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夢(九) 南柯夢(九)(1 / 1)

村裡的人跟鎮上相比,普遍吃晚飯比較早,為了省點燈油火蠟,大多數人家都趁著天黑之前吃了飯睡覺,也有一部分為了能省錢和多乾點活起早貪黑連早飯晚飯都不吃隻吃中飯的。

當然了這世間有窮人就有不缺錢的,比如方員外。

在村口的時候還看得不甚明白,進了村之後就會發現很多線索。

這些村民睡過去之前,有的還在地裡,有的在回家的路上,有的屋裡已經在吃飯了,而且看那些飯菜,約摸有兩三天時間了。

由此可以得出,要麼是吃中飯的時候,要麼是吃晚飯的時候。

而在方員外家中就能明顯得出結論,當時應該是晚上。

因為窮人家買不起蠟燭,而方員外府上燒沒了的蠟燭流滿了燭台甚至溢出,沒人及時剪燭花爆開後把蠟滴濺得到處都是,若是白天就不可能處處點蠟燭。

然而時間雖然推斷出來了,但是他們麵臨最大的問題不是推斷時間而是要找到那妖物的藏身之處。

“我用清心符喚醒一個人來問問吧。”寇清道。

問這些人雖說也未必知道,但總比像沒頭蒼蠅一樣無從下手的好。

然……

“不行,沒醒。”寇清試了幾次都沒能把一人喚醒。

奉照其也跟著嘗試了一下,同樣不能。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薛怡瑾說他們的符都是“垃圾”的話,一時間表情都是懵的,看著似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裡逐漸崩塌。

莫語眼睛一轉,拿出自己的清心符道:“讓我來試試。”

都說了兩派是師出同源,自然也是不管用的。

黃素素和蔣晟不死心,自己試了一遍又讓其他人都試了一遍,仍是不行,蔣晟甚至像昨晚紮客棧掌櫃那樣用針紮,依然沒能把人紮醒。

莫語:“看來不是符的問題。”

這下奉照其才稍稍心理平衡點。

其實也很好理解,畢竟陳摯這個有點靈力打底的人拿著兩張清心符都不頂用,可想而知,這些沒有修為的普通村民又怎麼醒得過來。

陳互:“既如此,那就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錦雞妖最好奇:“什麼方法呀?”

寇清:“一寸寸地方找。”

陳互,點頭:“沒錯。兩兩一組分頭行動吧。”

此時一共有七人四妖,若要兩兩分組,則將會有一個人或者妖單獨一組或者其中一組三名成員。

事實上無三相沒有把自己當做要分組的其中一份子,他待在陳互肩頭像個衣服配飾一樣一動不動。

“想必諸位對我們妖怪自成一組也是不放心,那麼我們就分彆與一位人修成組,我與陳大師一組吧。”池彧提出。

雖然他們幾個人類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畢竟妖怪行走世間即便遵從天下妖盟的禁令,可也從來都是我行我素想發癲就發癲,要不然世間怎麼會有惡妖的存在,但是這話說出來就不太好聽了。

現在既然池彧自己提出來了,那幾個人類自是順水推舟的。

“小妹妹,我跟你一組呀。”錦雞妖朝黃素素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她是不是與黃素素不打不相識的原因,還是對黃素素的鞭子有什麼想法,錦雞妖就想跟黃素素一組。

雖然聽錦雞妖說話雞皮疙瘩冒了一茬又一茬,但是黃素素並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大公雞覺得跟誰都無所謂,但他是公的,還是跟個男的一組比較合適,所以最後寇清跟他一組了。

剩下的四個人清河派的奉照其和蔣晟一組,洛華派的薛怡瑾和莫語一組,想讓他們跟對方組隊除非天塌地陷江河倒灌,否則都是不可能的。

無三相沒吱聲,大家就都默認他是沒打算跟陳互分開了,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打算幫忙找什麼惡妖,他隻打算瞧熱鬨。

就這樣,五組人和妖以方府的會客廳為中心點,向不同的方向往外找尋。

*

陳互他們這組是往後山的方向,這個方向好找也不好找,因為周圍都隻是一些樹和草,但也是這些樹和草都是差不多樣子的,一不留神可能就要迷路還做無用功,可他們也不可能隻沿著村民上山的路走,這樣同樣是無效的。

走著走著,池彧忽然問:“陳大師,我感覺附近並沒有同類的氣息,你們是怎麼確定這作惡的必定是妖類呢?”

這也正是陳互此時所想。

按理說一隻妖必然是有妖氣的,要找出來隻要循著他的妖氣找就可以找到,就像寇清他們就是循著意的妖氣才找到的。

然這坪山鎮上作惡的妖物不知為何並沒有妖氣溢散,也不知是他們搞錯了對象,其實不是妖物所為,還是說這妖物有什麼能夠遮掩妖氣的法寶。

“莫不是我妖力低微所以才沒能感受到同類的妖氣,無三相大人您感受到了嗎?我看陳大師從方才開始手上一直拿著這個東西,這是什麼?是能夠辨彆妖氣的法寶嗎?”池彧指著陳互手上方方正正的盒子問道。

無三相同樣在看著陳互手上這東西,他以前跟著陳容的時候並沒有見人類驅妖者使用過。

陳互:“是個陣盤,能夠感應到方圓十裡以內的陣法。”

池彧:“任何陣法都可以嗎?”

陳互:“陣法是千變萬化的,我自認為還不能將這世間的所有陣法收錄,這裡隻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池彧:“如此說來,你怎麼能確定它能夠感應到這附近有沒有陣法呢?”

陳互:“不能,這隻是作為輔助工具罷了。”

池彧點點頭沒再說話。

無三相作為一隻與時代脫軌的千年大妖,對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在的法寶好奇心是不少,但是他是一隻有分寸的大妖,而且隻要不用在他身上,他都可以把自己的好奇心按住。

一人兩妖沉默著一點點往山上走,也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雖然他們走得很慢找得很仔細,但是村後這座山它也不會長高,隻是有一點,就是特彆陡,從村裡找到山頂他們花了兩個多時辰。

村民偶爾也翻過這座山到山後的春山鎮或萬山鎮去,到了山頂他們就會發現,這座山隻有朝白溪村這邊比較陡,另一麵是一個又緩又長似是看不到頭的山坡,而且這邊的樹明顯比白溪村這邊的茂密許多也高大許多,應該是個向陽麵。

接近山頂的時候他們看到山頂上原來還有座廟。

到山頂才看清是座山神廟,而且看起來這座山神廟平日的香火還不少,隻不過這兩天大概是附近的人都睡著了,因此香火也斷了。

還沒走近山神廟一人兩妖就能感受到與他們自身靈力和妖力不同的力量,不強勢,但十分明顯。

無三相跳下陳互的肩頭,呲溜一下就躥了出去,似是開了閃現一樣眨眼就到了廟內,陳互與池彧對視了一眼,也跟了過去。

走近了山神廟之後,陳互看到的是廟門大開,廟前的院子裡大喇喇一個睡得四仰八叉的老頭,身上的落葉都快蓋成一張被子了,身旁還有原本掃成一堆此時已經被風吹塌掉的落葉,很明顯老頭已經不止睡了一天。

陳互皺起眉頭,他在想,連山神廟這種有神力護持的地方都沒能幸免,這妖物究竟是多大的能耐。

正想著,他上前想要試試看能不能把地上的老頭喚醒,畢竟這老頭是山神廟裡的,跟山下的普通老百姓應該不一樣,很可能也是個修行的。

他拿出了奉照其給的清心符正要動手,忽聽廟內的大殿傳來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

陳互手一頓,池彧已經率先衝進了山神廟的大殿內。

這一看,大家都有點懵。

無三相蹲在大殿的門檻上眯著眼睛尾巴一甩一甩地瞧著殿內。

而殿內,明明被陳互扔在梨樹底下睡覺的陳摯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到了這山神廟的山神殿,殿中最大的那個泥塑的山神像被砸成了碎石頭撒了滿地,陳摯本人則傻愣在當場。

*

陳摯拿著黃素素和蔣晟給的兩道清心符,感覺大腦有生以來從沒有過那麼清明,非常心安理得地認為他是有雙重保險的人,這回就是無三相中招他都不可能中招。

跟著大夥一起踏入白溪村,經過梨樹的時候,陳摯忽地眼前黑了一瞬腦袋一沉身體晃了晃,他忍不住就伸手扶了一下旁邊的樹。

手掌接觸到樹身的時候,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襲上心頭。

這感覺……

陳摯轉頭看向身旁的樹,不知何時,這棵樹已經變成了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大小。

抬頭往上看,一陣朦朧的雲霧把樹上的葉子都遮蓋住了,隻覺得這棵樹好似是在哪裡見過,他十分自然而又熟練地往左邊看了一眼,果然,不遠處有一棵同樣隻看到樹乾看不到葉子的樹,像兩個門神矗立在門口。

陳摯聽到自己笑著說:“好久不見了啊。”

什麼?

好久不見?

怎麼會?

陳摯現實中從來沒見過這種樹乾看都看不到頂的樹,又怎麼會好久不見呢。

要這樣說的話,那可能是前世見過,陳摯在心裡調侃。

隻是心裡那種熟悉感又是一種自我的第一直觀感受,不似詐-騙-犯的話術是通過心理暗示和語言引導使被騙的人產生錯誤認知。

但是,前世見過嗎?如果假設這種熟悉感其實不是他陳摯的認知呢?

那麼結論就很明顯了——陳摯他又、在、做、夢、了,而且是在做陳容的夢。

所以,熟悉感不是他自己覺得的,而是陳容覺得的。

這就奇怪了,陳摯跟陳容都是相差多少年份和輩分的人了。

說書裡的陳摯其實是陳容的轉世?

這不是沒有可能,但陳摯心裡對這個結論很是反感,他拒絕接受這個結果。

原因很簡單,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事實,憑什麼陳容法-力-無-邊,而他陳摯就跟小說裡的炮灰小嘍囉一樣連個捕妖令都沒辦法催動呢。

說到底肯定是陳摯在這書裡就是個炮灰人設。

酸,太酸了,麵前這棵肯定是檸檬樹。

相較於這個,陳摯更願意相信他其實是受到了《妖經》裡陳容留下的靈力影響,或者也有可能是無三相的影響,畢竟當年無三相可是跟陳容朝夕相處了那麼久。

思及此,陳摯在心裡給自己肯定了這想法,這才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夢裡,陳摯以陳容的角度在樹下與無三相玩耍,無三相跟隻寵物一樣;坐在樹底下給一群小屁孩子講學,那些小屁孩子乖得跟鵪鶉似的;站在樹底下教其他人術法,講解耐心得很,連陳摯都聽會了;躺在樹底下翻閱書籍,文字深奧晦澀的書籍內容竟是如此有趣……

場景一轉換,陳容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他緊皺著眉頭摸著樹乾抬頭看了好久,最終歎了口氣就離開了,看這方向應該是又要出門。

不知何時又已經爬到陳容腦袋上的無三相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跟著陳容的無三相與陳摯認識的無三相真的很不同,他無時無刻不表現得像一隻陳摯在朋友家中見識過的寵物主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點小傲嬌又總喜歡賴在陳容身邊,陳容把他照顧的很好。

也難怪無三相對陳摯那麼的嫌棄。

不是他陳摯不好,是陳容這個“毫無底線”的家夥把無三相慣壞了,陳摯在心裡這麼想。

陳摯是不會告訴彆人,當他看到朋友家裡的寵物主子誰都不讓摸卻總要跟朋友貼貼的時候他有多羨慕的。

夢裡的陳容對無三相說:“小狐狸,東西不管能不能找到,一年內我們都必須回來,否則可能見不到他們最後一麵。”

陳摯不知道陳容說的“他們”是誰,要找的又是什麼,但是他感受到了陳容的悲傷和急迫,陳容在替“他們”難過。

無三相用腦袋蹭了蹭陳容的以示安慰。

啊這觸感,陳摯很想上手挼一把無三相,陳容跟他有一樣的想法,於是就將無三相從腦袋上抱到懷裡從頭挼到了尾巴尖。

嗯,手感還是那麼好,油光水滑的,還沒有家養寵物身上那種“寵物味”,嘖嘖。

但是相較於被陳摯擼尾巴時動手都不會給提示的無三相,被陳容挼的小狐狸不僅沒有生氣,還眯著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雙標狐狸精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