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因為要回家準備去鄭小柔大哥家的禮物,陸用章第二天下班回了父母家。

對此陸爸和陸媽很意外,吃完飯一起看電視的時候,這種意外漸漸變成了震驚。

新聞裡正在播海市的住房問題,陸爸所在的部門正配合這個項目,對此頗為感歎:“人均住房麵積問題,任重道遠啊,看起來十年都未必能解決。”

陸用章點點頭。

讓居者有其屋自古都不容易。

大安朝曾有一段史書留名的盛世之年,恰好是安順的前一個年號。

記入史書的一項征集,便是將民間商號拉進來,用減稅鼓勵商號出資給自家夥計建設房屋,朝廷給這種集資建屋的土地申請撥地,夥計則和商號簽訂用工文書,付一筆契銀就可。

這麼一來,三方都能受利。

他執掌東廠不參與議政,可這麼大一樁項目中,處處少不了他。

陸用章一眼看到陸爸工作麵臨的窘境,淡淡說:“上邊不是鼓勵搞活經濟麼?私營和國營都有政策,何不利用政策把用工住房結合進去?各方都出點,各方再都讓點,老百姓受惠就不那麼難了。”

陸爸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有如醍醐灌頂,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裡頭包含的策略一點也不簡單。

班子正在討論這個問題,他們單位負責政策落實的監測和支持工作,看起來似乎現階段不用他出建議,可要是能把很多問題預先想周全了,後續的工作就簡單得多。

“用章你再細說說,政策怎麼配合?”陸爸拿出筆,抬眼看著兒子,像是等學霸給解題思路的學渣。

陸用章不藏私,輕輕鬆鬆把鍋甩給了“外國新聞”:“看國外的做法,最好用的自然是稅收和土地兩方麵入手。”

說完,他又結合新聞問了幾個經濟方麵的問題,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母親,時間不早了,禮拜天我要見小柔的大哥,選些禮品當見麵禮。”陸用章自然而然地“通知”兩人,聲音平淡但含著不容拒絕的力量,“順便,我認為應該請小柔吃個飯,兩位認為呢?”

鄭爸沉迷在剛才陸用章說的話裡,隻曉得點頭,陸媽自然也沒什麼意見,低頭便開始擬菜單,時不時問兒子意見。

陸用章選了些常見的零食飲品,秦怡君正好剛定好菜單想找兒子說話,看了眼他準備的東西不貴重但挺用得上,頗為讚賞。

“母親,出版社的編製什麼情況?”

從田曉娥處得知鄭小柔的工作處境後,他便想出手解決這個問題。

“沒什麼變化,滿編。”秦怡君麵色古怪地看著兒子,“你不會動腦筋想給鄭小柔轉正吧?想也彆想,這個沒辦法。”

陸用章已經不是剛穿來那會兒,他已經充分理解,了解現在的社會運行機製,他知道編製是什麼樣的存在。

“沒,隻是想知道有沒有變動。”

轉正辦不到,做點其他能讓她不受氣的事總可以吧?

挑完東西,陸用章彎腰給兩人道彆:“爸,媽,那我就請小柔下周過來了,你們做好準備。”

門關上後,秦怡君悵然若失:“哎,你說說,這兒子像不像給彆人養的?”

陸爸從筆記中抬頭,淡哼了一聲:“那也是咱們的兒子。”

誰家兒子有這份眼界,這份胸襟?

陸博實收起鋼筆,胸中激蕩著自豪。

複林公寓外,一個姑娘攔住了陸用章:“同誌你好,請問你是陸用章嗎?”

複林路上車水馬龍,跟三竹裡不一樣,這裡是海市的市中心,即便八點多,馬路上還亮堂堂的。

陸用章後退半步,跟她保持一米距離。

他對人臉過目不忘,很快認出了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就是那晚電影院裡,喝了他送的桔子汽水那人的女伴。

他微微眯眼,這人找他有什麼事?

李明蘭抬頭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冷漠的男人,跟前一晚不同遠遠看的不同,這人近看更是器宇軒昂,英俊非凡,聯想她費勁打聽來的消息,心裡酸得很。

這個鄭小柔到底是有什麼本事,一個個的都像灌了迷魂湯一樣,男人真是膚淺啊,都貪圖她長得好看。

本來程前答應得好好的,跟她交往試試,電影都單獨一塊兒看了,一切都很好的時候,沒成想在電影院又碰到鄭小柔。

對,雖然就一個很潦草的背影,但她一眼就確定,那個送了他們兩瓶汽水的男人身旁,是鄭小柔。

就隔了一個晚上,程前讓程嬌遞話說兩人不合適!

她李明蘭比鄭小柔差在哪裡?

是,沒有她漂亮,但她家境好多了吧?不說彆的,鄭小柔除了有一張臉,還有什麼?

要什麼沒什麼。

她在準備高考,等考上了她可是女大學生!

李明蘭一想到這裡就心裡嘔得要死。

但一向都順著她的大哥勸她不要急,要等機會——她等什麼?她等了幾年程前,也等到鄭小柔名聲掃地,可程前還是不喜歡她!她怎麼能甘心?

她必須做點什麼!

看著這個彆人口中三竹裡最不好惹的人,李明蘭鼓起勇氣盯著他:“你被人騙了。”

昏黃的路燈柔化了陸用章臉上冷硬的線條,讓人產生一種可以接近的錯覺。

但下一秒,他看向李明蘭的時候,疏離冷淡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沒有吃驚,沒有意外,甚至連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

陸用章站得筆直,表情沒有一絲波動:“說說,騙了我什麼?”

短短幾秒鐘裡,李明蘭又想了想這個人在三竹裡的出名的那場架,覺得他應該不打女人,便大著膽子把那句早就說爛了流言說出口:“你女朋友鄭小柔,她,她嫁過人你知道嗎?”

陸用章垂在身側的手攥緊起來。

其實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還是頭一次親耳聽見這句讓他原地震怒的話。

他瞬間回想起了鄭小柔掉著眼淚,說她自己名聲不好,又小心翼翼跟他保證絕無此事的倉皇和難過。

在這種震怒中,他依然冷靜,隻是微微挑眉:“哦?”

李明蘭見他表情鬆動,緊張的心情裡注入了一絲輕快,仿佛被鼓勵了一樣,她一口氣把後麵的話說出來:“她在雲南嫁過人了,為了回城離的,前夫是個養豬的大老粗,她才不甘心呢……”

毫無征兆地,陸用章上前一步猝然伸手掐住了她脖子。

他在野戰師當過幾年兵,身體素質好,手勁大得驚人,粗大的手指毫不憐香惜玉地掐住她脖子時,迸發出死亡的威脅。

李明蘭呼吸頓時跟不上來,壓在喉間的力道重得像鋼筋,她覺得眼前開始冒金星,駭然地伸手去推卻發現絲毫推不動。

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聲仿佛遠去,成為了背景,李明蘭隻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和一下一下的心跳聲。

她開始害怕,這個人是瘋子嗎?

仿佛過了很久,在她快要失去意識前,陸用章鬆開手把她往前一推,鮮活的空氣大量地湧入鼻腔和氣管,她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李明蘭抬頭看向陸用章,見他正用一塊手絹輕輕擦拭著剛剛接觸她脖子的那片掌心,嫌棄得毫不掩飾:“你也配跟她比?”

他的聲音冷得像一把冰刃,刺入李明蘭耳朵,她雙眼睜大,驚恐地看著他。

路燈從梧桐樹葉縫中篩下來,光影斑駁地落在他臉上,冷淡的表情傳達著憎惡,活像一尊修羅。

他,他們都這麼愛鄭小柔。

這個認知讓李明蘭生出了強烈的挫敗,但與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不甘心,她扭曲著表情,惡毒地說:“你跟她不熟吧?肯定不知道她跟程前哥哥通了五年的信,五年!結果人家不要她……”

說出來後,李明蘭覺得痛快極了。

“啪”的一聲,陸用章用腳踩裂了馬路上一塊碎石:“渣滓怎麼配得上她?”

李明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瘋了!

這人一定是個瘋子!不光動手打女人,腦子還跟彆人不一樣。

她眼眶泛著紅:“你不信?你怎麼能不信?”

她哥說過,這種事沒哪個男人不介意,沒哪個婆家不當真,隻要說的人足夠多,聽上幾次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可她連鄭小柔和程前哥通信的事都說出來了,這個她酸得要死的事,她都說出來了,可他居然問都不問一聲,隻說程前哥是渣滓!

陸用章低頭看著她,黑沉沉的目光冷得讓人心頭發顫:“滾。”

李明蘭摸了摸自己脖子,又恨又害怕,退了幾步後轉身走了。

陸用章改了主意,先不回三竹裡,而是去了潘海帆家。

潘海帆開了門,看見拎著禮物的陸用章,受寵若驚,那點兒被他像孫子那樣差遣的怨氣,一下子沒了,瞬息之間甚至有點自責。

於是他感動地伸手接過兜子:“哥們兒,怎麼這麼客氣!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陸用章的手一抬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飛快掃了一眼潘家門內的情況,這才抬腳進門:“東西不是給你的。”門在背後傳來關上的聲音後,他壓低聲音,裡頭滲出絲絲冷意:“放下彆的事,先查李明蘭,程前的相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