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江玉瀅指著崇仁的鼻子,氣急敗壞,眼裡的寒光跟冰錐子一般,仿佛要把他戳成篩子。
“我怎麼不敢?反正又跟我沒關係,到時候被崇明知道了,難堪的可是你。”崇仁攤開雙手,一副毫不在乎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區區一百兩銀子對江玉瀅來說不值一提,她隻是有些氣惱被崇仁這小毛孩子牽著鼻子走,“我勸你不要不知好歹!!”
“行,你不給是吧,那我現在就去說。”
崇仁剛撂下狠話轉身,那是說曹操曹操到,就看見崇明從遠處走了過來。
“崇明!”崇仁不是吃素的,說要揭江玉瀅的底,就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他到現在都不肯加上“師兄”,全是直呼其名。
隔了老遠,崇明就聽見他伸長脖子朝這邊招著手,以為有什麼急事,不免加快了腳步。
“江大小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勸你不要給臉不要臉,要不然可彆怪我不客氣!”崇仁吊起眼角,對一旁的江玉瀅下達了最後通牒。
“誰怕誰,我不信你真敢說!就算說了,你看看崇明小師父信不信吧!”
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敢威脅我??江玉瀅如此想著,準備和他鬥爭到底,今個就不低頭了,看他能掀起什麼風浪。
江玉瀅還是不了解崇仁,他做事可沒那麼多顧慮。
人情世故?為人處世?這些都是什麼?
“崇明,江大小姐她對你有......”這最關鍵的一個字還沒說完,江玉瀅一個健步上前,死死捂住了崇仁的嘴巴,把他兩個胳膊彆在身後,跟劫質一般拖到了一邊。
“崇仁,你瘋了!!乾什麼!!”江玉瀅咬牙切齒,沒想到他來真的。
崇仁被她捂得氣都喘不過來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掙脫,勾著腰咳得五臟六腑都在劇烈震動。
“江玉瀅,你想殺人是吧!!”待他緩過來,指著江玉瀅的鼻子,氣得嘴角都在顫動。
氣那是真的氣,但江玉瀅拿崇仁又實在沒辦法,嘴長在他身上,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捂著吧。
到最後還是服了軟,“行行行,一百兩銀子是吧,給你就是了。你下次要再敢胡說,我真的會殺了你!”
崇仁搞不明白從一開始直接答應把銀子給了不就行了,乾嘛如此折騰?總不能是心疼那一百兩銀子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崇仁不屑地擺擺手,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朝這邊張望,二丈摸不著頭腦的崇明,問江玉瀅:“你準備啥時候給他說哦?我估計你不直說,他那木頭腦袋一輩子都察覺不到的。”
“不知道,反正現在還沒到時候。”
說肯定是遲早要說的,而且隻能自己開口。看現在的情況,崇明小師父的確對自己有點意思了,但離答應還俗給自己當相公恐怕還有一段距離。
都怪爹爹多管閒事,若是能在藏經閣獨處半月,乘勝追擊,說不定這事兒就成了。
不過江玉瀅轉念一想,直截了當把自己的心意明說了也未嘗不可。
一直把崇明小師父晾在一旁也不是個事兒,江玉瀅皮笑肉不笑地威脅崇仁再多嘴就把他丟去喂野豬後兩人才走回了崇明身旁。
“崇仁師弟,你放才說江施主她怎麼了?”崇明等了半晌,剛才崇仁的話說得急,他隻聽到了“江大小姐她對你”這幾個字,後麵那個僅次於“意”的“有”字也沒聽清,便開口問道。
江玉瀅齜牙咧嘴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然後轉過頭跟崇明笑容滿麵地打起了哈哈。
“崇明小師父,沒什麼,他就是喊著玩的。”
崇明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江玉瀅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問。
他在心裡琢磨著把能連上的句子都列了一遍。
江施主對你不滿?
江施主對你有恩?
江施主對你不薄?
糟了,不會是昨日自己不小心把硯台打翻害墨汁濺到了江施主身上惹她不快了吧。
雖然她嘴上說著沒事,指不準心底還耿耿於懷著,但仔細想來以江施主的性子又不太像是會在意的人。
崇明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也沒得出個結論。
其實能接在“對你”後麵的詞兒也不算太多,結合兩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樣子倒是不難猜出崇仁要說的是“有意”,隻可惜他真是想不到那塊兒去。
崇明這會兒過來是要跟江玉瀅說今個下午不講佛法課,住持想讓她連著幾個孩子一起出坡。
出家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出坡就是勞作的意思。
籠統來說就是種地。
寺後麵有個菜園子,過堂吃的時令蔬菜基本都是從菜地裡現摘的。
當然住持也沒指望他們能真的下地,平時幾個孩子也就田埂上幫著遞遞東西,乾乾雜活。況且讓江玉瀅下地也沒人放心,怕是前幾日播種下的芹菜要遭了秧。
江玉瀅一聽下午得下地了,沒忍住抱怨了一句:“小師父,你們這也太辛苦了,菜園子這種東西雇人來打理不就行了,要是缺錢江家給出就是,何必還一年四季累死累活自己乾啊。”
“江施主,勞作也為修行的一部分,百丈懷海禪師曾言: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不可怠慢。自然也不能交由他人打理了。”
百丈懷海?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江玉瀅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想起來了!
“怎麼又是這個百丈懷海??編了害死人的《百丈清規》,提出了誰都記不住的二十條叢林要則,現在還說什麼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大師他是每天閒著沒事做啊?淨給人添亂!”
可以說江玉瀅在這白泉寺裡過得不自在一大半都是拜百丈懷海所賜,她對這位早就仙逝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師頗有微詞。
好端端地乾嘛設那麼多規矩把自己困住?
困住自己就算了,您老人家知不知道往後百年,千年,萬年,隻要入了這寺門,都被困住了啊!
百丈懷海大師當然知道,人家的初衷就是為了約束日後的佛門弟子的。
江玉瀅還在滔滔不絕,義憤填膺抨擊著大師的沒事找事,就聽見一旁的崇明小師父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崇明在這寺裡呆了快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聽人說百丈懷海大師淨給人添亂的。
江施主未免也太能說了。
這會兒看她氣得兩個腮幫子鼓鼓的,瞪圓了杏眼,臉頰還微微泛著淡紅,實在是可愛極了。
崇明自己沒有發覺,之前每每有此般不合禮數的想法,他會不由自主默念幾聲“罪過”。
但這次,他連“罪過”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