。”

帶著他的毛巾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停轉指針……回溯劑……牡丹花麵皮鞋……上周青銅器,還有這叫什麼……不改麵……這都什麼鬼玩意兒??

陶放越往裡走,四處看看摸摸,拿拿放放,就越覺得這家店裡賣的東西跟那售貨員的氣質無限貼合。

手指剛剛觸碰上一個裝著墨綠色液體的小玻璃瓶,門口細碎的說話聲引得陶放轉過頭看。

一個辨不清男女的人單手撐著收銀台,另一隻手抓著一條猛男顏色毛巾毫無章法地在頭上一頓亂抹。

陶放不確定地眯了眯眼,總覺得對方穿的那身兒衣裳自己擱哪裡見過。

戳在小瓷瓶上的手指卻陡然一痛。

“臥槽!”陶放小聲輕呼,瞬間撤回一根手指頭。

上麵已經被燙紅了。

“嘖,鬼東西。”陶放豎著指頭,皺著眉頭再次垂頭端詳這個不詳的瓷瓶。

門口的人很快走了。

店裡又恢複了一片靜寂。

陶放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長長貨架的尾巴。

前麵大概是牆壁,但是被黑色的布料遮了個嚴嚴實實。

經過剛才的教訓,陶放長了點兒心(但不多),輕輕上前點一下罩牆的布料,飛速退回。

屬於厚重絲絨的觸感殘存在指尖,陶放哂笑,自己怕是太敏感了。

然後上前就扯起了布料。

“顧客!請不要觸碰它!!”

黑脖套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跑動的聲音也離他越來越近。

但陶放就像沒聽到一樣,在他趕來前的最後一秒,掀開了黑布。

身後的腳步忽然就停了。

陶放聽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但他又什麼都無法顧及到了。

隻能癡癡地凝視著布料遮擋下的那個人——

他自己。

好……好美……

那是一張極其俊秀的麵龐,像一副已經被修改過千百遍才最終鄭重其事勾抹上色彩的圖畫,比夢中的幻影逼真,卻也更出挑。

但倘若換了個視角,你就會發現……

那是一張高度扭曲的麵龐,像一副已經被畫好的,顏料還未乾的畫作又被一根筆又粗魯地攪動過後,凝成的一紙支離破碎的,像是馬上要融化般的油彩。

但陶放看不到。

他看到的,隻有那個酷似自己的人,和那人溫溫柔柔衝他伸來的手。

“啊……”陶放滿眼暈眩,幸福地打算把手搭上……

“嗷!!!”“陶放”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那聲音不似人不似鬼,像是從地底發出的恐怖之音。

它像是看到了什麼,扭曲醜陋的麵龐都無法遮掩內裡透出的懼怕與惡念,倉皇逃向了黑布所遮蓋的那個世界深處。

伸出的手沒有抓住期待中的那片溫軟,而是觸碰上了一片冰冷,指尖被不明物體紮破了一個不易被察覺的小口,內裡浸出血來。

陶放隻覺得後頸鈍痛,旋即失了知覺。

-

“不論你在哪裡~工作都是要義~”

“睡夢中誰身影~呼喚你來早起~”

“起起起起起~~~”

聒噪的鬨鈴聲把陶放美妙的夢境生生攪斷,陶放一隻手已經摁在手機上了,倘若不是那夢境過於真實,在他把手機扔出去的前一秒就已經起到了“把他嚇清醒”這一作用,手機絕對已經處於飛行模式了。

陶放整個腦袋都裹著汗,濕漉漉的,像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他懶懶一個翻滾,把一半被子壓在身子底下,臉朝天花板,發呆。

那夢做的,跟真事兒似的,搞得他還怪激動,結果是假的。。。

夢裡的場景還是個真實地點,就在家附近那條地下通道裡。

真有那便利店嗎?

陶放對此表示懷疑,因為這邊距離市中心已有不短的距離,本就人群稀少,更何況地下通道這種東西,擱這邊兒平時都沒幾個人走,開在裡麵簡直自掘墳墓。

不過陶放也就懷疑了一會兒,畢竟還有工作要乾,迅速洗涮完畢換衣服去上班。

……

樊雲海睜眼,一片朦朧的粉色。

“……”

他把遮住臉的東西扯下來甩到一邊。

什麼破色兒。

要不是嫌麻煩,他都想退貨了。

樊雲海在床上滾了一圈。

老酒這屑,吵吵不過就開始潑水,惡心人。

這毛巾色兒真醜啊。

樊雲海又滾了一圈。

黃思源又跑沒影了,小兔崽子,拿了東西就跑,虧他平時對他那麼好。

這個毛巾的顏色……

“嘩!”樊雲海把被子一掀,操,不躺了。

稀裡嘩啦趿上拖鞋,樊雲海拎著毛巾搖搖晃晃到廁所,隨便把毛巾掛在了某條橫亙廁所上空的塑料繩上。

對著碎了倆角的鏡子草草刷完牙,欣賞了一下鏡中自己碎成一條一道的臉,掉頭找著背心套了,樊雲海抓著用麻袋自製的兜就出了門。

遠遠就看見菜館子已經開了張,樊雲海晃悠上前,頂著老板不大好的臉色:“早好。”

老板咬牙:“……你還可以來得再晚點兒。”

樊雲海驢唇不對馬嘴地回答著:“不用謝,不用謝。”

老板:“……”

“喂嘿!老酒!有人訂菜!!”

老板扭頭一瞅,樂了:“呦,你小子今兒個翹班了?”

“甭提!廠長今兒有事兒!白早起了!”陶放搖搖手裡的紙條,“喏,擱你那嘎牆上揭的!”

老板接了紙條略一看,還挺奇怪:“這兒咋滴要半夜送?”

還淩晨十二點之後,這來找茬兒的吧!

陶放隻看見題頭“訂餐”倆字,沒成想裡頭彎兒彎兒繞繞還不少,當即伸過頭來看:“呦嗬,來活兒了啊老弟。”

老板,也就是老酒,往陶放肩上不輕不重一拍:“說啥玩兒膩,誰你老弟,沒大沒小。”

陶放也不惱,反而開始牽著老板的思路往彆的道上拐:“你說……這紙咋上牆的啊?”

“哈?”老酒看智障一樣的眼神關切回望,“那卡兒牆上有膠帶哇!”

陶放摸摸腦袋:“正因為沒有我才問啊——”

老酒陷入沉默。

翻過紙端詳著背麵並摩挲了一下,沒異樣,除了順滑就是順滑。

出去牆上摸兩把,沒異樣,要多光溜有多光溜。

老酒不禁拊掌:“真乃個奇也!奇也啊!”

“彆七爺七爺了……”樊雲海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語氣陰惻惻的,“看看你後院的雞都離家出走幾隻了……”

老酒平日不乾彆的,就開個小飯館兒外加養雞釣魚一條龍,對這些個活玩意兒寶貝得很,早晨沒進後院看一圈,如今聽人一提心就跟著一緊,當即也不管陶放了,幾乎是滑著進後廚的。

陶放:“……”

雞是真的很重要了。

沒出五秒就聽後院傳來哀嚎:“操/他媽的!!造孽啊!!哪個挨千刀的偷老子的雞!!我他媽的^*%%##*^&……”

老酒看著雞圈裡僅剩的三隻雞,快癲了。

陶放下意識撓頭:“啥年代了啊咋了害偷膩?”(啥年代了怎麼還偷呢)

樊雲海攤手:“可能是長得太招人待見了吧。”

陶放:“……”

他按耐了許久才把到嘴邊兒的那四個字兒給咽下去。

陶放跟著樊雲海回到後院,但見雞圈裡一片狼藉,公雞屁股上獨有的墨綠色毛零散躺在地麵,地上還夾雜著幾個碎掉的蛋。

三隻受驚的母雞龜縮在雞圈旮旯裡,眼神裡透出肉眼可見的驚恐。

“你昨兒幾點睡的?”樊雲海看著抱頭瘋癲的老酒,打斷他。

如果沒記錯的話也估計是下半夜了,畢竟他被潑水就已經是十二點多鐘的事兒。

果不其然。

“一點半多吧,”老酒乾嚎的一陣兒,總算恢複點兒理智,麵露苦色回答樊雲海。

“小偷這麼兢兢業業嗎?”陶放插話,“那不得趕個兩三點來偷啊?”

老酒現在聽見“偷”這個字兒就頭昏,雞小時候他可還是抱過它們的,它們還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呢,這說沒就沒啊!

樊雲海無奈歎口氣,一指老酒:“恐怕抓不著人,這兒卡兒監控都沒,睡得比他還晚的就更彆提了。”

陶放點點頭,看看老酒又看看雞,終於忍不住:“雞……”

老酒更頭疼了。

“離開離開離開,”樊雲海眼看著對方心情極其不佳,連忙推著陶放往回走,“甭再說了,再說他要變身了。”

陶放卻忽地轉頭衝他狡黠一笑:“俺有個好主意得人。”(得人,此處發音一聲dei,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