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春暖花開之際,俞得水……(1 / 1)

大佞臣 沉默的戲劇 5888 字 11個月前

春暖花開之際,俞得水來向沈容辭工,他如今已年邁,用攢了一輩子的銀子在郊外置了一座小宅子,打算帶著兒子兒媳婦去宅子裡養老。

沈容送了他一些銀子,應下了他的請求。

近來沈容不上朝,兆喜也不曾清閒著,店鋪的租金、莊子的收成都得他顧著,每日在各街市來回奔走,忙得暈頭轉向。

小桃後來與他碰見過幾次,埋著腦袋假裝不認識他,眼神裡還有些羞惱。

兆喜苦笑歎氣,也說不出什麼來,他與小桃本就是一個虛情一個假意,再見麵都是尷尬。

得空的一日,兆喜被沈容叫去了書房,他剛從西市回來,熱得滿頭是汗,衣擺上還蹭了汙泥,沈容見他不修邊幅,好氣又好笑道:“你這幅尊容以後當了王府的管家,我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管家?”兆喜笑得合不攏嘴,撓撓頭道,“老爺說笑呢?我怎麼能當管家?”

沈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你沒出息,我如何把雙喜許給你?”

兆喜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沈容麵前,央求著道:“小人當,小人一定好好當,有事老爺吩咐。”

沈容笑道:“你跟著俞管家學了幾年,府裡的事務也都熟悉,你當管家我沒什麼不放心,隻是你記住,咱們府裡賬房高於管家,你對方德子得敬重,不得對他沒大沒小。”

“那是自然,小人對方管事向來尊敬。”兆喜覥著臉問,“那小人什麼時候迎雙喜過門?”

沈容哭笑不得道:“問雙喜父母去。”

兆喜忙不迭點頭:“是是是,沒錯沒錯,小人先走了,老爺,先走了啊。”

沈容擺擺手:“走吧走吧。”

兆喜得了準,馬不停蹄般往後院跑,走至抄手遊廊那隨手拉了個侍女去傳話,讓人把雙喜叫出來。

兆喜在長廊裡坐了半天,才等到磨磨蹭蹭過來的雙喜。

雙喜似是剛睡醒,悠悠地打著哈欠。

兆喜冷哼道:“你這小懶豬,叫你伺候夫人,你偷懶打瞌睡!”

雙喜瞪他一眼:“不要你管,你才是懶豬。”

兆喜越看他越喜歡,得意地挑起眉道:“你以後注意著點分寸,彆對我咋咋呼呼,小心我打你屁股!”

雙喜結結巴巴道:“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訴夫人!”

兆喜站起來,把雙喜堵進角落裡,笑眯眯道:“以後你就是我兆喜的媳婦兒,我想打你就打你,想摸你就摸你,想親你就親你,看你往哪裡跑。”

雙喜漲紅了臉,一臉緊張看著他。

兆喜笑說:“老爺把你許給我了,你以後就是我兆喜的人了。”

雙喜羞惱道:“什麼許給你了,老爺夫人都沒有和我說過,我又沒說要嫁給你。”

兆喜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保證不打你屁股,也不欺負你,我存了不少銀子呢,你嫁給我,都給你買好吃的。”

雙喜靦腆地笑了起來,嘀嘀咕咕道:“我又不是沒有。”

兩人拉拉扯扯在長廊裡私語,琴嬤嬤突然拿著笤帚衝過來,叫罵道:“兆喜!你再闖進後院看我怎麼教訓你!”

兆喜嚇了一跳,連爬帶滾往前跑,嘴裡尖叫著說:“饒命啊琴嬤嬤!”

琴嬤嬤依依不饒,拿著笤帚一路追著跑上前,雙喜邁著小步子追在後頭,嘴裡絮絮道:“兆喜快跑,琴嬤嬤彆生氣了,琴嬤嬤......”

*** ***

劉姨娘過世之後,小桃與小花依舊回方小姨娘身邊伺候。

如今沈府裡頭賈千怡當家,睿王是沈康唯一的靠山,賈千怡又身懷有孕,上次沈蓮對她動過手之後,她胎氣已然不穩,沈康也不敢輕易惹她,生怕鬨出事端反而沒了孩子。

從前睿王扶持沈康,也希望他能出人頭地,但眼下的境況,扶持已然談不上,不過是幫襯一把,沈康在刑部這一年,除了與人應酬,沒有做出任何成就,他有幾分才能睿王看在眼裡,不值當費儘心力為這個不成器的女婿謀劃。

沈康日日花天酒地,賈千怡也不拘著他,隨他飲酒作樂,沈康沒銀子了就去問賬房支,可公賬上又能有多少銀子,這府裡值錢的也不過是老夫人留下的那些家當罷了。

沈康在外賒了幾回銀子,多少也被人瞧不起,喝醉了酒便回家大吵大鬨,一次酒醉時對著賈千怡破口大罵,說她自私刻薄,隻知自己享樂,不肯拿嫁妝銀子補貼家生,這些話賈千怡已經聽麻木了,淡淡的沒什麼反應,繼續吃自己的燕窩粥。

沈康罵狠了,意外透露了那碗銀耳羹的事情,包括之後許多次不小心都是他的故意,賈千怡默默地聽著,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這些事情她早已經知道了,睿王妃失口說過,她的生母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探,逐漸知曉了他們當日的盤算。

老夫人與睿王妃一丘之貉,用一碗銀耳蓮子羹讓她滑到,再讓沈康去扶,其後又有許多次走錯小院,錯手摟抱這種伎倆。當日賈千怡中了她們的計謀,少女心動嫁給了沈康,如果她當日堅持不肯嫁,睿王妃與老夫人就會到處宣揚她與沈康有私情,用流言逼她出嫁。

她終究是逃不出她們的手掌心,但賈千怡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她不看過往,隻看前程,隻為今後謀劃。

沈康沒了銀兩,妓院不肯招待他,妓院的管事登門來要債,賈千怡挺著大肚子,親自拿銀兩給他,結清了沈康的賒賬,又問他贖了幾位沈康喜歡的娼妓,叫他以後不準再接待沈康。

妓院管事知道賈千怡是睿王女兒,既然大方給銀子,他也不敢得罪睿王,便再三保證地答應了,次日便把幾位妓女送進了沈府。

沈康得知以後難以置信,賈千怡溫柔笑著說:“夫君喜歡的姑娘,妾身自然要納回家,這是妾身的本分。”

沈康感動至極,日日與幾位煙花女子苟合。

賈千怡對從前往事既往不咎,更吩咐嬤嬤小心伺候著沈康,多拿些‘上好’的鹿血酒給他補身。

*** ***

兆喜迎親這一日,趙念安把王府正院借給他擺了十桌,給足了兆喜體麵,兆喜領情也感動,暗自發誓今後必定更加賣力當差。

沈容在前後院交彙處給他騰了幾間仆役房,另外起牆圍了小院,又賞了兆喜一千兩銀子讓他操辦婚事,迎親日雙喜的父母也來吃酒,他們成親沒有大戶人家這麼多規矩,把各自的行頭搬進新房,請雙喜父母坐上高堂位,舉行了拜堂儀式。

沈容牽著趙念安在一旁看著,偷偷樂了一下,在趙念安耳邊說:“他才是贅婿呢。”

兩人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兆喜突然牽著雙喜過來,給沈容和趙念安磕了個頭,趙念安哈哈直笑:“好了,快起來吧,等不及要吃席了。”

眾人挪步前院,來吃席的客人多是兆喜的朋友,還有許多莊子上的管事。

趙念安坐在主桌上,看著正跪在椅子上吃手指頭的千喜,他如今剛滿五歲,比尋常孩子看起來胖一些,軟綿綿地像個白包子,多看他幾眼便朝你笑,大眼睛滴溜溜的十分有神。

趙念安看著千喜,喃喃說了句:“小娃娃也挺可愛的。”

沈容見他目不轉睛,突然笑了一聲,趙念安轉頭望著他,扁著嘴道:“你笑什麼?你少癡心妄想,我是不會許你納妾的。”

沈容攬住他的腰,湊上前輕笑道:“左右日子也無趣,咱們以後沒事就去彆家串門,瞧瞧哪家有中意的小娃娃,你若是看上了,咱們搶了就走。”

“哈哈,又作怪。”趙念安拿起筷子吃了口菜,“這豆腐味道還不錯,你快嘗嘗看。”

沈容點點頭,又吃了幾口菜,兩人都不喜飲酒,酒過三巡填飽了肚子,提前離席去街上溜達。

兩人攜著手走在黃昏下,剛走幾步路便察覺後頭有人跟著,回頭看去,卻見方德子隔著三丈遠的距離跟在後頭。

方德子笑吟吟道:“您二位逛著,老奴也動動胳膊腿。”

趙念安氣惱極了,對沈容耳語道:“當了賬房還管著我,好似我會走丟似的,咱們甩了他自己去玩兒。”

沈容笑笑不說話,牽著他往前走。

趙念安又說:“這條街上誰還不認識我,你又會武功,哪裡有人敢衝撞我,偏他不放心。”

沈容無奈道:“他又不跟上來,你消停些吧。”

趙念安鼓了鼓腮,不高興道:“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我從前與你這般說,你立刻就甩了方德子,陪著我單獨去玩兒,你如今都懶得敷衍我了。”

沈容拿他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在他抱怨之際,攬住他的腰施展輕功上了屋頂,方德子連忙起身去追,沈容斜眼瞄見他的動向,摟緊趙念安躍入曲折的深巷中,又攜著他穿過小巷,繞至另一條巷子裡,然後摟緊他屏氣凝神躲在黑暗中。

趙念安幾次飛上飛下腦袋發暈,麵色蒼白靠在沈容懷裡,待方德子走遠,沈容才牽著他離開小巷。

趙念安可憐巴巴說:“咱們以後還是讓他跟著吧。”

沈容笑得不行,捧著他的臉親了兩口,笑停了才說:“你可真是會給我逗樂子。”

兩人跑去看了街頭的皮影戲,又看了胸口碎大石,剛買了糖葫蘆攥在手裡,方德子就氣喘籲籲找來了。

他扶著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停了才說:“奴才、奴才可算找著您了。”

趙念安哈哈笑了一下,不再躲著方德子,與他一起走在街上四處閒逛。

天色已然漆黑,各家各戶的燈籠點了起來,照得滿地紅亮。

沈容攬著趙念安站在街頭看文人墨客飲酒鬥詩,圍觀的百姓鼓掌叫好熱鬨起哄,趙念安看得無趣,搖搖頭說:“咱們還是去看皮影戲吧。”

沈容攬著他正要走,後腦勺被人用碎銀子打了一記,他倏然回頭看去,萬常寧坐在酒樓二層的露台朝他招手,宋言坐在一旁正在吃菜。

沈容撿起那塊碎銀子,氣惱道:“你瞧瞧我表兄,拿銀子打我腦袋,也不知罵他什麼才好。”

趙念安把銀子收起來,笑眯眯道:“他漏財沒有福氣,咱們不理他。”

兩人登上酒樓,沒怎麼寒暄,坐著又吃了杯酒。

萬常寧拱著沈容道:“你怎麼不上去與他們鬥鬥詩,也展現展現你探花郎的風采。”

沈容無可奈何道:“我如今是個俗人,整日管著一兩三錢的事情,哪還有什麼文人墨客的風雅。”

萬常寧哈哈大笑,喝了幾口酒才說:“若說俗氣,你們家那沈康才是俗人,我聽說他近幾日納了幾位姨娘都是煙花女子,還一次納了三位。”

沈容不接話,隻看了眼宋言。

萬常寧突然反應過來,麵色大變,打岔道:“明年又要選秀,內務府應該常來煩你吧。”

宋言笑著搖了搖頭,兀自吃菜。

此刻的沈府裡,方姨娘正準備收拾細軟跑路,自從賈千怡當了家,各小院不僅不發份例銀子,連東西也不發,如今連她身邊兩個侍女都去了彆的地方伺候。

她每日去大廚房領飯菜,和仆役是相同的夥食,半點肉沫子都吃不上,她來了這府裡六年,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昔日懷孕的時候更是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現在卻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

自從她沒了孩子,沈康就極少去她屋子裡,如今又納了好幾位姨娘,更是眼裡沒有了她。沈康從前疼惜她獨守空房,如今卻嫌惡她水性楊花,幾乎是放著她在這府裡自生自滅。

方姨娘之前從趙念安手裡陸陸續續拿了二千多兩銀子,買了許多金銀細軟,有一大部分都被沈康拿去送給了新歡,按照沈康的意思,這二千多兩銀子沈府賠給了趙念安,方姨娘本不該有這些金銀珠寶,她該得的不過是一個月幾兩銀子的份例。

方姨娘如今吃不飽穿不暖,眼看著那點積蓄也要被沈康掏空,她心裡悔不當初,恨得牙齦都咬碎了,趁著沈康醉酒,給了看門的仆役一點銀子,準備帶著細軟跑路。

看門的仆役收了她的賄賂,在她準備離開的當夜卻擒著她去交給賈千怡。仆役拿錢不辦事,也不怕方姨娘拖他下水,一個名聲喪儘又準備跑路的姨娘,說的話有誰會信。

方姨娘有苦說不出,撒潑一般蹲在地上哭鬨,哭訴自己的委屈與可憐。

賈千怡可不吃這一套,命人繳了她的細軟,把她扔到柴房裡關起來。

中秋節那一日,賈千怡胎動,誕下了一個男嬰,沈康高興壞了,帶著一身酒氣來抱孩子。

賈千怡皮笑肉不笑望著他逐日虛弱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精力一般,臉上透著奇異的紅,眼窩深陷,身材消瘦,走路的時候腳步虛軟。

嬤嬤小心盯著沈□□怕他一不小心摔了孩子。

賈千怡帶著孩子安心坐月子,沈蓮偶爾來看孩子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甚至屢次口出惡言,責怪賈千怡隻知道照顧孩子,沒有儘到嫂子的責任,沒有將她放在眼裡。

賈千怡半點不惱,甚至哄著她,送了她許多好東西。

沈蓮從她嫁妝箱籠裡拿走了幾件上品的首飾,心滿意足離開。

賈千怡出月子的那一日,恰是深秋時節,她抱著孩子走在微涼的風裡,奶嬤嬤跟在她身後勸她回屋休息。

賈千怡臉上含著笑,帶著孩子走遍這宅子每一寸地方,走累了去了老夫人從前的院子裡落腳休息。

嬤嬤心疼道:“夫人啊,這坐月子不能掉以輕心,萬一傷了身體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賈千怡答非所問,隻笑說:“這宅子雖然破舊,但細看看也有不少值錢的東西,老夫人這裡就不老少,私庫裡也不少金銀,連著我帶來的嫁妝,如今手上也有五個莊子,雖不是什麼良田,加上鋪子租金,一年攏著算算也有一萬兩。”

嬤嬤嗤笑道:“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老爺揮霍。”

賈千怡自顧自說道:“金銀雖不多,但這裡又不似什麼王府侯府,有大大小小一堆主子,咱們府裡隻有我一個,如今再添個孩子罷了。”

賈千怡手裡抱著孩子,侍女急匆匆跑來稟報,她滿腦門的汗水,進來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夫人不好了,老爺馬上風......沒了......”

賈千怡哄著孩子,聞言挑了挑眼梢,淡淡道:“去找郎中來瞧瞧吧。”

侍女擦了擦汗爬起來去了。

賈千怡垂了垂眼,突然笑著說:“嬤嬤,你上回說你在山海州有個侄子,還未娶妻,是不是有此事?”

嬤嬤拎得清,立刻說道:“是啊,我那侄子如今三十歲,正當年,是個鐵匠,為人老實木訥,是個好的。”

賈千怡笑道:“既然是個好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沈蓮如今年紀還小,此去山海州路遠,等她到了那裡先學幾年規矩,等學會了如何孝順公婆,過了孝期,再成親不遲。嫁妝我親自給她備,咱們一是一二是二,都得清清楚楚,走的時候彆叫她多拿了什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等她去了就是正室夫人,極其體麵。”嬤嬤跪下磕頭謝恩,“紅白事不宜衝撞,夫人擇個良辰吉日,老奴親自帶她出門。”

賈千怡含笑道:“你是明白人。至於那些姨娘也都是簽了賣身契進來的,等辦完喪禮,都送出去吧,咱們府裡困窘,捉襟見肘,沒那麼多糧食養閒人。”

賈千怡抱著孩子踱步走出小院,迎著秋日的風,笑容神清氣爽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