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夫妻到二老的院子裡閒聊了陣兒,提起蕭家的氣派,吳閱心中感慨,不免豔羨。
沈映蓉倒比他懂得知足,說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郎君可莫要被那富貴迷了眼。”
吳閱笑道:“惠娘說得極是。”
胡氏道:“權貴人家裡頭的日子可不容易,若是主子還好,其餘關係複雜,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裡外不是。”
沈映蓉讚許道:“阿娘言之有理,像蕭家那樣的門楣,裡頭妻妾相爭,不免生嫌隙,一般人是沒有那個本事立足的。”
胡氏:“惠娘頭腦清醒,著實難得。”
婆媳倆對生活的態度相對契合,知道自己的實力,也曉得擺正自己的位置。
相較而言,沈映蓉比吳閱更加務實,從不貪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懂得遵循本心。
這是胡氏欣賞她的地方,無論身處何地,她都有清醒認知,不易被外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稍後沈映蓉先回房,吳閱則繼續在這邊呆了陣兒。
他到底對珠花一事介懷,私底下偷偷詢問當時一並去岩山寺的家奴,卻並未問出什麼名堂來。
並非他懷疑沈映蓉的品行,而是對此事多少有幾分芥蒂。
自家女人的物什忽然出現在彆的男人身上,不免揣測。
那朵珠花被沈映蓉嫌棄了,覺著被彆的男人碰過,便不想再要。
吳閱也未過多追究,隻將其扔進書房的抽屜裡,算是翻篇了。
殊不知,那隻是蕭煜故意用來挑釁他的手段,真正的珠花還在自己手裡。
白日勞累了一天,晚上蕭煜早早就歇下了。
寢臥裡插了幾支荷花,散發著淡淡的馨香,燭火下的人凝視珠花,陷入了沉思。
回想沈映蓉提醒他稱呼她吳夫人,他心中很是不屑。
今日私下裡見她,又故意在吳閱跟前提及岩山寺,就是有意挑撥。
外頭皆說二人伉儷情深,他才不信夫妻倆的感情穩如磐石。
吹滅燭火,蕭煜整張臉隱藏在黑暗裡,任由胸中對女人的渴望恣意蔓延。
他想起在牡丹院偏廳與她接觸的情形,暗香浮動,撩人心扉。
儘管雙方保持著禮數,她卻像貓一樣戒備,有趣極了。
就算被她察覺到他的非分心思,她又能奈他何?
蕭煜喉結滾動,忽覺口乾舌燥。
在某一刻,他意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無恥到占有他人之妻的地步。
在欲望麵前,什麼良知道德,統統拋之腦後。
十八歲正是青春叛逆的時候,也是喜歡一個人就會肆無忌憚熱烈追逐的時候。
蕭煜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他想與沈映蓉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從骨子裡想占有那個女人。
那種純粹的搶奪欲望令他滋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想在半夜爬牆。
爬吳家的牆頭觀紅杏。
這個念頭從腦海裡冒出,連他自己都很詫異,他竟然可以無下限到這種程度。
蕭煜不禁生出幾分困惑,他真的有這般無恥嗎?
可是他真的很想要那個女人。
那種最純粹的欲望促使他拋卻道德底線,破罐子破摔。
反正都是紈絝子弟,反正都聲名狼藉,反正聚眾招妓鬨出人命案傳得沸沸揚揚,再多這一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蕭煜壓不住身體裡的蠢蠢欲動,瘋狂想要接近她,那種渴求令他真的乾出了半夜爬牆的荒唐舉動。
哪怕僅僅隻是想看她一眼。
吳家在冠雲坊那邊,坊與坊之間都有一道大門阻隔。
晨鐘響起時大門會開啟,方便各坊通行;暮鼓聲響起時便會關閉,百姓們隻能在坊內活動。
這樣便於衙門管理。
冠雲坊裡有一家青樓,翌日蕭煜在入夜時分搖著折扇逛窯子去了。
老鴇給安排了姑娘唱曲陪客。
蕭煜坐到榻上,聽著那位叫柳紅的女郎用方言彈唱當地小曲兒,聲音軟軟糯糯,帶著幾分媚人的嗲,酥到了骨子裡頭。
他聽得樂嗬,食指隨著小曲兒的節拍輕輕敲到腿上,一副陶醉模樣。
夜幕不知何時把天地籠罩。
吳家宅院裡一片安靜,書房裡的吳閱還在溫習功課,沈映蓉則已經歇下了。
也不知是悶熱還是其他原因,吳閱忽然覺得厭煩,這些年他從未停止過精進學問,卻愈發覺得迷茫。
看書有什麼用?
日複一日的求學,卻沒有一點長進,想起王縣令,他心中不由得憋了一股窩囊氣。
那老兒也不過如此。
一小小芝麻官,在他跟前耀武揚威,說話陰陽怪氣,時常貶低他三次落榜,著實叫人不痛快。
吳閱憋著濁氣吐不出來,倘若他第四次會試落榜,又將以何種心態來麵對自己的失敗?
他不敢想。
也不願去想。
心中煩悶,便再也坐不住了,背著手來回走動。
這書是再也沒心情看下去了,吳閱不大痛快地吹滅燭火,回房去歇息。
沈映蓉酣睡得沉,吳閱躺到她身邊都不知。
心裡頭想著事,吳閱睜大眼睛,無法入眠。
他知道自己走進了死胡同,一根筋跟科舉死磕,倘若不那麼早成名,他或許能接受自己現在的無力。
偏偏早年順風順水,一生的好運氣仿佛都在十六歲前用儘了。
想到曾經的風光,吳閱輾轉難眠。
二更時分,冠雲坊陷入了靜謐中。
青樓裡的蕭煜為了不引人起疑,特地討了一位女郎陪夜。
那女郎對他的樣貌特彆滿意,原以為能占點便宜,哪曾想那混賬東西一掌將她砍暈。
女郎軟綿綿地倒在了榻上。
蕭煜對她沒有任何興致,他在京中時常跟那幫紈絝廝混,自然知道窯子裡的女人接觸的男人多,最易染上臟病。
小子雖然膽大包天胡作非為,卻非常惜命。
把門從裡頭反鎖好,他偷偷開後窗,恰巧有棵樹能爬上來。
吹滅室內燭火,蕭煜借著樹乾溜了下去,翻牆離開了青樓。
坊裡的百姓早已酣睡,周遭一片靜謐,不遠處傳來打更人的聲音。
蕭煜警惕地穿梭在黑夜裡,既覺荒唐又覺刺激,他竟然真的癲到半夜去爬吳家的牆!
簡直像個瘋子!
那狂徒一邊埋汰自己荒謬不乾人事,一邊又興奮得不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乾出這般出格之事。
倘若讓京中的祖母知曉他半夜去爬有夫之婦的牆頭,隻怕屁股都得被打爛。
蕭煜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腚,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跟做賊似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有些人家養得有看家犬,忽見巷子裡冒出一個人,立馬狂吠不止。
蕭煜受驚跑得飛快。
他有功夫底子,像翻牆、跳躍那些動作比尋常人靈敏得多。
一路躲躲藏藏,總算抵達吳家院子。
那院牆老高了,他鬼鬼祟祟在周遭巡了一圈,最後選了一處最矮的院牆,硬是靠著過人的本事翻了進去。
他不熟悉吳家內院的布局,要命的是院子裡養了一條看家的大黃狗。
蕭煜運氣不好,被黃狗察覺有賊人潛入,立馬狂吠。
突如其來的犬吠聲把家奴驚醒,蕭煜受驚當機立斷躲藏。
狗叫聲一直不停,引起了家奴的重視,緊接著不少家仆都起床看情形。
院裡一時被火把照亮,驚動了主院的吳閱,連帶吳安雄也驚醒了。
沈映蓉聽到外頭的嘈雜,睡眼惺忪道:“郎君,外頭怎麼了?”
話語一落,門口傳來魏氏慌張的聲音,說家奴察覺賊人入院,怕是來偷東西的。
吳閱頓時炸了。
什麼賊子這般大膽,竟然偷到公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