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溫塔覺得,自己和蕭厲暫時陷入了有些古怪的氛圍。

自從上回在美術館她和蕭厲說完不許他再送花過來的事情之後,蕭厲回到家裡,就變得比從前沉默寡言了許多。

他彆的地方倒是都沒怎麼變,依舊每天早上熱衷於送她去上班,每天晚上都要按時接她下班,順便晚上再做些有的沒的的體力活,但就是在說話上,他不再變得和從前一樣滔滔不絕了。

溫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

難道就因為她不許他送花去美術館?

如果這點事情都能把他刺激成這樣,那溫塔想,蕭厲也實在是太枉費他那一張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臉龐了。

不過她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想要蕭厲再把花朵送到美術館去,那麼就算他表現的再怎麼古怪,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她並沒有過多地關心蕭厲,隻叫他一個人在那裡鬨脾氣。

九月十五是蕭厲之前說過的,想要帶她一起去參觀傅懷山私人館藏的日子,現在還有不到十天,在此之前,溫塔還需要和馮荻荻再一道去雲城出一趟差。

那是一場國內難得的高定藝術空間展。

活動的主辦方發起人是國內唯一一家被國際高定協會認可的品牌,因為溫祝華女士和這個品牌的創始人相熟,所以溫塔在自己十六歲之後,便每年都會跟隨著溫祝華女士,被邀請去觀看這個牌子的走秀。

今年他們品牌方突發奇想,牽頭帶動了一個空間藝術展的活動,邀請了不少的藝術家和策展人,溫塔也在受邀之列。

六月的時候,她就完成了自己的作品,送了過去。

今天過來,是參加這個展覽的正式活動。

她和馮荻荻兩個人落地雲城的時候,時間剛好是傍晚。

雲城和北城,一個處在祖國的南邊,一個處在祖國的北邊,明明上飛機時看到的還是萬裡無雲的大晴天,但是一走出機場,傍晚潮濕的雨水氣息便朝人撲麵而來。

她們來的不是很湊巧,雲城這幾天細細密密的小雨,正下個沒完。

活動主辦方有派了專人過來接她們,溫塔和馮荻荻一起上了車之後,馮荻荻率先舉起手機,對著窗外蕭瑟的雨景拍了兩張照片。

拍著拍著,她突然琢磨道:“誒話說塔塔,蕭總今天怎麼沒來機場送你?”

“嗯?他為什麼一定要來送我?”

溫塔對於馮荻荻會提出這個問題,表示十分奇怪。

馮荻荻卻理所當然道:“因為你們結婚之後每一次你單獨坐飛機,蕭厲都是親自送你到機場的啊!”

“有嗎?”

溫塔對於這種事情,還真不是特彆有印象。

雖然她也的確知道,蕭厲經常愛送自己到機場,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居然是每一次嗎?

“有!”

溫塔不清楚,但是身為旁觀者的馮荻荻,可是記得非常清楚。

自打溫塔和蕭厲結婚之後,每一次她和溫塔一起出差,蕭厲都會親自送她到機場,在機場又是拉又是抱的,一定要叮囑完一大堆的話,這才肯放人離開。

“不對!”可是她剛回憶到一半,溫塔就道:“我有一次,有一次不是他送的!”

“這麼多次裡難得找出了一次不是,可把你能耐了?”馮荻荻好笑道。

“……”

溫塔一時啞口無言。

的確,她還想起來了,那一次蕭厲之所以沒能來送她,是因為他們公司有一個臨時會議開的時間晚了點,好不容易開完會他想要來送她,結果那時候又剛好碰上了晚高峰,所以他最後就沒送成。

後來溫塔下飛機後,就收到了來自蕭厲的整整十來條的新訊息和電話。

要不是馮荻荻提了一嘴,溫塔都完全沒有意識到,原來她每一次出差四處飛行的時候,還真是蕭厲在她的身邊送她。

連溫祝華女士都沒有對她這麼從一而終過。

上回是意外,導致他不能來送她;那這回又是什麼呢?

溫塔漸漸在心底裡琢磨起來。

難不成還是因為上回的事情?

蕭厲就那麼在意她不許他送花這回事嘛?

溫塔不是一個很喜歡鑽牛角尖的人,每次遇到什麼事情,她都想的是,誰的生活裡不是沒點煩心事,她連和蕭厲結婚這種事情都忍了下來,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同樣,她連和蕭厲結婚這種事情都忍了下來,現在不過是叫他不要送花到她的美術館,他又有什麼不能忍的?

蕭厲真有那麼小氣嗎?

如果蕭厲真因為這麼點小事情就和她冷戰,那麼溫塔想,這正好又給了她一個討厭他的理由,她遲早是真的要和他離婚的。

蕭厲毫無防備地打了個噴嚏。

他抬起頭來,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脖子。

傍晚的霞光照進高大的玻璃花房,像是往他的身上送了一件五彩的霞衣。

他的周身,花朵環繞,高矮不一的水桶裡,有些鮮花已經被消耗了大半,有些卻還整整齊齊,朵朵擁擠,散發著瑩潤馥鬱的光澤。

謝明裳從花房外頭走進來,看見地上被折騰的一片狼藉,不禁問道:“腳還沒麻呢?”

“你過來了?”蕭厲抬起頭,見狀,立馬捧起自己剛剛完成的傑作,叫他欣賞:“正好看看,這束花插的怎麼樣?”

謝明裳看了眼他捧在手裡的玻璃瓶,嘖嘖佩服起他的本事。

謝明裳和蕭厲是大學同學,家裡是個並不缺錢的富二代,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人畢業後既不想出去上班掙錢,也不想回家繼承自己的家業,思來想去,直接選擇了逃避現實,在北城的郊外找人租了一片土地,做成農場,說要乾脆提前進入養老生活好了。

蕭厲現在就是在他的農場裡。

“怎麼著,給點建議啊?”蕭厲摸了把臉上的薄薄的一層汗水,催促道。

“我還能給什麼建議?你都學了這麼些天了,要是還學不出什麼名堂,就是見鬼了。”謝明裳笑道。

蕭厲一屁股坐在地上,歎了聲氣:“也不知道,明明都是花,怎麼就這束好看,那束不好看……”

蕭厲的事情,具體還是要從前幾天溫塔麵對麵表達了對他的不滿開始。

雖然他當時很認真地告訴溫塔,自己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送花了,但蕭厲還是忍不住,不想叫溫塔討厭自己,看扁自己——所以他就跑到謝明裳的農場來學插花了。

謝明裳的農場裡有一片花圃,花圃間還有個玻璃花房,他今天下午專程帶了個老師過來,現摘現用,喊他教了自己兩個小時。

醒花、剪枝、階梯式、重疊式……這些蕭厲以前聽都沒聽過的詞,一遍又一遍強硬地灌輸進他的腦海。

“就因為你老婆說你送花的品味不好,你就每天偷偷摸摸跑到我這裡蹲兩三個小時來學習。”謝明裳對蕭厲實在是佩服。

“就那麼愛她?”

“那當然愛了!不愛她我怎麼會想和她結婚,怎麼會想和她過一輩子?”蕭厲說的很是理所當然。

謝明裳輕哂,看他對自己擺弄出來的花束信心滿滿的樣子,好心提醒道:“不過你真覺得,你和你老婆之間,隻有插花這一個問題嗎?”

“什麼意思?”

蕭厲終於是放下了手裡的花瓶,看了眼謝明裳。

謝大少爺的農場十分廣闊,絢爛霞光被窗戶分割成一塊又一塊的形狀,但仍舊擋不住它想要衝破天空的架勢。

不過一眼,蕭厲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等等,溫塔好像是今天的飛機去雲城?

他頓了兩秒,也不再理會謝明裳的問題,而是慌忙起身,跑到自己掛著的西裝外套那邊,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他看了眼時間,還真是今天!而且現在這個點,估計已經落地了。

蕭厲心裡頓時有股麵如死灰的安詳。

溫塔之前就說了,她這回去雲城至少要待三天,他明明之前都想好要親自去送她,再和她說說話,叮囑叮囑一些東西什麼的,但是因為這幾天一直心裡在想著插花的事情,現在完完全全地錯過了。

雲城這幾天下雨,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蕭厲打開微信,想要和從前一樣,直接發一長串的語音過去,問問溫塔的情況。

但是他又覺得,語音好像不足以表達他的情感,萬一溫塔直接不回他的消息怎麼辦?

還是直接發視頻通話好了。

蕭厲手指點到了視頻通話的選項上。

隻是在臨發出去前,他又有些猶豫,會不會打擾到她?前幾天美術館的事情他可以看出,她已經是很不開心了,他這幾天都儘量少在她麵前說話,悶頭學插花,想要悄悄地驚豔她,現在突然視頻打過去,萬一又惹她不開心怎麼辦?

他思來想去,最後到底是沒有發出那通視頻通話。

隻是在手機時間跳向七點整的時候,發了條信息給他置頂的“寶貝老婆”。

蕭厲:【寶貝,晚飯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