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結束,禮拜一剛到單位,容奕就收到通知,這周三她要和另一個女同事一起去公司的江城分部出差,為期一個月。
這是上級命令,容奕沒什麼可有異議的。
隻是周二晚上下了班,在家收拾行李箱的時候,看著堆了滿床的衣服,她忽然有點糾結。
出這麼久差,是不是該告訴沈向瑜一聲?
不不不,要是告訴他的話,又顯得自己好像篤定他會在下班時間找她一樣。
可是要是不說的話,萬一他來了,豈不是會白跑一趟?
她終於還是在黑白小人的思想鬥爭中敗下陣來,給他發了條微信:“我周三要出差,去江城待一個月。”
聊天框上麵的備注名忽然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下一秒對麵的消息發過來。
“我知道了。”
怎麼秒回啊!
緊接著他又發了一條語音:“有件事想麻煩你,可以幫我帶點江城特產回來嗎?噢……那個我大學畢業之後就沒去過江城了,可以幫我去東門街買點茉莉花餅嗎?”
容奕這才想起來他本科是在江大念的:“當然可以啊。對哦,你是在江城上的大學,我們這次去一個月,應該會有空閒的時間,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和美食呀,我可以去逛一逛。”
沈向瑜很快就唰唰唰發了三大長條語音過來,提了幾個好玩的地方和幾家他上大學的時候在外麵很愛吃的店,容奕一一記下。
“這可是我四年的血淚總結出來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在最後一條語音裡,他說道。
容奕笑了:“好,我記住了,謝謝沈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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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她和女同事坐上前往江城的航班。
下飛機之後,她們抵達並入住公司給她們在星江區預訂的酒店房間。
把行李放下之後,她們前往公司分部,在開了幾輪會議之後,第一天的行程終於結束了。
同事問她要不要一起回酒店,容奕說想出去轉轉,同事點點頭:“好,那我先回酒店了,這一天跑得我累死了,你也彆太晚回來哈。”
容奕道了謝,二人在公司大樓門口分道揚鑣。
她走到地鐵站,前往東門街,想先去嘗嘗沈向瑜要她帶的東西。
在附近的一站下了地鐵,不過還要步行一段時間才能到。
容奕以前來江城玩過好幾天,不過是在上小學的時候,那次是老爸和老媽換著開了一天一夜的車才開到的。
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城市的氛圍和風格,不過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有些記憶都淡忘了,這次出差她乾脆就當是一場全新的旅行。
其實她和江城這地方的緣分還不淺,高中的好朋友轉學到了這裡,沈向瑜的大學在這裡,現在她自己也在這裡。
一路思緒紛飛,走到東門街,雖然說今天是工作日,但街上的行人卻不少,氣氛很熱鬨,還有很多穿著漢服的漂亮小姐姐從她麵前經過。
說起來江城和燕城其實差不多,都是曆史古都文化名城,隻不過——江城路上的紅綠燈數字屏大得她有點不適應,唔,感覺生活在這個城市的重度近視眼會很幸福呢。
她找到沈向瑜說的那家茉莉花餅專賣店,不年不節的,沒想到排隊的人還不少,大概等了十分鐘她才排到。
由於這種糕點保質期太短,所以容奕決定走之前再來給他買,先自己買幾塊嘗嘗鮮。
她買了幾塊不同口味的糕餅,挑了個人少的地方隨便嘗了一種,甫一入口就感覺好吃得快飛起來了,不愧是沈向瑜,能找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忽然想再在這個城市逛逛,於是鬼使神差,她坐地鐵到了南曄中學。
容奕走到門口,順手拍了幾張南曄中學的校門,扒著大門旁邊圍牆上的鐵欄杆往裡麵望了望。
不免有些感歎。
呀,原來唐舒窈轉學之後高中兩年就是在這上的啊。
這學校大門比燕大附的要小上一些,校園建築比起燕大附要更有曆史氣息,黑磚砌的外牆上爬滿了碧綠金黃漸變的爬山虎。
學校門口的大道兩旁種滿了梧桐樹,夕陽灑下來,金紅色亮光鋪了一地,很漂亮。
就這樣看了一會,門口的保安大爺見她鬼鬼祟祟地在外麵探頭探腦,從保安室走了出來,滿麵狐疑地打量著她:“姑娘,你在這有事嗎?”
她意識到自己剛才這行為好像是有點可疑,忙訕笑道:“這是我好朋友的高中,路過這就想看一眼。”
保安大爺看她一眼,許是看她不像壞人,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到門衛室裡。
她把拍的幾張照片發給唐舒窈。
唐舒窈很快就回了她:“你在江城?”
“嗯,出差。”
“我們學校怎麼樣?”唐舒窈問。
“一般般,就那樣吧。”容奕故意這麼回她。
唐舒窈有些不服,在屏幕那邊給她科普起學校的曆史底蘊,容奕笑著,收起了手機。
已經在這站了這麼半天了,她也不好意思久呆,默默地離開了南曄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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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南曄中學校門的那條路走到頭,往前左拐,她漫無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見視線儘頭,一座占地麵積巨大的校園,江城大學幾個大字格外醒目。
大學一般都是對外開放的,於是容奕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身邊偶有單車響著鈴鐺駛過,也擦肩而過三五成群的男生女生。
她仿佛重新回到了校園時代,低頭看著走過的路,會不會她腳下的某一塊彩磚也曾經被沈向瑜踏過?
她不得而知。
但當她漫步在這偌大的校園裡,忽然停步,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充滿科技感風格的教學樓樓下,一抬頭,就看見路兩旁立著的國獎道旗,其中一麵上飄揚著一張熟悉的臉。
照片下麵寫著幾行字:
沈向瑜 天文與空間科學學院
202X屆優秀畢業生
連獲兩年國家獎學金
一直有些遺憾沒見過他大學時的樣子,在這裡終於得到了一點姍姍來遲的彌補。
西下的斜陽把整個天空映成了橘紅色,容奕望向照片裡穿著學士服那人笑著的眼睛。
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此時此刻,她會站在這裡,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邂逅他被相機定格那一刻的微笑。
她拍下照片,給他發過去,裝傻充愣道:“今天下午開完會沒什麼事,到江大轉了轉,這是誰啊,連拿兩年國獎,感覺好厲害的樣子哦。”
“明知故問。我帥不帥?”
“醜死了。”容奕故意氣他。
下一秒,對麵撥來了一個微信視頻電話,她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喂?你怎麼突然打視頻了?”
屏幕那端,沈向瑜的視頻畫麵放大在她手機上。
他似乎像是剛洗完澡,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最上麵的那顆扣子沒係,精致的鎖骨輪廓若隱若現,額前碎發半濕。正一臉人畜無害地看向鏡頭外的她。
都說微分碎蓋是男人最好的醫美,再加上本就有大眼睛娃娃臉的優勢,顯得他整個人格外清純,一瞬間容奕的腦子裡隻飄過兩個字。
勾引!
這是紅果果的勾引!
前置鏡頭能拍到容奕和後麵的背景,沈向瑜看見她身後江城黃昏的天空,女孩的笑臉在夕陽裡被打上了一圈暖光,正和他穿著學士服的照片在同一個取景框裡,仿佛她穿越了時空,正和大學時期的他站在一起。
上大學的時候,他因為林宇承的話,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她有可能。
曾經自卑地想過,卿本皎皎天上月,不應染我這般塵。
可當她這個人如此生動鮮活地站在他麵前,他就忽然釋懷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缺憾,好像有了可以對抗一切的勇氣,把自己命運使然的自卑全都忘記,也想踮起腳去伸手夠一夠天上的月亮。
“打視頻來看看,是誰在睜著眼說瞎話,對著這麼帥的照片都能違心地說醜……”
他托著腮,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容奕抱著臂看向鏡頭,悠悠說道:“嗬,我就這麼說了又能怎麼樣,你坐飛機過來打我啊?”
“我的帥是客觀的,是不能為人的意誌所轉移的,你不承認也沒辦法,畢竟我的臉擺在這裡。”
“嘿,還跟我扯上哲學了?”
兩人鬥了一會嘴,容奕感覺有點餓了,此時沈向瑜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頂端的時間:“你吃晚飯了嗎?”
“沒有呢,不過倒是買了點你說的那個茉莉花餅嘗了嘗。”
“好吃嗎?”
“好吃好吃,尤其是青梅味的那個!但我怕過保質期,等我回來之前再給你買。”
“哪天回來,定了嗎?”
容奕給他報了一個日子,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頓了一會,他忽然出聲:“跑一天了吧,餓不餓?”
“我e……我才不餓!”不知道為什麼,容奕感覺今天好像回到少年時代一樣,故意想和他唱反調。
“是嗎,我可餓了,我要去做飯咯。”
“哦,那你快去做飯吧,拜拜。”容奕語氣有點生硬,抬手準備掛掉電話。
“等等,”他叫住她,“學校二食堂二樓有一家鴨血粉絲湯,我上學的時候經常吃的,味道超級棒,你一會餓了可以去。”
他還故意加重了“一會餓了”這幾個字的語氣。
“知道了,謝謝你的熱心提醒。”
掛掉視頻通話,她有點繃不住,笑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突然很想很想笑,沈向瑜估計猜到她餓了吧,不然為什麼這麼說。
她最後看了一眼旗子上沈向瑜的照片,衝他揮揮手,心裡默念:“拜拜,大學生小瑜。”
隨後她轉身,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