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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將士出征,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百姓之信任也是如此,每一任知府上任之時,皆是百姓心中希望升起之際,雖渺茫,可總滿懷希望。

如今溪州百姓這般輕易被鼓動暴/亂,他們連山匪之流的話都能信,談何不是因為已對知府,對朝廷徹底失望?

若為安穩,大人的確可以謀而後動。可溪州的百姓等不了了,他們一刻也等不了了。”

程陸遙有些激動,說話時微微揚手,身旁的蘭花草在衣袖擺動間‘揭竿而起’,似也在讚同她此刻所言。

簡裴之抬眸深凝,大拇指輕輕摩挲食指上一枚木戒。

他為官數年,所做決斷常有不被同僚理解之時,常有官員私下言他獨斷專行、剛愎自用。

程陸遙身為京城貴女,自幼養尊處優的郡主,所思所想竟能第一時間從百姓角度出發。而非所謂為官之道、權衡利弊。

他此舉並非新官上任丟不得官威,若能為百姓謀一片福祉,與山匪妥協未為不可。

可今日妥協,猶如以身飼虎,以百姓血肉為飼,長此以往,溪州危矣。

容安郡主有句話說的不錯,他等得,朝廷等得,可溪州的百姓等不得!

“郡主所想與簡某不謀而合。”

書房中燈火明媚,卻不及程陸遙此時眼中的光芒耀眼。

“隻是……郡主可知一旦與山匪正麵為敵,此地便不再安生,若簡某無法取勝,有朝一日恐連累郡主。”

話說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程陸遙本該表表忠心,好讓她往後能牢牢抱住簡裴之大腿,可對上簡裴之此刻清亮的眼眸,她隻想實話實說。

“大人放心,在那之前,我必已經跑路了。”

若是常人聽了程陸遙的話怕是要氣惱,為夫者危難之際,夫人竟果斷想好了逃跑。

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可簡裴之卻眉宇舒展,神色格外柔和:“郡主有自保之能,甚好。”

程陸遙覺得古怪,她都要揚言跑路了,這人還能笑得出來。

怕不是打了什麼要與山匪同歸於儘的念頭吧?

程陸遙忙搜索枯腸勸慰:“大人,若真到了那樣絕境,希望大人莫要再逞一時之能,該低頭時就低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次不能剿,就再來一次。”

“大人是戶部侍郎又不是兵部侍郎,擅理天下之財而非舞刀弄槍,不能剿匪說出去也沒什麼丟臉的。”

一次不能剿,就再來一次?

簡裴之忽得嘴角上揚,他壓了壓卻又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他的聲音清朗好聽,如山穀裡清泉流淌,今人沉醉。

“郡主安心,簡某答應你,未與郡主正式和離之前,定不會衝動行事,不會連累郡主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

“呸呸呸!”程陸遙很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大人莫要胡說八道。”

簡裴之眼中含笑,周身陰鬱悄然退散。

程陸遙見簡裴之心情好了些,指著一旁的參湯道:“大人晚膳食的不多,不如喝點湯。從明日起,大人就有一場硬仗要打,為了溪州百姓也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簡裴之聞言,從善如流。

程陸遙又瞥了一眼寫的滿滿當當的紙:“大人,我方才未曾得你應允就看你的這些,你不會介意吧?”

“若簡某介意,便不會讓你看。”

程陸遙於是‘得寸進尺’:“那我再仔細看看?”

簡裴之略一側首:“仔細看看。”

趁著簡裴之埋頭喝湯,程陸遙快速捧起紙張細細瀏覽。

初始尚不覺得,等都看完才覺她該收回方才說的話。簡裴之雖非兵部侍郎,卻也熟讀兵書,通曉對戰之策。

短短數日,溪州、江州地勢,兩地山匪分布,常流竄之地,此番被劫掠村莊周圍地理環境,以及山匪可能逃離路線,在上麵早已標記得一二清楚。

再有溪州府衙如今人手,附近駐紮官兵人數。與江州兩地最短距離路線,這些都在他考量範圍之內。

“大人這是決定與江州聯合剿匪?”

簡裴之頷首:“江州與溪州比鄰而居,兩地苦山匪久矣。”

“大人有心剿匪,那江州知府呢?他可有此心?”

那日她可是聽江州匪首形容江州知府是個半截入土,隻知享樂的老匹夫。

“上任之前,簡某曾去拜會過江州知府,他雖年邁卻仍有雄心壯誌,遲遲未動也是時機未到。

他與簡某早有商定,若有所需可派兵增援。”

簡裴之話雖這麼說,神色卻並不輕鬆。

江州知府雖答應過此事,可他是個精於算計之人,派兵增援的前提是江州能有勝算。否則他是不會耗費江州一兵一卒去激怒山匪,引之報複。

程陸遙輕輕放下手中的紙,指了指輿圖上兩地之間的距離:“大人,江州能有增援,固然穩妥。可若是沒有呢?”

兩地雖相距不遠,可快馬加鞭來回至少也要一個時辰,不說消息能否及時傳到,就說等江州官兵到來,他們能與山匪周璿多久?

這個簡裴之自然也想到了,他能否有勝算,著重也在溪州府衙。

可如今的溪州府衙人心不齊,下方隸屬縣城縣令各自為政,十有九困的村莊百姓……

簡裴之的沉默,程陸遙感同身受,這是一場看起來毫無勝算的對抗。

這開場簡直就是地獄模式,除非天降神兵,可他們在短短三日又要上哪裡去尋能夠抵擋山中悍匪的神兵?

停!停!

明知艱難,她可不能在一切尚未開始之前就潑冷水,打擊簡裴之士氣。

程陸遙重新拿起輿圖仔細查看,片刻後她的眼眸漸亮。

她不會天降神兵,但她身為物流園老板最懂如何選取地利優勢,反之,地利優勢也可有大大妙用。

“大人,其實我覺得你這個化零為整的辦法極好。隻不過在各村之外設陷阱之外,還可以整改山道,重新規劃溪州各道……”

程陸遙指著溪州輿圖道。

簡裴之鳳眸微燦,一點就透:“郡主此法可行,隻不過改山道,非一時之力可行。”

“我知道。當務之急,隻需先行整改這兩條,堵住山匪入城必經之路,他們無法過來,隻能繞行奎山,算算路程至少需要一個時辰。

而大人隻需將原本的兵力集中在丁坑村前的狹道附近,設下陷阱。

就如大人計劃所言,三日之後是我們與山匪的第一次較量,未必要徹底剿殺,隻要能做到重創山匪,讓他們對溪州有所顧忌,短期內不敢再次來犯,我們就有機會徐徐圖之。”

簡裴之凝神思索程陸遙話中的可行性,良久頷首:“郡主,此法或可一試。”

程陸遙連連點頭:“還有小鄒山前的改道……”

程陸遙說完這兩條道的整改便退到一旁,讓她修橋改道可以,但作戰一事,她還是不要亂指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