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嘉傑走出觀察室,輕輕關上門。
“盧經理,”馮先生叫住他,“請留步。”
“馮處長不必客氣,叫我嘉傑就好。”盧嘉傑摘下帽子,低頭輕輕致意。
“今次之事,由馮家而起……拖累了令弟,馮某在此致歉了。”馮先生雙手抱拳。
“馮處長無需過於自責。也是嘉照剛好遇上了,總之好在有驚無險。”盧嘉傑道。
“馮家和白家不會放過這群歹徒,也一定會給盧家一個交待。我的人會日夜守護這兩個孩子,絕不會再有閃失。你可以放心。”
“那便拜托了。”
盧嘉傑走後,觀察室的氣氛又繼續曖昧起來。
“你剛才是不是要說什麼?”馮映晚忽然問。
“啊?”盧嘉照故作嬌嗔,“哎呀,好像腦子被傷到記不住了……”
馮映晚頓一頓,又咧嘴笑起來,“盧嘉照,原來你還會開玩笑呢?”
“怎麼的,我平時很嚴肅嗎?”
“嗯。並且你嚴肅的時候還挺唬人的。”
盧嘉照自疑,自己倒是並不覺得。
“我最多……算是在你麵前有些緊張吧……”他暗想。
“關於昀雯的事情,你可願意聽我說幾句?”盧嘉照收起陽光的笑容,變得正色起來。
經曆了方才的事情,馮映晚此刻冷靜許多。又或許是因為對盧嘉照的歉意,她平靜的點了點頭。
盧嘉照娓娓道來。
“昀雯確實是我遠房的表妹。我們兩家關係很好,又因為家裡祖上的各種複雜緣故……總之我爸媽也是從了家中老一輩的意思,有意撮合我們定親。”
“但我一直是主張自由戀愛的,絕不願妥協於這樣的安排。我對爸媽說,即便是要與昀雯結婚,也先要同她接觸,確定合適才可以。好在爸媽都是留學回來的,不算太頑固,也就沒有逼得太緊,隻是喜歡製造些機會讓我們相處。”
“所以你也接受這樣的‘機會’?”馮映晚問。
“坦率的說,之前我並不反對。爸媽理解我,我也需要給他們交代。”盧嘉照毫不諱言,“但那是之前的我……現在的我其實已經想清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找什麼樣的女孩。這次她來,一則是為了考大學,二則我也跟她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同她今後再無可能了。”
“其實想來我也沒什麼立場管你和沈小姐的事情。”馮映晚回應,“還害你被我拖下水,遭此一劫,原是我的錯。”
“你沒事就好了,其他都不打緊。”盧嘉照笑言。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盧嘉照分明覺得還沒有待夠,卻擔心沈韻雯的事情又要惹她不高興,便隻能欲言又止的站起來,默默聽話回了家去。
白承予未料到此事會搞出來這麼大動靜,不僅沒嚇到馮映晚,還把盧家公子牽扯進來。如今幾方勢力都在查找背後之人,順藤摸瓜到自己頭上也是時間問題。
他當天連夜就去找了簧子,一番苦口婆心的提醒,又一陣絮絮叨叨的哭訴,大抵是這事兒也不是他的本意,若是因此觸怒了老爺子,定會五雷轟頂,從此便再無翻身之地一類。
簧子收下了他的錢,拍著胸脯保證,“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朋友有朋友的義氣。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繼續攀扯。”
如此純粹的金錢交易,果然能叫人放心一些。
不出兩日,馮映晚便接到了程漱玉的電話。鐵拳華調查那夥子混混已經有了眉目,請她去程家一同聽聽消息。
馮映晚往日裡也來過一兩次程家,今次卻覺得有些不同。
除了宅子外麵一應明裡暗裡的守衛之人,園子裡麵的陣仗也高出許多。花園裡站著坐著怎的也有幾十號人,見馮映晚的車開進來都齊刷刷朝這邊看,很是警惕。
到了廳前,馮映晚理理衣裙下車,又四周打量一番,竟然多得是沒見過的麵孔。難道程家今日有什麼大事?
“檢查。”
一個瘦高的男人一身緊身黑衣,踩著輕巧的黑布鞋從台階上快步走下。他一個手掌立在前麵,示意眼前這位小姐馬上止步。
“檢查?”馮映晚納悶,往日裡來找漱玉,也並沒有這道流程。
“請把包給我。雙手伸直。”那人並不搭理,也不多話,隻一板一眼地做事。
馮映晚也不示弱,輕挑一下眉毛:“即算是要檢查,難道你還想來搜我的身?”
“職責所在,請配合。”
馮映晚狠狠瞪他一眼,轉身便走。
“馮小姐!請留步。”
馮映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是鐵拳華從廳內走出來。
“這位是小姐的好友,專門請過來的,不必檢查了。”
鐵拳華跟門口的人交待兩句,才領著馮映晚順利走進門去。
“對不起馮小姐,您受驚了。”鐵拳華低頭道歉。
“受驚倒是沒有。”馮映晚道,“隻是今日這是怎麼了,來找漱玉還要接受檢查?”
“馮小姐往日來得不多,不太清楚這裡的情況。”鐵拳華邊帶路邊解釋,“幫主日常事務繁多,不願意兄弟們進進出出的攪擾了小姐,這處宅子是單給小姐住的,幫主時常都宿在另一處。”
“怪不得,我說今日多了很多生麵孔。”馮映晚道。
“是的。這些兄弟都是跟隨幫主過來的。他們不認識您,才多出剛才的事來,還請馮小姐諒解……前麵就到了,小姐就在裡麵。我就不進去了,您請。”
程家是在一座江南風情宅子的基礎上稍微改造的,亭台水榭、湖石假山,頗有情致。這宅子三麵臨水,唯一麵搭橋通車,裡麵重樓複道,蜿蜒舒展,意趣盎然。不過對於馮映晚這種不常來的人來說,若是沒有人帶路,怕是不太容易走對地方。
馮映晚順著鐵拳華的指引,輕輕推開前方一扇雙麵的大門。此間位置,之前程漱玉應當並未帶她來過。
一片不算十分規則的方塘映入眼簾,周圍樹蔭環繞,仔細看已經結出了一些尚未完全成熟的果實。小拱橋如赤虹般穿越到方塘另一側,在淨澈的水麵上留下清晰的倒影。
程漱玉從對麵被遮住大半、隻能看見房簷的建築中走出來,“映晚,這邊,快過來。”
馮映晚又過橋走到那房子前,一下被那彩色的琉璃窗戶吸引。中式的老房子搭配這樣明豔的孔雀藍琉璃窗戶,倒是並不多見。
程漱玉帶她進了屋,一股淡雅又抓人的香味撲麵而來。馮映晚並不懂香,不過從過往的見識中也大概能品出,這焚出的定是一味不多見的昂貴香種。
“我先帶你見見我哥。”程漱玉拉她繼續朝裡走。
最裡間,一人臨湖而立,一身白色暗紋的絲質中式長袍,個子並不算高挑。
“哥,映晚來了。”程漱玉衝那人俏皮地喊,打破了肅穆的氣氛。
程金池轉身,把手上的一長串沉香木手串盤回手腕帶好。
“馮小姐,請坐。”他氣息平穩得就好像修仙之人一般。
“程幫主好,我是馮映晚,叨擾了。”
“哎呀,你們要不要再客氣一點。”程漱玉給馮映晚遞過一杯茶去,“映晚,這是我哥哥,你是我好友,便叫一聲‘程大哥’就好。哥你也是,隨我叫映晚的名字就好。”
這裡的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程金池雖平靜得跟旁邊的池水沒什麼兩樣,卻不知道為何總令人感到莫名的寒意,就連馮映晚也自覺降低了一些聲調。
這樣的情境,恐怕也隻有程漱玉能保持如此的活躍。
“好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程金池對著程漱玉的口吻明顯柔和了許多。
“哦對。”程漱玉轉向馮映晚,“映晚,上次那一夥圍攻你和盧嘉照的人,我哥已經查出來了。”
“究竟是何人?”馮映晚忙問。
“是個叫‘闖幫’的小幫派,這一兩年才稍微有點名號。”程金池道,“不過我納悶的是,這麼一個連自己腳跟都沒有完全站穩的幫派,怎麼敢把主意打到你頭上。”
“闖幫……”馮映晚迅速過了一下腦子,確實沒有任何印象,“程大哥可知其幫主為何人?他們是為財還是……”
“闖幫幫主我已經查了,與馮家和白家應當並無交集。”
“那日的情況,怎麼看都是有備而來,就是專門為了找我,並非一時興起的劫財。”馮映晚努力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你這麼說,證明我的猜想是對的。”
程金池從桌上拿起一個金色的方形物品遞給馮映晚,“看看這個。”
“這是……好像是手表的卡扣?”
“這是我手下在那日你們被圍現場撿到的。純金卡扣。”程金池道,“幫派出去做事,打手身上可不會隨身帶金表這樣值錢的東西。當天現場帶頭的也不是闖幫幫主,而是一個自稱‘笑爺’的小頭目。不過這個小幫派還沒有有錢到連個小頭目都能戴金表的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策劃這次行動的另有其人?”馮映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