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1 / 1)

“你受傷了。”鶴執玉看到雲葵的肩膀染上鮮紅的血跡。

雲葵察覺到一束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側過去頭,正好看見了步微月精彩的表情。

“我沒事。”雲葵推開他。

“我送你回去。”鶴執玉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鶴執玉堅持要送她回去,但步微月卻跟了過來,“阿葵,你的胳膊受傷了,我送你上樓塗藥吧。”

雲葵在看到步微月,目光倏然冷了下來。

步微月拿來紗布和藥粉,準備幫雲葵包紮傷口,“阿葵,你把手伸過來,你離我那麼遠,我怎麼給你包紮?”

雲葵說道:“這裡就咱們二人,你不必跟我惺惺作態,我不吃你這一套。”

步微月也不裝了,將藥瓶丟在桌子上,藥粉撒了一桌子,“阿葵,我又沒有提醒過你,不要跟鶴執玉走得太近。”

雲葵愣怔了片刻,倏爾想起了一回事。上一世,天樞師伯帶來了兩株仙草,由於仙草昂貴罕見,還生長在極寒之地,百年才長出兩株,師伯能夠采到實屬不易。

而師伯考慮公平起見,決定采用比試環節,最後獲勝的兩位可以得到仙草。

仙草的藥性價值很高,不僅有助於修士提升修為,還能治療疑難雜症。

雲葵的眼睛畏光,一直依賴藥物維持,但藥物傷身,而且不是長久之計,雲葵就想借此物試試。

可那一場比試,雲葵與單淩萱打成了平手。由於仙草分配不均,二人再次起了爭執,薛宇和燕川看不下去,挺身而出為雲葵出氣,結果與天璣殿的弟子大打出手。

師伯很生氣,教訓玉衡殿不友愛,不團結,最後把仙草給了“受了委屈”的天璣殿。

當晚,天璣殿將仙草熬成了湯,並分發給其他宗門的弟子,唯獨沒有給玉衡殿。

明擺著就是讓玉衡殿難堪。

另一株仙草在鶴執玉手中,鶴執玉也是獲勝者,理所應當得到了最後一株仙草。

雲葵那晚眼睛疼得厲害,實在不喜歡丹藥的藥熏味,於是產生了向鶴執玉要仙草的想法。

哪怕是一片葉子也行。

呃...不給葉子,藥渣也行。

仙草的藥效很強,她真的很想得到它。

那時候她與鶴執玉並不相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給,她抱著小心翼翼的態度想要試驗一番。

可當她去找鶴執玉時,看到了假山後麵的兩個人影。

是步微月和鶴執玉在對話。

他們表現得很親昵,像是戀人一樣。步微月小鳥依人地靠在鶴執玉懷裡,而鶴執玉則是拍著她的肩膀,低聲細語著什麼。

夕陽西下,湖麵上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場景美得宛如畫中走出來似的。

雲葵沒有去打擾他們,默默地走遠了一些,等著鶴執玉出來後再跟他要也可以。

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他出來,卻等來了一個討厭的家夥。

是單淩萱的哥哥,單聽肆。

單聽肆跟雲葵說了什麼,雲葵記不清楚了,但記得那家夥過分囂張的態度。

單家是大氏族,就在蒼梧洲。

兄妹二人背景顯赫,實力雄厚,在靈山幾乎是橫著走的,沒有人敢跟他們鬨不愉快,而雲葵天生反骨,最看不慣這樣的人。

雲葵被單聽肆戲謔嘲諷了一番,可當時候沒心思聽他說話,也沒功夫搭理他,一門心思都在關注假山後麵的人。

然後,過了很久,她沒有等到鶴執玉,卻等來了步微月。

雲葵這輩子從沒步微月低過頭,可唯一一次向她求情,卻換來無儘的嘲諷。

鶴執玉把贏來的仙草給了步微月。

步微月斜視她一眼,挑逗地彎起嘴角,“還有事麼?沒有的話,我可就要走了。”

雲葵道:“等、等等,可...可以分給我一片仙草葉子麼?”

“不行。”她一口回絕,利索乾脆,毫不遲疑。

“這是執玉師兄送給我的,我不想分給任何人。”

雲葵沉默半晌,垂下眼眸,又道:“藥渣也可以。”

“也不行,彆說要藥渣了,碰都不會讓你碰一下,你什麼也彆想得到。”她帶著濃濃的不屑。

若是說之前她們關係不和,現在就是雪上加霜。

雲葵不知道步微月為什麼會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恨意,她從來沒有陷害過步微月,步微月為什麼要用著最大的恨意來對付她。

從小到大,隻要她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到過,每次發生爭執,母後永遠都站在步微月身邊,同時指責雲葵的不是。

可細說,這麼多年,雲葵也沒有做過喪天害理的事啊,為什麼所有人都會偏袒步微月,而忽視她。

雲葵很想知道步微月到底有什麼人格魅力?

後來,雲葵終於想明白了,母後是嫌棄她。

是的,沒有看錯,自己的生母竟然會嫌棄自己。

雲葵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曾在血海域待過一段時間,血海域是什麼地方?

那是六界的交界處,是世上最陰暗可怕的地方,是一個人人都知道卻沒有人能管轄的黑色地帶,那裡充斥著恐怖,也是一個巨大的黑色交易所。

雲葵很不幸在裡麵待過三個月,她的眼睛也是在那裡壞掉的,出來後,周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變了,帶著掩藏不住的嫌棄。

但把她從那裡帶出來的,是鶴執玉。

所以,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雲葵對鶴執玉的都有著莫名心動。

可她也知道,鶴執玉不是真心喜歡她的,他喜歡的是步微月。

“哦,不願給就算了。”雲葵強裝不在意,轉身走了。

連雲葵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時候走得有多淒涼。

身影瑟瑟,透露著濃濃的委屈,像是受了傷的小貓。

堅持走出了一段距離,她的眼睛越發疼得厲害,抬手摸了摸,觸碰到一團溫熱的液體。

是血。

最後實在忍受不住,疼昏了過去。

房間裡,桌上的蠟化作了一捧淚,瘋狂地搖曳著燈芯,將步微月的倒影放大了無數倍,而相反,雲葵的倒影很渺小。

雲葵道:“你要沒什麼事,就出去吧,我自己會包紮。”

“你會包紮傷口?我怎麼不知道。”步微月依舊一副高高在上。

彆到時候又弄得一身傷,不知道找誰哭去。

雲葵道:“單淩萱被我抓傷了臉,你也想試一試?”

那日,單淩萱把她推進洗劍池,她則是用劍劃傷了單淩萱的臉,好在是輕傷,沒幾日就好了,眼下也看不出什麼。

但凡再用力一分,單淩萱就要毀容了。

哪個女子不愛護自己的容貌,況且雲葵在靈山是出了名的人緣差、脾氣暴戾,她說出去的話,就沒有做不出來的。

若要真發生個意外,誰能承擔得住。

步微月臉色變了變,擔心這人下一秒就拔劍把自己砍傷。

忍了又忍,她氣得摔門出去了。

屋內寂靜如死,雲葵坐在凳子上,傷在後肩膀上,她行動不便,稍微一動就牽扯了傷口,隻能慢慢地扭動胳膊清理傷口再上藥。

整個過程,笨手笨腳的。

外麵走過一個聲音,是鶴執玉,“雲葵,你的傷怎麼樣了?”

雲葵一頓,藥瓶險些脫離手掉在地上,磕磕巴巴說道:“已經沒事了,謝謝執玉師兄關心。”

話音剛落,雲葵感覺腹部傳來一陣抽痛,眉心的額印又出現了。

靠,晚欲雪這廝一定又給她下毒了。

雲葵疼得揪住桌布,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掉在地上。

劈裡啪啦的碎裂聲。

鶴執玉聽見裡麵的動靜,緊張道:“真的沒事嗎?需要進去幫忙嗎?”

雲葵儘量放輕鬆,“沒、沒事,隻是東西掉地上了而已,彆進來。”

“那行,我就在一樓,有事就叫我。”

“好。”

等鶴執玉走後,雲葵緩和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腹部也不怎麼疼了。

之前給村民分發的療傷丹所剩無幾,雲葵倒出幾顆吞了下去。

可沒過片刻,胳膊上也傳來疼痛,撩開衣袖一看,幾道顯目的傷口赫然出現在少女白皙的肌膚上。

這家夥,到底在做什麼!

瑪德,等會就殺了他。

雲葵顫顫巍巍坐了下去,等所有疼痛消失後,換了身衣服,與薛宇又前往製藥坊。

今天不殺他,難解她心頭之恨。

雲葵用儘了所有辦法就是殺不了他,還驚動了藥老板。

藥老板帶著一群人過來,一副事先準備好的樣子,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會過來。”

雲葵:“......”難怪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好像在故意等待她似的。

雲葵回看密室裡,幽藍色的光線下,少年倒在乾草墊上,他處於光與黑暗的交界處,雪花簌簌而落,少年雪白的衣服上傷殘留著道道血痕,仿佛一隻殘風冷月中的衰敗白芍藥。

他羸弱漂亮,蒼白著一張病態的臉,待人的腳步聲靠近,卻聽見他漸弱的咳嗽聲。

藥老板命人把門打開,雲葵走了過去。

見到有人進來,晚欲雪睜開了虛弱的眼睛,目光往上移去,在看清少女冷漠的臉時,他又緩緩閉上了眼。

雲葵疑惑,怎麼比她走之前還要虛弱,感覺就快要死了。

雲葵道:“你們又打他了?”

“沒有,他就快死了,我們怎麼可能還會打他。”藥人的身體都是這樣,虛弱不堪,指不定哪天就會死。

他們是製藥坊最卑賤的存在,死了就死了,沒人會在意,藥老板更不會花錢給他們醫治,他們的命還沒有藥材值錢。

雲葵道:“那這新傷是怎麼回事?”她記得她走之前也就右胳膊和右腿受了傷,怎麼左胳膊上又添了幾道傷口。

“呃...”藥老板睨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唏噓道:“說來話長...”

雲葵不耐煩打斷他:“那就長話短說。”

“這小子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有自殘的傾向。”藥老板實話交代。

自殘?

雲葵挑了挑眉,旋即,也沒有再過多關注,她還覺得晚欲雪活得太久了。

也沒有閒工夫關心他。

少年的臉色過於蒼白,唯一賞心悅目的是容貌上乘,精致漂亮,比仙界的仙子都要好看。

接下來,他們再說什麼,少年都沒有睜開眼睛。他臉上的擦傷清晰可見。

密室的隔間裡隻有一方天窗,雪花打著圈飄落下來,幾乎要將他埋沒。

這幅場景,任誰看見都會產生惋惜,但雲葵可不會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