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個充滿謊言的真相再次拜訪他:“上帝有無數讓我們陷於孤獨並找到自己的方式。”
奧斯托·卡羅利卡開始陷入了自我的懷疑,就在戴維斯·瑪麗離開之後。時間,可以鼓舞人心,能讓人們有等待的理由,是因為它在跳動,它能時刻警醒自己是否還活著,但暢遊在幻想當中的人是分不清現在和以後的。關於他的記憶,我們不需要告知真相,因為它的眼睛這時已經瞎了,即使是戴上凹凸鏡片也模糊的看不清儘頭。他拿著熨鬥,開始燙他的衣服,他買了一件白色的襯衫,樣子挺滑稽的,但價格昂貴。還有他身上穿的外套,看著也臟了,必須要丟在洗衣機裡。他好久沒聽見機器的轟鳴聲,十五天前。他看著那件襯衫,扣子有點鬆了,肩膀上扛著的東西動了動,回過頭想朝房間說話,剛張開嘴,嘴唇間的橢圓形就又成了一條地平線。他繼續燙熨袖口處的位置,左右袖口一大一小,根本就不對對稱。袖口皺褶壓平後,他發現了領口也少了一個紐扣。他馬馬虎虎的收拾後,將襯衫疊好放在皮箱裡。皮箱子是戴維斯·瑪麗的。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他又看著桌邊的打字機,已經很久沒用了。
他又去了一趟廁所,他掀開馬桶蓋,解下他的褲腰帶,他看著那一大塊糞便堵在了裡麵。他提上褲子,朝地板看看,沒找到馬桶塞,逼不得已的他用了喝完酒後的酒瓶。他把瓶底對準那坨屎,使勁一推。臭烘烘的味道很濃烈,像是即將成熟的伏都百合。他難以忍受,就把裹著咖喱醬的酒瓶丟在浴室的地板上。回到了客廳,他拿了張椅子,頂住了廁所門,防止氣味跑出來。
來到廚房,櫃台上的咖啡也沒了,他沒有燒開水,因為不會有人下樓去買。他又躺在床上,之前說過,整張床是由兩個衣櫃拚湊而成的,雖然木頭材質不好,但好在結實耐用。他翻了個身,鼓起的被罩上有一根頭發絲。那是屬於戴維斯·貝琪的。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起她,將她放在離眼前五英寸的距離,仔細端詳,他似乎是想憑著這根頭發絲來試圖重溫他對過往的追憶,但他失敗了。因為就在這時,吱吱聲來了,它來的是那麼的及時,是那麼的精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巧合。聲音越來越大了,大到已經可以把一個崩潰到想自殺的人又救了回來。他跳下床,摸著木板,雙手抬起往上猛地一掀,一隻腹麵灰白色的老鼠蜷縮在櫃子裡瑟瑟發抖。還來不及他反應,它一溜煙逃得無影無蹤。它安置的家沒了。
奧斯托·卡羅利看著木板中央有一個大窟窿,心裡難過,連同對著這個房子最後的一點耐心也沒了。
“混蛋、混蛋,全他媽的混蛋。”他聲嘶力竭的仰天喊叫。這會兒,他光著腳丫子,穿上白色板鞋。走到了客廳,摸去了擱在沙發上的駝色毛呢裝外套,穿戴整齊後。提起放在寫字台上的手提箱,就怒不可遏的離開了這裡。他把房門鎖上,門上張貼著罰單:“未經允許,請禁止停放車輛。”他拽住便貼的一角,撕了下來,握在手心裡揉成了一個紙團,隨手一扔。
年紀五十、長著一臉粉刺的女房東霍爾碼早就在一樓的門口處等著他。她扶著樓梯拐角口的柵欄,焦急的等候著。半小時過後,她瞪著眼睛看著走的慢騰騰的奧斯托·卡羅利,十分生氣。兩人隔著十英尺,她就拖著龐大而的身軀向他撞去,她就像是一堵牆。可當奧斯托·卡羅利來到了她麵前時,她卻挑著眉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突然麵露微笑的說:“怎麼不多住幾天?”奧斯托·卡羅利麵如死灰的看著她,仿佛她的存在就像灰塵一樣可有可無。他從外套裡拿出鑰匙,遞交到她的手裡後,然後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連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在穿過小巷後,他來到了街道旁的人行道上,他極目遠眺,朝那邊的房屋看去。窗簾緊閉。他來到了街道邊的停車區域,打開後備箱,把手提箱放在裡麵。裡麵整理好的衣服代表了他最後的宿命,儘管一塵不染,但高溫作用下的熨鬥還是難以撫平他即將失衡的內心。他要逃避這裡。一個小時後,他成功不花費一毛錢就拎著行李入住了新居所,他將敞篷車放在了她的家門口,他下車走到了後備箱,拿上行李箱。他走到了她的家門口,按響了門鈴。片刻過後,一位穿著條紋針織衫和灰色連衣裙的姑娘將門打開了。
“進來吧。”
科。貝蒂微笑的看著風塵仆仆到來的奧斯托·卡羅利。他跟著她來到了客廳。她的房間寬敞、簡練、明亮,但遠遠夠不上豪宅的地步,房間的裝飾上隻能說普普通通吧。唯一值得稱讚的地方就是這是一棟獨立的樓房,且它周邊四麵環山,按道理來說以她消費水平根本就住不起這種私人住宅。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喝點什麼?”她問奧斯托·卡羅利。
“隨你的便。”她盯著他看,對他的回答表示疑惑。
“那行吧。”不一會,她就端著咖啡送到了奧斯托·卡羅利麵前的桌子上。她坐在椅子上,繼續看著他。
“你好像有點不順心啊,是因為那個小姑娘嗎?”她試探的問道。
“好像是吧,但具體是因為什麼,我也很難講的清楚透徹。”
“既然這樣,那你就在我這裡先住下,說不定哪天你就恢複過來了。”
“怎麼樣,我的房子不錯吧。”她站起身,拽著連衣裙順時針轉了一個圈,用求獎勵的口吻說。奧斯托·卡羅利抬起頭,朝房間四周看了看。
“確實還不錯。”他誇獎的說。
“說起來啊,還得是我運氣好,這間房屋的主人幾個月前要出遠門旅行,就打算租賃。原本以我的存款根本就不夠,好在我職位也跟著上升了,每月的薪資這才勉強夠得上。不過,相較於你嗎,即使是將整棟房屋買下來也綽綽有餘。”她看著奧斯托·卡羅利,用調侃的語氣說。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麼富裕啊。”奧斯托·卡羅利自己也大吃一驚,從來不在生活中斤斤計較的他不知道他即將名聲大噪,富甲一方。
“還有點事,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今晚將會是你意氣風發的時候,孤傲的你能預料到的吧?你寫的那篇小說不僅成功發表了,而且在克裡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甚至於巴洛斯特·馬蒂亞都由衷的稱讚它是精品,比他以往任何一部小說都要好。他甘拜下風了。所以嘛,埃布爾·斯蒂芬會在晚上為你大肆慶祝,你可不能辜負他的好意啊。”說完,她拿起咖啡桌上的煙盒和防火打火機,抽出一根塞進嘴裡,點燃後又把他眼前的玻璃煙灰缸拖到她跟前使用。
“今天?我還以為是明天。”他恍惚了一會,說。
“奧斯托·卡羅利,還記得我在酒吧裡對你說的話嗎?”
“當然,你那時候慷慨激昂,對我的性格,我的生活作風評頭論足,不僅說的有理有據,我還沒有理由反駁你,因為我正在你編織的預言裡一步步迷失。果然,你很了解我了。”奧斯托·卡羅利抬起了那始終直不起來的頭顱,目光黯淡看著眼前的科·貝蒂。
“你看上去疲憊異常,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驚慌失措,仿佛被抽乾了脊椎淪落成了爬行動物。儘管我不知道那個姑娘的離開使你曆經了什麼樣的動蕩,但還不至於讓你變成這副鬼樣,或許我還了解不到你真實的想法,又或者你距離所謂的走向毀滅還遠的很。可依我看來,應該不會有那一天,因為你正處於人生的黃金期,我難以想象會有什麼海浪能將你這一艘遍地是黃金的寶船掀翻,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你要精心的打扮一下,不要以這樣的落魄樣來迎接今晚的祝福,會擋住你的運氣啊。儘管這一身服裝挺時尚的。”
“謝謝,我想喝點酒。可以給我倒點嗎?”
“如你所願,今晚的主角。”
她看著他,俏皮的說。奧斯托·卡羅利坐在沙發上喝著酒杯裡的香檳,享受著下午愜意的陽光。她看著咖啡桌上的勺子反射出的影子映在了桌麵上。
“要學會遺忘,所以才值得銘記。”他心裡一直縈繞著這句話。他站起身,沙發底下臥著一隻柯基犬。它正在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看樣子是他的到來令它的家庭地位受到了威脅,自從他來後,科·貝蒂就再沒摸過它。於是,就在他起身朝著周邊走去時,它瞅準機會就從沙發底下竄了出來,咬著奧斯托·卡羅利的褲腿不放。他感覺到有什麼在使勁扯他,下意識的就往前猛地一踢,就像是軍隊走正步似的那般鏗鏘有力。它從地麵甩到了高空,然後又重重的落在了鬥櫃的地板上。就在它落地的一瞬間,他馬上平穩的調整好站立姿勢,露出了它那凶狠的獠牙。不要懷疑,即使是性格溫和、勇敢大膽的犬種也會為了保護主任而去奮力戰鬥。這是它的本性,生來便是如此。
“緹娜,他是我們的客人,不要生氣。”她把咖啡壺放在茶幾上,瞪著它無奈的說。
“汪汪。”它叫了兩聲,憤怒平靜下來。它搖晃著尾巴,撅著屁股得意的跑到科·貝蒂腳下,其間還不忘用它的狗眼教訓了奧斯托·卡羅利一頓。科·貝蒂半跪著,開始撓它毛茸茸的尾巴,它來回撲閃著耳朵,很享受這種愛撫。科·貝蒂抬起頭,用歉意的目光看向奧斯托·卡羅利,她拍了拍它的腦袋,它屁顛屁顛的就去一邊玩去了。
“緹娜,我給她起的名字,算起來她和我也是同病相憐啊。”她端起了放在茶幾上的咖啡壺,走到了桌前,放在了奧斯托·卡羅利前的桌子上。她坐長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
“我是在一家舞會裡遇見它的。它那時候窩在舞蹈俱樂部的後廚裡,每天就撿廚房裡剩下的麵包屑和爛白菜吃。哎呀,它那會可不像現在這麼肥肥胖胖,當時它可遭罪了,不僅會被那幫子廚子們潑冷水、往它鼻孔裡撒辣椒麵,還經常被巷子裡的野狗圍打一頓,因為它總是趁它們不留意偷翻垃圾桶。當時,它骨瘦如柴,骨架上看不見任何的肌肉,毛發也是黯淡無光。我那會必須得喝到了淩晨兩點鐘才罷休,所以才撿到它。
工作一結束,我扶著街邊的欄杆,在俱樂部後門的下水溝裡嘔吐。它靜悄悄的來到我跟前,用它的稀疏的額毛蹭我的高跟鞋,看的出來它經常這麼乾,試圖通過它的工作換取食物。我迷迷糊糊的看著它嬌弱的體態,似乎是於心不忍,於是我抱著它,把它帶回了家裡。我當時還沒換職業,住的是那種臟亂的爛尾樓,雖然環境不友好,但房租便宜。將它領回了家裡後,我在燭光下開始給它包紮傷口,它的小腿跟腱斷裂了,眼睛周邊也有大麵積的瘀血。把它身上的傷口處理乾淨後,我又拿了點麵包和果醬給它吃。它吃飽後,跑到了我的床上摟著我一塊睡。”
“原來是這樣嗎!那你最後又為何調到了出版行業裡工作。”
“這個嘛,可能是長期乾那個工作使我膩歪了,所以想要換一個舒適圈,但還是過了很久才慢慢適應下來,這不,我升職了。”
“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以為啊,我不像你這一類人一門心思的奮鬥在一個職業裡,並在短期裡就立刻成為了行業的翹楚,那叫天才。我太普通了,普通到丟在平庸的人群裡都毫無起眼,我自出生起就沒什麼特長,所以我羨慕死你了,可以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而我啊,我隻能在各個行業裡反複的摸爬滾打,雖然每次到了一個新環境裡的都免不了受到上司得刁難和無理由的責罵,偶爾也會躲在被窩裡心酸到抹眼淚,但凡是熬過去就行了。黑夜過後始終是另一片湛藍。”
“你真是勇敢、聰明,真佩服你。”奧斯托·卡羅利支支吾吾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哈哈,沒想到你還有憨厚的這一麵,實在是難以置信。不過,在我看來,你頂多就是在幻想和現實裡糾纏不清,循環往複,那種瘋癲的勁頭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但說實在的,你這樣也還挺可愛的。”她捂住嘴,呼哧呼哧笑了起來。
奧斯托·卡羅利看了她一眼,端起了桌麵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他轉過頭,透過客廳的滑格子窗看著外麵:院子裡翠綠的草坪以及得眯著眼睛才能看清遠處起伏不定的山峰。如果今晚的歡慶活動能圓滿的結束,那麼戴維斯·瑪麗便自此便消失在我的腦海裡!他心裡想,並動用隻有寫作時才有的激情迫使他相信最後的結果定和他料想的結果一樣。奧斯托·卡羅利突然朝她會心一笑,可能是因為他突然間恢複正常了,不去聯想關於戴維斯·瑪麗的那點破事。幻想的人格又重新和他握手言和,不計前嫌。生活本就令貧窮的人們疲憊不堪,可為什麼還要剝奪那些在幻想裡獲得一絲安慰的求知者。
“你看起來有點正常了,至少這是從你進門來對我的首個微笑,雖然不那麼真誠。我想聽你講個故事,沒錯,主角正是那個令你寢食難安的姑娘,你不要張口就拒絕,委婉點也是允許彆人諒解的,儘管你可能會坦白交代。”她湊近身子,用她那雙疑問的大眼睛看向奧斯托·卡羅利。
“好吧!這沒什麼好隱藏,我可以對你交待的清清楚楚,這沒什麼好隱藏。可是,有些事就是這麼的難以開口,雖然他已經在你腦海裡構思了甚至不下千百遍,但仍需要一個合適理由才能訴說。那想當然得是個好的舒適環境,因為這會使你心裡更加平靜、安全,防止你在說到痛心之處時愈演愈烈。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個你心裡承認的友人,你默許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她代表了你性格缺陷的那一部分,所以在你完完整整的說完後,她隻會示以笑容,而不是嘲笑和謾罵。”
“難以置信,沒想到你認真起來時說的話還挺富含哲理的,說實在的,我還是想念你以前那顛三倒四的語言風格。那時,你雖然有點尖酸刻薄,但好在不那麼虛情假意。我之前應該說過同樣的話。不對,不能這麼講,應該是彆人問你什麼你就不回答什麼,還總喜歡說點彆人細細品味半天的話來。現在你連回話都成了問題,還不如以前。如果你接下來的故事要以這樣迷惑的句式來說,那隻說明了上帝在創造它的時候我恰好沒出現,所以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你說吧……”
“是身影,同時又是影子。她佇立在甲板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沒有月光。她依靠著船邊的防護欄,吹著風。一個容貌俏麗的姑娘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姑娘來到她跟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她害羞的把臉貼在姑娘的胸脯裡,姑娘的胸脯又小又平。姑娘把她放了下來,她轉過身,不敢看姑娘。她用那種高於引擎動力的隆隆聲、低到隻能姑娘一個人聽見的聲音說:“你怎麼來了。”姑娘回答說:“夜晚的海風太冷了,我來給你送溫暖。”
“你對我太好了,我要對你說聲感謝。”
“不用感謝,我們本身就是要互幫互助。”
“可我從來沒有幫過你一點小忙,哪怕是給你穿個衣服。”
“如果你真的心懷愧疚的話,那答應我一件事。“不要輕易的去改變本身,因為你會在欲望的泥沼裡越陷越深。”
“我答應你?”
一天上午,湛藍色的天空沒有一絲的光線,但天氣晴朗,海平麵風平浪靜。船已經行駛了五天五夜了,馬上就要登島了。船長約翰·霍普金斯頭戴三角帽,穿了件灰色的水手服。他一邊端著博朗酒,用另一隻臂膀摟著姑娘的細腰,還放肆大笑的看著麵前一覽無餘的大海。
“親愛的,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那種膽小懦弱的那種人,我根本就不懼怕我父親。你聽著,我會用我的餘生去陪伴你,去履行當初我對你的誓言。我們這次出海不用擔心能賺到錢了,因為我在狠狠敲詐了查理一大筆錢,隻要我們到了後,就馬上的結婚。到時候,我們就買一棟房子,無拘無束的生活在那裡。”說完後,他攥著瓶口,擺好標槍遠動員瞄準的架勢,將喝完的博朗酒瓶使勁的拋向了天空,在姑娘抬起頭打量瓶子在哪裡的時候,瓶子消失在藍色的世界裡,然後鯨魚就在呼吸。
“約翰,我們真能到海對岸嗎,或者說沒有海對岸?”姑娘反問他。
“我親愛的小傻瓜,儘管你這句話已經重複了幾萬遍,但我仍用真誠回答你。”說完後,他抱起她的腦袋,輕輕捋起她的頭發,朝她的鼻子親了一口。
“好了,我現在得去看看那一群我花了重金卻懶得隻想躺在床上睡覺的奴隸們,他們真是爛透了。”
霍普金斯拔起彆在腰間的彎刀,氣呼呼的朝艙室內走去。姑娘繼續看著眼前的藍色,永遠是那麼的單調、重複。難道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嗎?她不再想著,但記憶也要看些新花樣,否則就遲鈍了。約翰·霍普金斯懼怕的他的父親查理·霍普金斯,這是骨子裡的害怕,是必須要割斷親緣血脈才能解除的聯係。現在,就在幾天前,他公然與他的父親斷絕父子關係,帶著幾個家丁以及雇來的夥夫們乘船離開了他的故鄉。這艘船很早就有了,即是兩人少年時代共同許下的心願——“有一艘船,去到另一個彆人發現不了的地方。”於是,懷著對查理·霍普金斯的怨恨以及對心愛的姑娘的誓言,他義無反顧地投身於這場沒有儘頭抗爭。
查理·霍普金斯曾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大富翁,關於他的錢財從何而來,坊間傳聞是他年輕時通過賭博而發的一筆橫財,他靠著這筆即使放在現在也是平民家庭幾年的收入,在當時大肆購置田地和房屋,因此他很快就成了富甲一方的人物。但是,這隻是人們對那些有名聲權貴的人物的誇大或是吹捧,其真實反映的是自我的空虛以及謠言的可怕。他實際的情況卻是,他的的確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他幾乎將他半生的光陰都浪費在這身上,另外一半則是女人身上。可是,這麼一個好賭如命的家夥應該是個經常被老天眷顧的幸運兒,然而,事情卻是令人大跌眼球,他似乎是中了黴運,幾乎是逢賭必輸,等到他輸了一乾二淨、什麼也沒有的情況下,他就四處低三下四的去求彆人,而那些街坊鄰居們也願意借錢給他,倒不是可憐他,真實原因則是他心腸一點也不歹毒,對待旁人也十分友好,在他贏了錢的時候經常邀請他們吃喝玩樂。所以,他們才肯借錢給他,他也是有借有還,儘管他還是輸的多贏的少。就這樣,他在惶惶不可終日的賭博中度過了他而立之年,也正是在這一年裡,他竟奇跡般發了財,沒有任何預兆。和以往的任何時候都一摸一樣,他投擲好點數,就屏息凝視,看著輪盤的轉動,內心想著財運的到來。老天給了他財富,而且在接下去的幾天裡他賭什麼就贏什麼。
“還真是奇了怪了。”當時和他賭博的人都這麼想。這種運勢還持續了將近一星期的時間,他賺的盆滿缽滿。原來他真實的天賦不在賭博身上,而是在經商這方麵。也就在他購置地產的同一時期,他結婚了。結婚對象是他房下一家老農民的女兒。據老人所說,查理·霍普金斯隻看了她一眼就愛上了他的女兒愛麗絲。對於老丈人說的話,他大大的讚同,婚前不僅給了他一大筆錢,還承諾今後要像對待親生父親一樣對待他,老人聽後喜笑顏開。
他們在婚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愛麗絲雖然出生在農戶家裡,但她卻絲毫不遜色於那些富家姑娘。他勤勞、端莊,將整個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更為難得的是,她長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這也是查理·霍普金斯為何娶她的真正原因。她愛他,恨不得將她的心掏出來放在他身上,但查理·霍普金斯並沒有付出相對應的感情來回報她,或者說他對於妻子的感情使得他們倆更像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兄妹,查理對她尊重有加,經常口頭褒獎她,但過於的尊重反而使他喪失了作為丈夫應有的積極和關心。每晚他賭完後回到家裡時,白色的餐巾紙和餐具已經整齊的擺在了圓桌上,他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的吃盤子裡的牛排。查理·霍普金斯認為腸胃是個無底洞,它一直會饑餓,所以需要不斷的吃東西。而這幕後的女主人則在廚房裡看著他吃完晚餐,露出幸福的笑容。
幾年後,她就生下了一個兒子,命運的無情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尼爾·霍普金斯出生後,家裡就亂了套了,不過,前期是往好的方向發展。查理在看到他兒子光溜溜的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上帝仿佛降下了詔令:“生命的誕生需要一位慈悲的母親,而生命的延續則需要一位甘於犧牲的父親。”於是,他舍棄了賭博這個陋習,專心致誌的照顧他。這種專注力似乎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並且他在這一時期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幾乎是將眼睛黏在了小約翰身上。妻子愛麗絲對丈夫的這一行為大受震驚,因為從他們結婚以來,查理還從來沒有對她這麼熱情過,不,熱情這個詞語不足以形容出他對兒子的關愛。那應該是兩種血脈在同一個管道裡流淌的感覺。她有點嫉妒了,但她認為這是查理·約翰作為父親應儘的責任。
一天上午,小尼爾·霍普金斯正躺在嬰兒床上咿呀的哭個不停。當時愛麗絲在廚房裡洗碗,沒聽見,房門與房門之間的隔音效果太棒了。查理·霍普金斯從臥室裡出來了,就聽見了尼爾在哼哼唧唧,接連重複的聲音像是一部交響曲一直在他耳旁循環不止,打他出生那天起。所以,他不以為然。他自豪的以為這是尼爾在與世界沉默的對抗,是他邁向新世界大門重要一步,儘管他不具備語言,卻擁有最原始的怒吼。誠然,他以為的不錯,但他該想到的是一個隻有幾個月的大的孩子在感到痛苦時,除了哼唧,也彆無他法。他坐在沙發上,玩起了骰子。他抓起了三顆六麵骰子,就丟在了桌麵上。他一共擲了三回,最高點數是十五點,最低點數是十點。愛麗絲從廚房出來,將圍裙解下,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她走到小尼爾跟前,想挑逗他玩。
“查理,查理。”他看著不出聲的尼爾,卻驚慌失措的喊著查理的名字,重複一遍又一遍。查理·霍普金斯聽到愛麗絲在叫他,以為又是她在搞些沒來由的把戲。她總是這樣,為了一些像是剪指甲這種小事也要喊他幫忙,但他不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不知道這正是愛麗絲故意製造和他接近的機會,她害怕失去他。查理無動於衷,繼續看骰子在旋轉。他手心攥緊骰子,像是武士拔刀似朝空氣一揮,骰子應聲甩在了桌麵上。他如同禿鷲似犀利的眼睛盯緊了點數。他已經擲了幾十遍,但距離最大值十八還差五點。似乎是經曆了漫長的冬季,萬物融化了,大自然重新煥發出新的生機;又或是糟糕的一天通常會在早上開始。時間到了。那三顆六麵骰子搖到了十八點,同時查理·霍普金斯看著自己的兒子尼爾·霍普金斯噎死在了家裡,而他與天堂隻隔了五個點數。
尼爾·霍普金斯去世後,查理·霍普金斯並沒有表現出喪子後的悲痛欲絕,可能是因為上帝又臨時更改了詔令:“紙牌的運勢要一張接一張的翻開才了解,重點是不要放棄,因為你隻有不斷輸才會贏。”於是,一個嶄新的賭徒又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裡,隻不過他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尼爾的靈魂會伴他好運。而愛麗絲就不是這樣了,作為尼爾的母親,她哭的傷心欲絕、昏天黑地。
在此期間,她或許是過於傷心難過了,以至於她烏黑發亮的頭發也泛起了白光。她渾身自此籠罩著淒涼感,仿佛死去的魂魄重新降臨人間,附身於她,令人難以靠近。那張精致的小臉蛋也不再顏色紅潤,隻留下蒼白。查理·霍普金斯沒有注意到愛麗絲的改變,儘管她清晨起床後就□□的跑到客廳裡,坐在沙發上嘟嘟囔囔;也儘管她不再溫柔體貼,時不時就對查理惡語相向,她還經常在大晚上本應和查理相擁而眠的時候偷溜出去,具體乾什麼了,查理也不知道,因為賭博已經浪費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他一般回到家裡就吃頓飯,然後吩咐愛麗絲跟他一塊睡覺,他覺得女人的體香能使他的氣運更旺盛,這也是愛麗絲僅有的和他身心交流的時間。完事後,他就閉上眼睛,之後他就跟死了差不多,誰都叫不清醒。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一個和尼爾·霍普金斯相貌幾乎一致的男嬰被送到了查理的家門口。“男嬰叫約翰·霍普金斯。”除此以外,男嬰沒有任何其他的信息。至於愛麗絲,她跟著一位年輕有為的富商離開了當地,從此杳無音訊。那麼這個男嬰的父親到底是誰?答案顯而易見。而且,據說當地人還曾親眼看見過愛麗絲溜進了富商的宅邸。查理·霍普金斯又結合她最近幾天的異常,直接斷定愛麗絲定是出了軌。“這個男嬰一定是她和那個商人的孽種。”查理·霍普金斯急火攻心的想。他痛不欲生、無地自容,甚至於受不了這個恥辱想過一頭撞死在家裡的牆上,但好在千姿百態的女人從□□邊經過,使得他緩和了作為男性的恥辱。他必須和不同類型的姑娘們□□,隻有這樣他才占有了她們,也隻有這樣她們才不會出軌,她們才是被征服者。她們不會背叛查理,因為他有錢。她們有的是殺了丈夫的寡婦、有的是在同一天裡和十幾位丈夫結婚的妓女。查理不管她們,他隻會冷淡的說一句:“我有錢,乾不乾。”姑娘們當然是來者不拒。為此,後半生的查理·霍普金斯就在賭博和女人們之間反複受折磨。同時,小約翰·霍普金斯也一天天長大,他與查理長的越來越像,但這還是抹除不了約翰是孽種的事實,反而會激增起查理對約翰的厭惡,連同對愛麗絲的那一份。“那麼姑娘那,我心愛的姑娘哪去了?”
“什麼姑娘?”奧斯托·卡羅利不解的問她。
“不是吧,那你說了半天就是瞎耽誤功夫啊。我要聽的重要橋段你都沒說出來,哪有你這的玩的,光有個開頭卻沒有結尾,那整篇故事就是個殘次品。你再試著把故事編的有邏輯些。”
“好吧。約翰·霍普金斯儘管有著不幸的童年遭遇,卻並沒有使他自卑怯弱,也絲毫沒有繼承查理·霍普金斯醜陋的那一麵。約翰正直、善良,而且富有冒險精神,他總是對不了解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心,因此,愛闖禍的天性從小就具備在身上,這也使得他沒少挨查理的皮鞭子。但他恨透了查理·霍普金斯,他曾朝查理的臉上尿尿,而他那時候正在睡覺,等到白天醒來後他還以為是口水,但這股又騷又臭的腥味根本就不是,他不再去追究到底,因為他穿好衣服,就直奔賭場。
還有一回,他到警局報案了,嫌犯正是在家裡聚眾□□的查理·霍普金斯,然而,警察到了案發現場,卻也隻是讓查理注意影響,並口頭警告了幾句。隨後就拍拍妓女的屁股走了,甚至於罰款都沒收。這讓約翰·霍普金斯大為失望。自此後,約翰也更加透徹的了解了世界的不公平,同時“離開這裡,才能看到另一片天空”這個念頭驅使他成長。就這樣,約翰·霍普金斯長大了,而跟他一塊心靈相通的叫戴維斯·瑪麗的姑娘也長大了。
戴維斯·瑪麗聰明、漂亮,同時還博學。在小的時候,她就有著堪比成年人的思維邏輯,當跟她一般大的幼稚蟲還圍在一起爭辯起誰跳的高的時候,她卻將目光看向了海對岸,手裡拿著望遠鏡。約翰·霍普金斯的腦瓜子可遠遠沒有戴維斯·瑪麗那般精明,他想問題不會那麼考究,但這也不能說他就是個大笨蛋。如果用優美的語言讚美他,那麼可以稱呼他為:“實乾家。”他是極少數那類可以把複雜繁瑣的難題從簡,並立刻付諸於行動的人。他靠著真誠的心和執著的精神俘獲了戴維斯·瑪麗,而她或許就是看中了約翰·霍普金斯這一點,才答應同他登船去另一個世界,因為在這裡見怪了虛偽,所以她更喜愛另一個地方、誠實的人。而他恰逢滿足戴維斯·瑪麗的向往之情。
答應同他航行的第三天就出了點意外,幾名船員因為誤食河豚導致中毒,臥床不起,不得已隻能將船駐留原地休整了幾天,但也因此延誤了不少時間,船裡的淡水本就不夠。等到船隻重新揚起帆,蓄勢待發的時候,這幫家夥們卻一個個裝起了病,他們對約翰·霍普金斯宣稱病情還未痊愈,總之,死活就是不肯下床。
約翰·霍普金斯手持彎刀,來到他們的艙室。其中一個叫保爾的船員透過門縫看見了約翰的黑色踝靴,他“咳咳”兩聲,打了個暗號。此前玩的不亦樂乎的船員們頓時慌了神,但有一部分人身手敏捷,他們上躥下跳,迅速的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而那些運氣不佳的倒黴蛋就被抓了個現行,他們一個個呈翼型隊列站立在甲板上,約翰·霍普金斯則安排他們到各個崗位上,不準休息。忙完後,約翰·霍普金斯又來到了專屬船長的艙室。戴維斯·瑪麗坐在椅子上,喝著咖啡。一進門,約翰·霍普金斯就把刀鞘從腰間取下,掛在了尾鉤上。
“還真是一大難題啊,這幫家夥們已經開始動搖了。”約翰·霍普金斯透過鋼化玻璃看著海平麵。戴維斯·瑪麗沒有接腔,因為她知道那幫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知道沒有人會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地方甘願去冒險,何況是在看不到儘頭的大海上。她不知道該對約翰說些什麼,是鼓勵他繼續前進、不要放棄,而這也是她從小的心願,她是不可能勸告約翰打消那荒唐的念頭。可桌麵上的放大鏡以及牛皮地圖似乎將整片海域全都不漏的記錄下來,那麼正確的方向也大差不差。
“約翰,不要消極,這樣不僅會使我們的決心動搖,也會讓我們停滯不前。”她莞爾一笑,用她眼神特有的親昵色彩看著他。
“瑪麗,你太小看我了,這一點挫折怎麼可能會使我動搖,我一直相信海對岸一定有另一個世界。”他用自信的笑容加上瑪麗的鼓勵,又一次重新拾得信心。
“這是否是重新回到原地?那麼她們最終到了那個希望之地嗎?”科·貝蒂詢問奧斯托·卡羅利
“他喜歡戴維斯·瑪麗,這是一句既沒有具體含量卻作為表達愛意的唯一語言。她已經儘心儘力,已經毫無保留的將她全部生命和愛情全心全意的付出在他身上,但他還是沒能打動他,她心痛到墮入深淵,那麼他到底愛不愛她?我現在可以用我所有的寫作時的生命或是靈魂的全部告訴你,奧斯托·卡羅利曾在幻想裡有過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