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的我,萬萬不會想到,我會坐在暖和的教師辦公室裡,跟曾老師······談心?算嗎?我不知道。我隻是有點茫然的坐在辦公室裡。曾老師出去給我的父母打電話了,估計是必須得打的,我也沒費勁兒去阻止曾老師打電話。
不過兩三分鐘,曾老師就回來了。我有點詫異,但曾老師沒看我的臉,而是問:“喝點什麼吧,熱飲怎麼樣?你看你全身上下都濕透了。”我這才注意到這點,我坐的還是曾老師的椅子,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感到麵頰微微發燙,想來臉是紅了。
“要什麼?咖啡?牛奶?茶?還是純熱水?”曾老師接著問,我也不知道該喝什麼,有點不安:“就······牛奶吧。謝謝曾老師。”
熱牛奶很快放在了我的麵前,我喝了一口,竟然覺得安心不少。曾老師不知又從哪裡找到一條毯子,披在了我身上。男士香水的氣息悄悄掠過我的鼻尖。
看著曾老師,我的眼淚突然啪嗒啪嗒往下掉。真沒用,你想讓曾老師覺得你是個愛哭鬼嗎?
我不知道如何開口,百轉千回,脫口而出的隻有一句:“曾老師······他們有人······欺負我······”話才剛剛出口,好不容易控製住的眼淚又開始了。真是的真是的,這眼淚煩死了。我低下頭將眼淚擦去。曾老師忽然說:“彆怕。”
我抬起了頭。
“彆怕,我在呢。”曾老師微笑著,重複道,“我在呢。”
我閉上眼。我將這些天來我遭遇的霸淩,和自己的自殘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沒用的我又開始惴惴不安,曾老師會叫我好好反省自己的問題嗎?會叫我好好反思就完了嗎?
“我現在就處理。”曾老師簡短的開口道,我不可思議的抬起頭。
“你現在身上還有傷,校醫室關門了。你就先在我這裡處理傷口。我這裡有碘伏和棉簽。好好處理。”曾老師說完就出去了。
我擼起袖子,開始細細的用碘伏給我胳膊上的傷口消毒。像沙子一樣細小的疼痛鑽進傷口的每一個角落,我咬著牙。
藥上完了,很快。本來也不用費多少功夫。教師辦公室裡有一麵大大的鏡子,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
我走到鏡子前,人生中第一次仔細端詳著自己。一張看上去很清秀的臉?眉毛挺細的,眼睛不太大但是很圓,鼻子和嘴唇都很細巧。如果仔細看,我的左臉頰比右臉頰要鼓一點。那是腫了,被學生混混甲扇的。
我輕輕戳了戳,不算特彆疼吧。
那我身上的其他傷口呢?戳起來會很疼吧。
我脫下了我的校服,我清瘦的身體映在鏡子裡,看上去青一塊紫一塊。我戳了戳,也就那樣吧。比不上我自殘疼。我自嘲一樣的想著。
身後傳來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我錯愕的回頭,看見的是同樣錯愕的曾老師。
隻有半秒鐘,曾老師就反應過來,一句飛速的“抱歉”教師辦公室的門又關上了。我急匆匆將校服床上,我臉紅了。真奇怪,我為什麼臉紅呢?我和曾老師都是男性啊。我有什麼好害羞的?
過了好一會兒,曾老師才小心翼翼的將門推開。看到的是一個校服整齊,好不容易將麵紅耳赤壓下去的我。
“付授。”曾老師道,“我剛剛去調取了監控,監控畫麵上有他們······將你拖進廁所的那段。”我呼吸好像停了一秒。
“哦。”
“現在正在確認將你拖進去的學生身份。你不要著急。”曾老師又道。
我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從我進教師辦公室開始,第一次真正陷入了沉默。
我低著頭沉默,曾老師也不說話。
“曾老師為什麼要學曆史啊?”猶豫之後,我還是選擇我來打破沉默氣氛,問了這麼一個傻缺的問題。
“大概就是因為比較喜歡?”曾老師微微一笑,“曆史是有著無窮無儘魅力的,或者說,曆史就是魅力本身。如同星河一般璀璨的各個真實存在的人物,背後有趣的曆史故事。在我念書的時候,我對此深深著迷。所以在師範大學裡念了曆史專業。”
“哦。”
氣氛又回到了剛才的樣子。尷尬。因為輕鬆也輕鬆不起來。
“你將來有什麼目標嗎?”曾老師問,我沒有立刻回答,心裡在遲疑。要不要告訴曾老師呢?我的夢想是很小的,老師知道了會嘲笑嗎?
“付授!”我回過頭,是媽媽來了。媽媽穿著運動鞋,臉色煞白,走過來扇了我一個耳光。
“都告訴你了彆惹事彆惹事,你怎麼又惹事?說說說!你又做了什麼讓彆人又打你了?說,你說啊?你怎麼不說呢?”母親痛罵道。
完了,又完了。我剛覺得輕鬆了一點的心情瞬間又跌落下去。是的,就算老師沒有說,母親也會說的。那麼父親呢?父親要來嗎?那麼父親來了,我是不是又要挨打了?可我已經遍體鱗傷了啊,我真的不想再挨打了啊。
“啊——”剛才的是什麼?是什麼?是我的尖叫聲嗎?那麼我現在想乾什麼?
我想殺了他或她。
我對著胳膊一口咬下去,母親一聲驚呼,我等待著耳光,可是沒有同感。我抬起頭我看見曾老師拉開了我的媽媽。我媽媽的耳光隻是落在了空氣之中。我的心臟也落入了悲傷之中。
“任女士,請冷靜一點。”曾老師冷冷的說,“付授遭遇了校園霸淩,絕對不是他的問題。而是那些欺負他的學生的問題。還有,請不要隨便毆打你的孩子。”
“曾老師,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啊,如果付授沒有問題的話,那麼我相信那些孩子一定不會去打付授的。肯定是付授做了什麼惹到人家了他們才這樣打付授的。”我母親急躁的解釋,“他肯定惹人家了。”
“任女士。”曾老師的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付授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學生,平時在學校裡沒有惹到過任何一個人。任女士,我很不理解,為什麼你寧願相信那些毆打你兒子的學生也不願意相信您的兒子呢?在我接管班級的這段時間內,我並未發現付授有任何說謊的行為,你為什麼不願相信。你的兒子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