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這一聲像是有法力一般,光是聽著鑽心的疼痛就似乎舒緩了些。

江玉瀅微微睜開眼睛,對上了崇明溫柔又充滿力量的眼眸。

不過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她心底想的竟然還是:小師父真好看啊。

疼痛被躍然而上的欣喜短暫掩蓋過去了,江玉瀅低眉垂眼看自己的手也被小師父緊緊牽著。

看樣子,豐功偉業已成了大半了。

崇明這會兒注意力完全沒在手上,牽她的手是下意識的行為。

彆說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大小姐了,就算是身形魁梧的大汗,這麼一下也熬不住。

雖說沒辦法減輕疼痛,但總能轉移下注意力,從前崇靜鬨痢病的時候疼得死去活來,崇明一個晚上都握著他的手。

本來江玉瀅想趁機逗逗崇明問個“小師父,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啥的,奈何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疼得嘴角都在抽搐,想開口實在太難了。

“江施主,你忍著點。”崇真準備把鐵鍬的尖端拔/出來了,便喚了一聲。

江玉瀅,死死咬住了牙關,深吸一口氣後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崇真一手按住她的小腿,一手握住鐵鍬的木柄,可隻是稍稍動了動,就是鑽心的疼。

“江施主,沒事的。”崇明小師父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江玉瀅感覺自己的手也被握緊了些。

沒過多久小腿處傳來一陣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一瞬間她整個人顫抖不止,眼淚不受控製斷了線似的往下淌。

“江施主,已經沒事了,沒事了。”

崇明的聲音像顆定心丸,儘管疼痛還是讓江玉瀅沒辦法說出一個字,但她知道,真的沒事了。

然而江玉瀅都沒怎麼出聲呢,倒是小胖子和小瘦子兩個人在旁哭得稀裡嘩啦。

那聲音震天動地,宛如雷霆萬鈞傾瀉而起,驚起了旁邊樹上的一群飛鳥。

“你倆......哭什麼啊......”江玉瀅在劇痛裡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兩個小家夥鬼哭狼嚎的樣子,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再放任他兩人這麼哭下去,估計自己不是被疼死的,是活活被吵死的。

“江施主......我......我......”小瘦子嗚咽著想道歉,可每每開口,都會因為抽泣說不出話來。

崇真一直用撕下來的碎布按著江玉瀅的傷口處止血,等幾個和尚飛奔回寺裡拿抬架。

一來一回江玉瀅也習慣了些疼痛,算是能勉強正常說話了,她招了招手,讓小家夥們過來點。

“崇靜大師,崇慧大師,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事怎麼能哭鼻子呢。”

兩人往前走了走,這會兒江玉瀅一隻手還被崇明握著呢,估計他還沒意識到,江玉瀅也想再被牽會兒,就故意沒提,伸出另一隻手依次摸了摸兩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那男子漢......就不能哭了嗎......”

要說崇靜這孩子還是機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間還是沒忘記思考,對江玉瀅的說法提出了異議。

“這個嘛......”

這一問倒是把江玉瀅問住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老百姓過日子,總會碰到點想掉眼淚的事情,特彆還是牙都沒長齊的孩子,哭一場也沒什麼大不了。

“也不是,想哭就哭吧,不過哭過了就得站起來往前走,這才是男子漢。”

江玉瀅本來是想借機會給小胖子和小瘦子上一課,結果事與願違,兩人聽說哭一哭也無妨,“哇”一聲哭得比剛才更響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不能又改口說不能哭吧,江玉瀅有些後悔好為人師了。

當空的烈日能把人烤掉層皮,小腿鑽心疼,耳朵又遭受著源源不斷的進攻,實在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看江施主有精力和崇靜,崇慧兩人周旋了,崇明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些。

“崇靜,崇慧,江施主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崇明轉身過去看著兩個哭成淚人的小家夥,安慰著說:“先彆哭了。”

聽崇明師兄發話了,小胖子和小瘦子的哭聲才慢慢放緩了些,眼睫上掛著淚,抽著鼻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江玉瀅。

江玉瀅覺得好笑得很,哭得這麼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鐵鍬戳的是他倆呢。

幾個和尚一路快跑從寺裡把抬架搬了過來,崇明鬆開她的手,把江玉瀅小心翼翼抱了上去。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雖然是特殊情況,顧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和出家人的規矩,但由於崇明做得太自然了,甚至連“罪過”,“失禮”都沒說,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江玉瀅都愣住了。

周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難以言說了起來。

“咳咳咳咳......”崇真乾咳了兩聲,現在不是深想的時候,得趕緊回去敷草藥才是,便催促道:“快快快,彆愣著了,把江施主抬回寺裡。”

幾個抬架子的和尚心領神會,誰也沒開口提,就匆匆往寺裡趕了。

崇明的反應慢了不止半拍,他是在回寺裡的路上才察覺到的。

自己剛剛不僅握住了江施主的手還抱了她,這個衝擊讓從記事起就修習佛法的他徹底亂了。

姑娘家沒有婚配之前怎麼能和男子有親密舉動?

而且還是個出家人。

可事已至此,再後悔再自責也無濟於事,崇明想不到任何補救的法子,甚至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找到。

老住持第一時間就派人下山去通知了江大善人,沒多久江大善人就帶著草風堂的大夫急匆匆趕了過來。

自己前腳剛走後腳就出了事,雖說被江玉瀅氣得氣血攻心是家常便飯,但女兒就是他的命,衝進廂房看到沒了半點威風的江玉瀅,心如刀割。

“瀅兒,狠疼嗎?”

比剛才是好上不少了,崇真師父也給敷了止疼的藥,傷口處清清涼涼的,再看自己爹急成了滿頭大汗,江玉瀅搖了搖頭說:“還行,沒大礙。”

“跟爹回家,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一聽說又要下山,江玉瀅把不樂意寫了一臉,就崇明小師父剛才的反應,十有八九就差臨門一腳了。

自己受了傷,這幾日早殿,晚殿,啥的肯定去不了,不僅能省了麻煩指不定還有小師父貼身照顧,一舉兩得。

她有信心,再乘勝追擊不出半月目的就能達成了,可不能在關鍵時候出岔子。

江玉瀅胡攪蠻纏:“我不回去,這山上吸天地之靈氣,聚日月之精華,況且還有佛祖保佑,在寺裡肯定比在家裡好得快。”

“瀅兒,你彆胡鬨,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轎子我都備好了。”

白泉寺怎麼說都是佛家之地,她受了這麼重的傷,走路都困難得有人時刻照顧,總不能把下人派到寺裡來。

況且傷筋動骨得吃肉才好得快,留在寺裡肯定不行。

此時情況特殊,容不得退讓,江大善人便也不管她的抗拒,強行讓人給抬上了轎子。

江玉瀅是想寧死不從的,可稍微動動扯到了傷口就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束手就擒乖乖跟她爹下了山。

都坐進轎子裡了,她也沒忘記掀開簾子跟崇明打招呼:“小師父,千萬等我,最多半月我就回來了,到時候再跟你學棋。”

崇明還在為方才的失禮自責,不太敢做回應,此時道歉也不合時宜,隻得雙手合十深鞠了一躬。

心想著日後得和江施主疏遠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