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今日晚膳不曾叫姨娘與小姐們,……(1 / 1)

大佞臣 沉默的戲劇 3727 字 11個月前

今日晚膳不曾叫姨娘與小姐們,隻六人坐了一張小圓桌,外頭天色漸暗,侍女們掌了燈,又陸續來斟酒,幾人端著酒杯小飲了一口,待老夫人拿起筷子吃了口,其餘人才一一動筷。

桌上菜色雖不如王府裡頭,卻也不算寒酸,今日是趙念安第一次在相府吃飯,老夫人花了血本,請了外頭的大廚來做菜,又買了幾壺上好的美酒,美酒配佳肴,窗外又有銀月掛樹梢,倒也彆有一番景致。

席間老夫人沒說什麼,倒是陳夫人噓寒問暖問了幾句,等吃過飯傳了茶上來,老夫人才緩緩進入正題。

老夫人正了正色,緩緩說道:“我前幾年身子不大好,請了宮裡太醫來診脈,叫我飲食清淡,靜心修養,我便帶了仆人們去大鐘寺禮佛,這一去就是兩年,如今身體真是大好了,當真是佛祖有靈。”

沈容笑道:“祖母誠心,又有祖父泉下保佑,身體自然大好,隻是如今祖母年紀大了,還是得多休養,切莫操勞了,若是有什麼不爽利的,再請太醫來看看。”

老夫人盈盈笑了,其他人也說了許多寬慰的話。她捧著茶,卻是悠悠歎了口氣道:“說得容易,這俗話說眼不見為淨,我去了大鐘寺自然清靜,回了府裡,總是有許多愁緒,這宅子是從前先皇賞下來的,那時候宅子裡隻有老相爺與我兩個主子,到如今,姨娘們許多,還有少爺小姐們,雖說是熱鬨,隻是打理起來也辛苦,這連月裡,陳氏的辛苦,我老婆子看在眼裡也是心疼。”

陳夫人連忙放下手裡茶,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兒媳不敢居功,這本就是兒媳該做的。”

老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緩聲道:“隻是有一事,我心裡總是有些不痛快,今日在座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說了。”

陳夫人目光綽綽看著她。

老夫人蹙眉道:“你給容兒安排的竹園是怎麼回事?小些倒也無妨,隻是那地方靠近仆役房,尋常多有外男走動,他那小姨娘也時常自由出入府邸,這如何使得?”

陳夫人攥著手呐呐道:“實在是兒媳失職,此事確實是兒媳考慮不周,隻是咱們宅子小些,確實也安排不下。”

沈相沉著臉,蔑視地看著陳夫人道:“你尋常就是這般,做事欠妥又喜自作主張,還不快向母親道歉。”

老夫人拔高聲音道:“好了,我如今不是教訓她,不過是與她說道說道,不必誰來道歉,她持家已經不容易,沒得叫她再受委屈,此事也是我不好,從前老相爺不拘小節,咱們後院也沒幾個人,怎麼都住得下,我便也沒有立下規矩,如今人多管不住了,分了小院住,管得亂七八糟,也是陳氏年輕,沒有威嚴,既然如此,得讓我這個老婆子來管管。”

陳夫人緊張道:“請母親示下。”

老夫人道:“如今後院裡就屬暢憂閣與春歸院地方最大,劉姨娘與林姨娘沒有孩子,林姨娘搬去暢憂閣,劉姨娘搬入春歸院,劉姨娘的小院清出來給容兒,他如今長住安王府,但咱們相府裡頭還得給他留個院子,康兒還未成親,林姨娘的院子撥給他,與他原來的打通,造間大的,日後也好迎新夫人進門。”她說完轉頭看了眼沈容,溫善笑道:“容兒應當不介意康兒的院子比你大吧。”

沈容誠惶誠恐道:“自然不介意,這也是應該的。”

陳夫人扭扭捏捏不敢出聲,卻是沈相著急說道:“春歸院原本也不大,如今康姨娘還帶著蓮兒一起住,母親叫劉姨娘搬進去,豈不是地方更狹小了?”

老夫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慍怒無比,這個兒子哪裡都好,就是眼界小了些,隻看著眼前一畝三分地,康姨娘不過是個姨娘,如今陳氏帶著嫡女都不曾發話,他倒是跳起來為康姨娘爭不平,這叫陳氏臉麵往哪放!林姨娘與劉姨娘到底是無兒無女的小門小戶,又不受他疼愛,隨便打發兩間屋子就是,沒得還叫她們榮華富貴!

沈康還未成親,如今的院落雖然不小,但彆說尚公主,便是隨便一個達官貴人家的千金都瞧不上眼,她大費周章還不是為了給沈康修繕院子,日後好風風光光迎新夫人進門!這個蠢貨!

老夫人麵上笑道:“你這孩子到底是念舊情,康姨娘伺候你時日最長,你到底是心疼她,不過不妨事,康姨娘為人我知道,她領你情,知道你疼她心裡就滿足了,哪裡會爭長爭短的。”

沈相不再出聲,陳夫人順從道:“母親,我明日就去安排。”

老夫人道:“另外,以後姨娘們無事不得外出,缺什麼都請了府裡,叫管事的去跑腿,往後既不分小院住,份例也無需發銀子,都采買了發東西,這本該是大門戶裡的規矩,說句不好聽的,咱們相府根基不深,老相爺白手起家,沒什麼家底,往年也都隨意,隻是如今懷蔭也高居相位,容兒與康兒也都有長進,這大戶人家的規矩也都該學起來。”

陳夫人苦笑,他父親雖是參謀院侍郎,卻也是到他這一輩才起來的,也不過是小門小戶,沈相當年也是喜歡他們陳家家底乾淨,在朝廷沒什麼紛紛擾擾的牽葛。

陳夫人心裡沒什麼不樂意的,本也沒有給姨娘們發月銀的道理,隻是她來相府時已經是這個規矩,聽說康姨娘最先入門,沈相每月都給她五十兩花銷,先夫人萬氏入門後這個規矩也沒改,如今不發銀子,都采買了發東西,她這個當家主母反倒更有話語權,不像從前,姨娘們都不必看她臉色度日。隻是如今又要給沈康修院子,她一時間又有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苦楚。

老夫人今日也沒說其他的,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便借口累了,叫大家都回去。

沈相也沒提數日前那些齟齬之事,端著長輩的架子叮囑了幾句,便滿腹心事去了後院。

沈容牽著趙念安踱步回王府,兩人走在路上,趙念安突然問道:“我若是住在相府,難道也不得外出?”

沈容淡淡道:“赤子要好些,再說誰敢攔了你?”

兩人從東角門進去,循著花草迷人的側巷走入花園,在抄手遊廊上坐了一會兒。

趙念安道:“今日老夫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知道了方小姨娘來鬨?特意當著我的麵給姨娘們立規矩?”

沈容笑:“你自小在後宮長大,都聽不出是什麼意思?”

趙念安笑眯眯道:“我小時候與北辰一道在皇祖母身邊養著,皇祖母威嚴,底下人都怕她,我嬌氣些,北辰愛搗蛋,皇祖母卻都不說我們,她與皇後娘娘一條心,縱得我們無法無天,北辰有賢貴妃娘娘管著,比我上進些,我尋常不讀書,隻學了皇祖母變臉的功夫。”

沈容捂住他嘴道:“你真是無法無天,什麼都敢說。”

趙念安撥開他的手,笑笑說道:“皇祖母最疼愛太子哥哥,越是疼愛卻對他越是嚴格,我在她身邊許多年,多少也察覺得出來,她雖然待我們不如太子哥哥,可到底是她親手養大的,也有許多真心實意,尋常我若是生了病她也著急,有一次我病重了數日,一直不見好,皇祖母整宿整宿陪我,我半夜睡醒起來都瞧見她哭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第二日病就好了。我這次出嫁,她麵上淡淡的,也沒有給我添妝,私底下給我塞了許多銀子呢,許是怕皇妹們出嫁的時候不好辦,才偷偷給了我。”

沈容摟著他靜靜聽他說。

趙念安靠在他身上,緩緩又說:“父皇的後宮許是有許多彎彎繞繞的事情,但皇嗣們都長得好,你也不必說我不懂,後宅之事,北辰也未必比我明白,我到底是按照皇子教養長大的,哪裡懂這些,我母妃尋常也不與我多說。”

“隻是你以後免不得要參與進後宅紛爭。”沈容歎氣道,“你從前在宮裡,隻要皇太後聖上皇後不說你,你再怎麼闖禍也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如今出了嫁,隻要不是夫家欺人太甚,多半你都得忍著,否則就會落一個不賢不孝的名聲,也會叫聖上與皇後蒙羞。”

趙念安推了推他道:“你與我說說,老夫人今日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說話不比我皇祖母爽快,我聽了白天不明白。”

沈容歎了口氣道:“父親為人偏私,隻是他並不高明,自以為占理,巧言善辯,旁人捧著他不與他爭辯罷了,祖母較他高明許多,她行事會留三分餘地,叫你有苦說不出,就好似今日,她分明想給沈康擴院子,卻拿我說事,我明明不住相府,她卻要換一個大院子給我,全然是一派公正公平的姿態。擴院子要費銀子,府裡有多少銀子她是知道的,陳氏自然為難,她便出手替陳氏料理後宅,收了各院的份例銀子,叫姨娘們日後都看陳氏臉色過活,一開一合,陳氏隻能應承下來。”

趙念安琢磨了半晌,喃喃道:“這葫蘆裡原是賣的這個藥,隻是一本正經叫我們去作甚。”

“擴了院子自然是要相看,瞧她今日對你那番親熱姿態,往後怕是少不得要叫你辦事,他如今是你祖母,又放低了姿態求你,你事事都得順從,否則她把消息往外一漏,一品誥命,老相爺遺孀,對著孫媳婦點頭哈腰低聲下氣,還要受其鄙夷嫌棄,參謀院那些言官老臣知道了,還不得日日在朝上參我?父親雖不受人敬重,但祖父在朝堂上還有無數門生,隻是父親自持身份不與他們來往罷了。”

趙念安苦著臉道:“那我豈不是被她拿捏住了?”

沈容好笑道:“日久天長,彆怕,凡事都有我。”他親了親趙念安的臉,牽他起身道:“走吧,回房吧,你晚上吃的不多,叫膳房再送些來。”

“現在想來,下午那些兒時趣事都是她胡說八道,說的都是你三四歲前的事情,篤定你記不得罷了,半點不說你後來的事情。”

“這你倒是機靈。”

趙念安親熱道:“你的事情我都仔細揣摩著呢。”

沈容笑了一聲,執起他的手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