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殺-人夜,陳摯踮起腳尖偷偷潛進了爺爺的房間,翻箱倒櫃,為了找他那本被爺爺沒收的、以搶劫的手速拚了老命搶回來的、限量發售一萬冊的《最受歡迎動漫角色top100(典藏版)》雜誌。
在一個已經被電子出版物占領了九成以上市場的時代,一本紙質出版物有多珍貴可想而知,還是限量發售的,陳摯能搶到的那個幸運值簡直就是被滿天-神佛加持過。
想當初,剛把這本《最受歡迎動漫角色top100(典藏版)》雜誌拿到手的時候,陳摯就愛不釋手地來回翻了好幾遍,連睡覺的時候都是抱著睡的,夢裡還一邊流口水一邊跟書裡的各個動漫角色左右逢源,左擁右抱,心裡直歎:美哉美哉。
可惜的是,任憑他手速再高也是雙拳難敵千百手,加之每人每天最多隻能投一票,結果他最最最喜歡的動漫角色一個都沒上榜。
可惡!
而且他差點沒被那些落榜理由氣吐血,不是說太老,就說不是人。
叉,不識貨啊不識貨,喜歡是能用年紀和種族來衡量的嗎?
爺爺看清了他的本質,知道他不學無術、玩物喪誌,於是罰沒了他的財產——把他的雜誌收走了,以儆效尤。
故而知百錯而不一改的陳摯,趁此良宵美夜,爺爺跟隔壁老王奶奶“月不能上柳梢頭”之際,籍著酒足飯飽成不了餓死鬼的雄心壯誌,做出了他人生中最最艱難的抉擇——在爺爺和雜誌之間選擇雜誌並決定趁爺爺不備,攻其不守,把雜誌“拿”回來。
憑借黑燈瞎火的掩護,陳摯以他5.2的視力在伸手可見五指的房間來去自如,他躡手躡腳不敢發出丁點聲響,四處翻找。
然而,他的《最受歡迎動漫角色top100(典藏版)》雜誌就似是被爺爺吃了一樣,不見蹤影。
翻著翻著,在爺爺放著他那套吃喜酒才會穿的賊貴的西裝的櫃子底下翻出了一個有著厚重曆史氣息的木質盒子,聞著好似……竟然還有點香。
至於是什麼木頭做的,請恕陳摯一個不學無術的“無好”青年眼拙看不明白。
木盒子沒有鎖,隻貼了一張看著有些發舊卻沒有一點黴爛跡象的黃紙,紙上的字和盒子的紋路一樣彎彎繞繞,不知所起不知所終,繞得陳摯頭暈眼花。
他眼不見心不煩一把撕掉黃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就在黃紙被撕離木盒的瞬間好似有道淺淺的暗紅光一閃而過,嚇得他差點把盒子摔了,但定睛仔細看又什麼都沒有。
陳摯最終把這歸結為自己做賊心虛的幻覺。
盒子正麵赫然寫著四個鬼畫符一樣的字,不學無術、玩物喪誌的陳摯對此完全看不懂,連蒙帶猜了一會,最後他下了定論,這上麵寫的是“叉叉叉叉”。
打開木盒一看,裡麵裝的是一塊紅綢裹著的東西,包裹得規規矩矩,沒有一絲褶皺,看形狀,是書。
陳摯喜出望外,倒不是他爺爺至於把他的雜誌包得這麼好,還用木盒裝起來,他隻是想到拿著爺爺的東西就能換回自己的雜誌了。
於是,他風風火火把東西連著紅綢一起拿出來揣進懷裡,盒子放回原位,躡手躡腳就回了自己房間。
陳摯想,連盒子都寫的那麼深奧的文字,那麼這書裡大概也是看不懂奇形怪狀的字,說不定還是象形字拓本什麼的。
一來陳摯不感興趣,二來確實是不學無術看不懂,隻好放在抽屜裡鎖好,打算等明天跟爺爺坐下來好好談談條件。他本人則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夜不知幾時,陳摯半夢半醒間聽到“哢噠”一聲響,隨即又是抽屜滾輪滑動的聲音,房間中忽地一片亮堂。
以為是爺爺闖進了他的房間,打開了房間的燈,要拿回他那紅綢包裹著的書,陳摯條件反射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就一躍從床上跳起,往書桌的方向撲過去。
結果這一撲差點把他兩顆門牙磕沒了,疼得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打滾滾了半天。
好不容易緩過來,這才發現不對勁,房間裡的燈沒亮,連個鬼影都沒有,這也就算了,竟然連窗外也一點光亮都沒有透進來,整個房間伸手不見五指,黑乎乎的不知身處何方。
陳摯愣了一下,忍痛摸黑點亮了台燈,抬頭四顧,一切又恢複如初,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連窗外剛剛好似是沒亮的路燈此時都忽明忽暗地杵著,帶著殘疾還兢兢業業地為路人提供照明服務,真真是身殘誌堅的典範。
他皺著眉頭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打開了抽屜看了一眼,那紅綢包裹仍安安靜靜地躺著,跟他放進去的時候彆無二致,不似是有人動過的樣子。
這就奇怪了,明明剛剛聽得清楚是開鎖的聲音,是拉動抽屜的聲音,房間內還好似、似乎、仿佛......開了燈,唯一不太看清的是剛剛的燈光好似有點暗?有點紅?
站了一會,百思不得其解的陳摯把這歸結為剛剛做夢沒睡醒了,不過此時他倒是清醒的很,門牙處傳來的隱隱作痛提醒著他剛剛犯的什麼蠢。
還好沒有磕壞了他那顆24k純金狗腦袋——黃金單身狗的腦袋。
睡意全無的他這回反而對這書升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不知打哪來的興趣,他伸出剛剛沾了門牙血的手去掀開紅綢,一本封麵似是皮做的書赫然出現在眼前。
說是書倒不似一本書,更似一個皮封的筆記本,因為封麵上彆說書名,連個公仔都沒有,而且一股陳舊破敗的氣息撲麵而來,儼然是很有曆史的老東西了。
陳摯心想,爺爺這麼寶貝這東西,拿紅綢包著還不夠,還要拿個木盒子裝起來,還貼了封條,說不定是祖先留下的什麼武功秘籍。
怪不得爺爺年八十高齡還能中氣十足、身壯力健,小區裡那些老奶奶......
陳摯都還沒來得及腦補一通他一大把年紀的爺爺跟小區裡那些花枝招展的老奶奶之間的風流韻事,突然隔壁爺爺臥室傳來聲如洪鐘的一吼。
“陳摯~~”
這一聲,猶如平地起驚雷,嚇得陳摯剛剛拿起“武功秘籍”的手一哆嗦,“秘籍”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與此同時,爺爺使出了他的“無影腳”,一腳踹開了陳摯的房門。
爺爺這一腳,氣勢如虹、力透門背,陳摯感覺脆弱的門板都被他這腳踹斷了脊梁骨,自己也被他這一腳的腳氣所傷還差點嚇出了心梗。
爺爺氣勢洶洶地殺將進來,一看到桌上的“秘籍”就要衝上來搶,陳摯連忙抱起“秘籍”自保。
然而,此時爺爺的臉色十分鐵青,完全沒有平時罵他“臭小子”時的嬉皮笑臉,可見這本祖傳“秘籍”對於爺爺來說,果然是十二萬分重要的。
陳摯深知這回絕對是把爺爺給惹毛了,估計事後有得他受,那怎麼也得換回自己那本《最受歡迎動漫角色top100(典藏版)》雜誌才不算虧。
他似抓住什麼重要籌碼似的死死抱著“秘籍”,對幾乎快要雙眼冒火的爺爺說:“老頭站住。”
爺爺果然依言站住,隻聽他明顯壓著火氣道:“陳摯,把《陳氏秘譜》還給我,那東西不是你能看的。”
以前不管陳摯犯了什麼渾,爺爺大多要麼叫他“臭小子” 或者“死小子”,要麼“兔崽子”,甚少直呼其名。
如今他這麼嚴肅且鄭重其事地喊他名字,陳摯心裡的第一反應不是不習慣這稱呼而是原來那幾個“叉”念的是“陳氏秘譜”。
但是,大多數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說他不能看,他越是好奇想要看。
剛剛如果爺爺不是說一句“不是你能看的”而是換成一句“咱爺孫倆一塊看”,那麼可能陳摯就會說一句“誰稀罕看你這破玩意兒”就能了事了,也不會好奇到底書裡麵是什麼鬼東西自己不能看。
可惜,陳摯一聽《陳氏秘譜》幾個字心裡就認定這本果然是“武功秘籍”,再聽到爺爺這句“不是你能看的”,好奇心就瞬間被激起了。
他憤憤地說:“什麼東西這麼寶貝?爺爺能看得就不能讓我看得?”說著就當著他爺爺的麵翻開了那本書的封皮。
爺爺的瞳孔驟然一縮,隨著一聲“住手”一個飛身向前就想要將《陳氏秘譜》從陳摯手上奪回來。
他這一撲猝不及防,陳摯卻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做,一閃身就躲過了,再一個側翻兩人的位置瞬間來了個交換,爺爺此時站在書桌前,行動反而受限了。
原本陳摯還因此嘚瑟了一下,以為爺爺會就此停下,沒想到他竟然不按套路先指著他鼻子罵一通,而是直接一腳將麵前的書桌踹翻在地,好險沒將地板砸個坑。
陳摯一驚,立馬又是一個後空翻躲遠。
爺爺從來沒在陳摯麵前發過這麼大的火,這回他其實有些後悔了,看著爺爺臉上陰翳的表情心想:這回玩大發了。
但是跟後悔相生的,是沒得到滿足的好奇心瞬間因為爺爺的反常行為而暴漲。
可眼下這種情況不能任性,陳摯咽了口唾沫以退為進,脆生生的一聲“咚”,他就跪在了地上,捧著《陳氏秘譜》舉過頭頂雙手奉還,看樣子似乎不敢再造次了。
爺爺以為他認慫了,不疑有他,跨過倒地的書桌正要過來拿,陳摯趁他一腳前跨一腳還沒來得及過來之際伸出腳將他絆了一下,爺爺身手好,倒地一瞬間手一撐就起來了,陳摯就趁著這麼一丁點空當翻開了手上的《陳氏秘譜》。
他以為這“秘籍”隻是封皮是皮做的,裡麵應該是紙,沒想到原來裡麵的“紙”也似是皮做的,而且做工十分精細,每一頁都薄得跟紙一樣。封皮看著陳敗破舊,裡麵的皮紙卻嶄新嶄新,看起來就好似是剛剛新鮮出爐的。
翻開第一頁,上麵赫然是一隻張牙舞爪的不明生物,看著似妖怪。
不怪陳摯眼拙看不出來這是什麼鬼,實在是他對這些妖魔鬼怪沒什麼研究,以及先人的畫風著實太狂野,以至於他不能通過某些突出特征認出這畫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第二頁,也就是第一頁的背麵,寫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與陳摯看到過的木盒子上的那幾個字應是一種字,這些字陳摯一個都看不明白,而且看著看著,好似有點頭暈,感覺自己仿佛被這些字吸進去了。
他沒注意到,他的手本來沾了自己的門牙血,就在他翻開書頁的時候,血被書頁吸收了。
爺爺被他絆了一下,等站穩的時候,他已經翻看了第二頁,爺爺頓時火冒九丈,不顧一切來了個平地一聲大吼“陳摯”旋即似猛虎撲食一樣撲將過來。
陳摯被爺爺總是不打招呼的大吼嚇了一哆嗦,書從他手上滑落,書頁不小心劃破了他的拇指後掉在地上,保持了第一頁翻開的姿勢躺平了。
原本覺得暈乎乎的腦子一激靈,瞬間清醒,陳摯彎腰伸手就要撿起地上的書,被爺爺厲聲喝止非讓他彆動。
然而,他已經彎下了腰,就在爺爺從地上拾起《陳氏秘譜》的同時,陳摯拇指上的一滴血滴到了第一頁的不明生物臉上。
爺爺大驚失色,連忙用手去拭,拭了個空,血滴已經被吸收了。
就在血滴被吸收之後的一瞬間,那不明生物的兩個眼珠子竟然變紅了,爺爺連忙想要把書合上,放回原本的木盒裡。
可惜,一切都晚了,陳摯拇指處劃開的小口子跟劃破了大動脈似的竟完全不聽使喚,自顧自源源不斷開始流血。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血沒有滴到地上而是不停地被《陳氏秘譜》吸收。
書上那不明生物似是張開了血盆大口在獰笑,眼睛也一閃一閃地發紅。
快速失血導致陳摯沒有一會就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了。
可他人倒在地上,血卻沒有停止流失,直到最後一滴血流儘。
陳摯,卒。
哎,可憐的娃兒終年二十三歲,今年本來就要大學畢業了。
爺爺知道這事已經無法阻止了,他扔下《陳氏秘譜》抱起陳摯的身體嚎啕大哭了起來,嘴裡說著:“對不起,是我看管不力,對不起,我有負所托,對不起……”
奇異的事情再次出現,陳摯的身體在他懷裡一點點消散,最後完全消失,歸於虛無,連同地上的《陳氏秘譜》暗紅光芒一閃而逝,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等人和書都消失完,爺爺一秒變了臉,站起來優哉遊哉邁著方步出了房間,一邊還慢悠悠地唱了句:“解~鈴啊~還須係鈴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