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回義城有仇報仇(1 / 1)

避塵隨便一出,劍氣大震,兩柄靈劍閃著一藍一紅的光芒,在半空中交錯行進。

白衣人似是感知到什麼,剛想使出霜華抵擋,就聽魏無羨道:“小師叔!是我!”

曉星塵微微一愣,隨即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過頭,他仍懷疑,這是否是薛洋耍弄他的新把戲。可此地荒蕪多年,最近數月又沒有其他修士趕來相助,唯有他一人為替摯友和師侄報仇,獨身進入義城。

在這荒無人煙的城裡,霜華劍所到之處,感知到的氣息都是走屍邪祟,可方才兩道劍芒,皆是活人所使,因此他暫且相信,師侄應該是受了師姐的委托,前來幫助他的。

一個月前,他曾聽聞眉山虞氏家主有派人來義城除祟,可還未等自己趕過去相助,那些人便都厲化為屍,曉星塵本就失了雙眼,近日除祟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照顧一個天生白瞳,身無任何靈力的姑娘。

說來也是有趣,這位名叫阿箐的姑娘,依靠天生白瞳,白日裡拿著根竹竿外出,在人前佯做盲人,憑借他人垂憐來獲得一天的口糧。若是遇上對她心存歹意的,她倒也是機警,裝作無害的樣子,背地裡卻早就將他的錢袋悄悄收進自己的懷裡。

曉星塵就是這樣同她遇上的,後來他便將阿箐帶回了義城。

雖說義城內的走屍成千上萬,可曉星塵的到來,多少也給義城周圍為走屍侵擾,而又請不起修仙世家的清苦百姓們,極大的信任感和安心感。他們見這位白衣道人,帶著個白瞳小姑娘一路除祟,應該很是辛苦,便以每日口糧作為回報。

起初曉星塵自是不肯的,可無奈這群百姓太過熱情,自己又不似藏色師姐那般,在人間入世已有千年,對人際來往得心應手,因此他也隻好一邊笑著道謝,一邊讓阿箐幫忙收下。

阿箐是個心直口快的可愛小姑娘,不外出的時候,她常常向曉星塵講她在市井打滾間,遇上的各種好笑的人和事,常常把曉星塵逗的開懷大笑。

因為阿箐不是劍修,也不是精靈,身無靈力,兩人走不遠。無奈之下,曉星塵隻好暫時放棄緊跟薛洋的追查,然而最近蜀地已有多人在傳,薛洋似乎已在義城占地為王,修煉鬼道,離義城極近的幾個小村落裡的人,半月間全都不知所蹤,怕是全部成為了他坐下的走屍。

見有了薛洋的消息,想起摯友宋嵐師門滿滅,師侄重傷而歸,就是這人的手筆,曉星塵便帶著阿箐進了義城。

白日裡,曉星塵在住所周圍數百米,下了一道極強的禁製,並交待她儘量不要走出這個禁製圈,便再度獨身一人尋找薛洋的下落,而晚上他們就找了一間還算完好的舊廟,安定下來以做居所,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如此他們二人,這般在義城過得也算是愉快。

曉星塵曾問阿箐:“我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如此,你還要跟著我嗎?”

阿箐邊烤著山雞,邊道:“有道長哥哥保護我,我才不怕呢,再說了,我跟著道長哥哥,每天都能吃上飽飯,道長哥哥做的可是驅殺邪祟的大好事,我崇拜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害怕跟著你,”說完便將山雞翻了個個,看兩麵烤勢,應該是熟了,直接從上麵撕下一塊又大又肥的雞腿,遞到曉星塵手裡,笑道,“烤好啦!道長哥哥快點吃!”

曉星塵笑著接過,就聽阿箐又說:“再說了,道長哥哥你又不會一直待在這裡,待你把這裡的凶屍都殺完了,不就又可以帶著我雲遊四方了嗎?”

曉星塵笑道:“嗯,等此事了了,我有機會,引你去見我的師姐,她是個如你一般有趣的人。”

阿箐咽下一口熱湯,道:“就是當今夷陵魏氏的家主夫人?道長哥哥你好厲害!竟然認識這樣的大人物!我記得,道長哥哥找那個壞東西報仇,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傷了你的師侄?”

曉星塵點了點頭,阿箐卻低下頭,冥想了好一會,道:“我聽說,魏公子,好像同岐黃溫氏的家主關係很好,那她能治好道長哥哥的眼睛嗎?道長哥哥,你既然和你的師姐有這份交情,那為何不早點去找她幫你呢?”

想到最近,藏色散人和宋嵐似乎都在找尋自己的下落,曉星塵垂下頭,道:“早些年,師姐嫁人後,還來問我要不要去做夷陵魏氏的客卿,可師姐已經成家了,我還是不想太過麻煩她。”

阿箐聽聞還有這樣的好事,喜道:“六大家族就算家門再大,可正統的嫡係仍舊屈指可數,外姓修士,若想出人頭地,濟世救人,去做人家的客卿,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而且我聽說,魏夫人人很好,你去找她她肯定不會拒絕的!”

曉星塵隻是笑了笑,道:“我若想去,早就會去了。隻是我的理想,是能與我的摯友,一起建立一個,與世家不同,不以血緣為優的門派,如果我去找我的師姐,豈不是與我的理想背道而馳了?”

阿箐小心翼翼的提問道:“那道長哥哥的那位摯友呢?你都受這麼重的傷了,怎麼不見他來幫幫你?”

曉星塵斂了笑,想到宋嵐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必再見,指尖顫了一下,阿箐見他不是很想說,便道:“沒事的沒事的!道長哥哥,你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說了,我們早點殺掉那個壞東西,離開這裡,就會忘了的!”

曉星塵隻是頓了一會兒,神色很快恢複自然,笑道:“好啦,天也晚了,早點睡吧。”

避塵隨便兩柄靈劍的劍尖交會在一處,聚集成一個巨大的陣法,將這城中所見的走屍全部圍住後,藍忘機使出忘機琴,同魏無羨的陳情共同奏了一曲弦殺術,很快這些走屍便迅速灰飛煙滅。

曉星塵回過身,魏無羨見他麵上竟然真係著一條白色綾帶,不由得咬緊牙關,麵露痛惜憤恨之色。

原來阿娘之前在信上說的,竟然是真的!

夷陵魏氏的精靈,可以自由結契,結契對象自然也不限於精靈。因此,有位同眉山虞氏旁支結契的精靈,在聽說了自家少主魏無羨在義城除祟,铩羽而歸的消息後,帶著自家的結契對象,悄悄溜進義城,打探了一番,竟然查到了不少驚天大秘密。

櫟陽常氏被薛洋滅門後,現任家主常萍求助於曉星塵,曉星塵橫跨三省捉拿薛洋,沒想到不僅人沒有抓到,還被薛洋記恨報複。

薛洋屠了其好友宋嵐的師門白雪觀,毒瞎宋嵐雙眼,曉星塵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將自己的雙眼換給了宋嵐,繼而不知所蹤。

當時藏色散人和魏長澤人在雲夢有要事,未能及時趕去幫忙,待她接到消息,緊急聯係這位師弟的時候,曉星塵卻失了下落,她發出去的數十條傳信符咒,皆是有去無回。

藏色散人後來直接趕去抱山散人的居所,起初自己的師尊什麼都不肯說,藏色散人磨了她很長時間,抱山散人才無奈道出,曉星塵回山求自己,將他的一雙眼睛換給了宋嵐,現如今就連她都不知道這位徒弟現在在何方。

夷陵魏氏的人在這之後,也幫忙找了很久,卻毫無頭緒,其中也包括接了義城周圍百姓委托,前去除祟的魏無羨。

這位精靈溜進去打探的時候,發現薛洋在義城占地為王,將這裡的百姓全部割去舌頭,撒上屍毒粉,企圖以活人煉化走屍。

雖說夷陵魏氏的精靈都是以鬼道見長,可他們也是有門規的,不可用鬼道做害人之事,如有發現,將會被魏氏家主魏長澤親自除掉靈核。如果說精靈丟了靈體,還可以將養恢複,而沒了靈核的精靈,將會困在其本體中,永生永世不得化形。

這下可還了得啊,於是這精靈修書一封,很快就寄到了藏色散人的手上,本來他還想著,要不要將這麼大的事情告訴他家少主,但考慮到魏無羨在雲深不知處養傷,且這傷本來就是薛洋作的怪,深思熟慮後,決定還是不要再麻煩魏無羨了。

是以,魏無羨便晚了半個月才得知這邊的詳細情況。

曉星塵試探問道:“阿羨?”

魏無羨急切的點點頭,衝到曉星塵麵前:“是我是我!”隨後他拉著曉星塵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悲傷道:“小師叔,你這又是何必呢?”

曉星塵笑著搖了搖頭,想到剛才的琴聲,又對匆匆跟到魏無羨身旁的藍忘機行禮道:“這位,可是姑蘇藍氏的藍二公子?”

藍忘機行了一禮:“見過小師叔。”

曉星塵聽到這稱呼,有些怔愣,可隨後就反應過來,笑道:“聽琴音辨識出來的,當今世上於琴技造詣,除卻藍氏主母,也就是藍二公子能有如此高超的琴技。阿羨這次,是帶著心上人來見你師叔?”

魏無羨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像往常一樣,道:“是啊,過些天我們就要辦結契大典了,你可是我唯一的師叔,怎能有不來的道理呢?”

藍忘機默默的握住魏無羨的手,順著魏無羨的指尖,緩慢的摸上了魏無羨的脈,感受到方才吹笛戰屍,並未對魏無羨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被魏無羨撓了撓手心。

好在曉星塵現如今看不到他們二人的互動,藍忘機耳朵微紅的看了魏無羨一眼,魏無羨看著藍忘機,對他露齒一笑,沒有說話。

見周圍的邪祟走屍已經被魏無羨和藍忘機合力消滅,想來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大事,那躲在暗處的薛洋應該不至於太快,衝過來打擊報複,於是曉星塵道:“阿羨,藍二公子,你們既然都來了,不如去我的居所坐一坐?我也很久沒見你了,師姐和師姐夫還好嗎?”

魏無羨急道:“我爹娘一切都好,他們這幾天還在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這不,我就親自過來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和我們說呢,我可以找情姐幫你看看的....”

藍忘機道:“魏嬰,彆慌。”

魏無羨這才乖乖閉了嘴,沒有說話,倒是曉星塵滿麵笑意的看著他,道:“哦?我記得阿羨當年,可是無論如何都要拒絕師姐為你安排的相親,還說什麼結契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魏無羨偏過頭,看向一旁的藍忘機,雖然麵上沒有太大變化,可他就是看到藍湛又有一點點不開心了。

魏無羨道:“呃....今時非往日,再說了師叔你也聽過藍湛的名字,你師侄的看人眼光,怎麼會差呢。”

曉星塵道:“這倒是,你當時關於這件事,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將來一定要找位天底下最好的人結契’。阿羨,恭喜你得償所願。”

三人到了曉星塵所住的舊廟,曉星塵解了禁製,阿箐正蹲在廟裡,對著火上的水壺出神,忽然見曉星塵帶了兩個人進來,第一反應就是裝看不見,邊裝邊道:“道長哥哥?你回來了?”

曉星塵道:“阿箐,這兩位是我的師侄,還有他的結契對象,姑蘇藍氏二公子。”

阿箐慌張的差點踢翻了麵前的水壺,被魏無羨一記芍藥花瓣穩穩接在半空中。

魏無羨操縱著花瓣,使水壺歸了位,笑道:“咦,這位小妹妹,你明明就看得見,為何還要裝作沒看到呢。”

阿箐慍怒道:“道長哥哥看不見,我怎麼知道他帶回來的是不是好人!萬一是那個壞東西....”

話雖說著,阿箐倒開始偷偷打量起麵前的兩人,就見這兩人一黑一白,穿著十分貴氣,黑衣人的衣袍上繡滿芍藥暗紋,發帶中央是一朵芍藥,白衣人身上的家袍是卷雲紋的樣式,發簪一旁,一朵玉蘭和一朵芍藥並在一處,看樣子是修仙之人。

魏無羨疑惑道:“壞東西?”說著他與藍忘機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阿箐說的是誰。

曉星塵使出靈力,把火上的水壺運了起來,阿箐立刻去拿茶盞,四人進了屋,魏無羨聽著曉星塵說,當時是他主動和所有人斷了聯係,隻為親自捉住薛洋,以不再牽連他人,可無奈自己雙眼已失,即便有修為傍身,抓起人來也沒那麼容易。

阿箐在一旁,聽著曉星塵又把這些事情重新講了一遍,急的快要哭出來了:“魏公子,我勸過道長哥哥,讓他去找你,可是他就是不聽,如今既然你們都來了,能麻煩你們幫幫他嗎?”

魏無羨對她笑了笑,道:“阿箐,你放心,我們此次前來,一是要帶師叔回去治療,二是把薛洋這個禍害除掉。”說著他正色道,“小師叔,你信我,我們這次一定把薛洋的事情做個了結。在這之後,你就跟我回去,我娘或者是我,會帶你去岐山見情姐,你這次不要再拒絕了,行嗎?”

曉星塵麵露難色,道:“我並非是想拒絕師姐的好意,可是....”

阿箐急的直跺腳:“哎呀道長哥哥!!!”

藍忘機也道:“小師叔,魏嬰常與我提起您,您的事情他一直都記在心上。”

曉星塵歎了口氣,道:“是我之過,勞煩這麼多人掛記,也讓子琛....”他說到一半,說不下去,魏無羨打斷道:“等等小師叔,這怎麼就成了你的錯了?”

魏無羨道:“之前我娘給我去了封信,她已將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我了,說到底,他薛洋要□□,那就隻殺掉常慈安一人就好,其他人又做錯了什麼?此人行事狠毒,我同藍湛探查一番,發現此人竟然借鬼道之力,以活人煉製走屍,如果這人在我們夷陵,都會被我爹親自廢掉靈核,永世不得修道。”

曉星塵在聽到某個字後,神色震驚,道:“什麼...他竟然以活人....?”後麵的話,他實在是是說不下去了。

魏無羨驚訝道:“師叔你....不知道?”

說著魏無羨又求證的看了眼藍忘機,藍忘機見此點點頭,道:“我與魏嬰兩次來義城,都發現這裡的走屍,身上有活人之氣。”

曉星塵掩麵苦笑,道:“可我的霜華劍...”

魏無羨道:“霜華劍,確實可以指引屍氣,可這隻不過是薛洋的伎倆,我不知道他鬼道修到了多少層,但是這種把戲,在夷陵魏氏的人麵前也不過是個皮毛。薛洋割去活人的舌頭,又在他們身上撒上屍毒粉,而霜華隻能以走屍氣息加以判斷,並不能真正判定麵前的人究竟是生是死...不好,藍湛,你快幫我!”

隻見曉星塵用來覆眼的白布上,已然滲出點點血跡,胸口急速起伏著,阿箐在一旁掩麵痛哭道:“藍二公子,魏公子,你們能救救他嗎....”

藍忘機迅速扶住曉星塵,兩指執上他的脈,發現他心神混亂,如若不加以壓製,怕是會因為心神激蕩,而陷入損及魂魄的危險。

所幸,藍忘機的靈力較為高深,暫時壓製了曉星塵的心神,而魏無羨,忽然將兩指點在自己的額心,緊接著他從自己的靈識中,分離出一朵盛開的芍藥。

藍忘機微微睜大了眼睛,他明白魏無羨分離芍藥的用意,當時的自己,陷入生死一線之時,就是這朵芍藥,攜帶著極強的靈力,被拋到麵前,救了他的命。

藍忘機瞳孔驟縮,道:“魏嬰...”

雖如此,可他也並未做出阻止魏無羨的舉動。

被分離的芍藥,自曉星塵的額間緩緩推入,芍藥攜帶的極強的靈力,平息了曉星塵混亂的脈象,見他平靜下來,藍忘機探了一會兒曉星塵的脈,長出一口氣:“小師叔,已經沒事了。”

魏無羨這下坐也坐不住,脊背貼著身後的牆,滿額汗水,藍忘機見此急忙衝過去,把人抱在懷裡,扣住魏無羨的脈就是一通探查,隨後他抬起頭,道:“魏嬰,你可還好?”

魏無羨窩在藍忘機的懷裡,聞了聞檀香這才緩了過來,拍拍藍忘機的手,道:“沒事,藍湛,這才隻耗了一點點,但是我保證,我做的不是無用功。信我,嗯?”

阿箐見藍忘機說曉星塵已經沒事,急忙撲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就見曉星塵靠在牆邊,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一片白色,他慌忙的摘下蒙眼用的白布,就看見阿箐一邊哭,一邊扶住自己。

曉星塵的目光,終於同阿箐對上,他摸了摸阿箐的頭,隨後他又看向一旁的藍忘機和魏無羨,震驚到無以複加:“阿羨,你....”

他著急忙慌的撲到魏無羨麵前,藍忘機道:“小師叔,我剛才已經看過,您放心,魏嬰沒事。”

魏無羨見曉星塵無事,在藍忘機的扶靠下慢慢坐起來,笑了笑:“這可是精靈的獨門功法,小師叔你既然隻有雙眼看不見,那我將這朵芍藥,自你的額間推進去,它會在內裡和你本身的靈力融合,融合過後,它會在你的雙眼周圍,形成特殊的靈力,這樣你就能看得見了。”

曉星塵痛心道:“阿羨,你不必如此,這一切,是我心甘情願...”

魏無羨擺擺手道:“不過啊,我這法子,也沒那麼大的神通,能讓小師叔你恢複的和之前一樣,但好歹你可以先恢複視覺,隻要你周身的靈力,沒有損耗太大,那這部分聚集在你雙眼的靈力,就不會消失,你的視覺就能保持常在。至於,後麵的事情,就要交給情姐了。”

他笑了笑,道:“所以啊,看在我這麼努力的份上,你不要再拒絕我娘和我的好意了。還有啊小師叔,你可是我唯一的師叔,我娘唯一的師弟,怎麼就成了勞我們掛記了?”

曉星塵苦笑道:“受人蒙蔽,被人戲弄,還連累了至親之人,阿羨,你可想過你這麼做,師姐該有多難過?”

魏無羨安慰道:“我娘這個性子,才不會難過呢,一定隻會說我做得很好。小師叔,你剛入世沒有多久,在這世上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我娘雖然下山早,可她也不是一開始就什麼都懂的啊。再者說了,你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錯的呢,一切分明就是薛洋手段狠毒,你想想,如果沒有他,你和宋道長會走到今天這樣嗎?”

阿箐在一旁把滿臉淚抹乾淨,讚同的點點頭。

魏無羨道:“小師叔,我知道你的誌向,你不想加入任何世家,我們也尊重你的意願,但是我爹娘和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你的,我也隻有你這麼一個師叔啊,你過得好,我們才會開心。”

藍忘機道:“小師叔,魏嬰很期待您能來參加我們的結契大典。”

曉星塵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對著藍忘機和魏無羨二人執了一禮,藍忘機和魏無羨同樣還了禮,想到阿箐之前勸說過的話,道:“阿羨,客卿一事,待此事了結,我會再去找師姐。”

魏無羨心道,沒想到他娘辦不成的事情,自己居然有可能辦得到。可他也並不希望曉星塵是因為受了他的恩才這麼做,就如同當時他以為藍湛對他好,不是因為他愛自己,而是因為自己救了他的命,連忙道:“小師叔,這件事情,你無需違背你自己的意願,我並不希望,你是因為我幫了你,為了報恩才答應做我們家的客卿。”

曉星塵笑著搖了搖頭,道:“不,阿羨,我答應你,不僅僅是因為你幫我恢複了視覺。我隻是在想,入世之後,許是把人心想的太過簡單,這才受人蒙蔽。當年我剛剛入世,以為僅憑我一人之力,隻要修為精進,守序良善,便可行走世間除魔衛道。可我現在才明白,聚一人之力,終究有限,世上人心太過複雜,孤勇雖勇,可終是勢單力薄。”

魏無羨笑道:“如此,我便代我爹娘,先謝謝師叔你啦!”

廟外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阿箐慌忙的躲到曉星塵身邊,而其他三人皆是霍然而起,三柄靈劍齊齊向著聲音的來源直刺過去,隻聽見外麵傳來一人的調笑聲:“喲,這麼快就尋到這裡了,可惜啊,他現在眼瞎心盲,竟然連活屍和死屍都分不清楚,嘖嘖,我說宋道長,你這又是何必呢?”

魏無羨收好隨便,大喊道:“我去!就是他!”

見藍忘機和曉星塵急的已經衝了出去,魏無羨從懷裡掏出一把符篆,在半空中打了一掌,符篆便四散形成一個圓圈,把阿箐圈在裡麵,然後他道:“阿箐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待在這裡,千萬不要出來啊,我這個符篆,威力很強的,絕對不會讓那個壞東西靠近你。”

阿箐老實的對魏無羨點點頭:“嗯!謝謝魏公子!”

魏無羨放了心,這才跟著衝了出去,之前他和藍湛隻是在義城的大霧裡,和這位薛洋交過手,連真人長什麼樣子他都沒來得及看見,藍湛就被薛洋擺了一道,差點失去全身的靈力。

自己的夫君當時差點命都沒了,師叔也因此失了雙眼,這還能忍?

現如今靠著契的關係,魏無羨很快就尋到了藍忘機,現如今他和藍忘機,曉星塵與宋嵐,合力對薛洋已經形成一個包圍圈。

魏無羨雖然看不清楚,但憑精靈的感官直覺,薛洋就在中間,於是他笑道:“喲,小流氓,沒想到吧,我們又回來了。雖然,我不知道你這鬼道是怎麼修煉到這一層的,但你實在是害了太多的人,所以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束手就擒吧,以鬼道想跟我硬碰硬,沒意思,真的沒意思。”

薛洋語調隨意,也不慌張,道:“魏前輩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呢,鬼道這東西,你們夷陵魏氏的人修得,為何我就修不得?”

魏無羨嘶了一聲,道:“手下敗將?要不要試試看,你這走屍,究竟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薛洋毫不在乎,朝著魏無羨的方向灑下一大把屍毒粉,藍忘機見此衝過來正欲使出忘機琴進行抵擋,魏無羨也不慌,並起右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的一朵芍藥花瓣,就見這花瓣忽的被點燃,冒著淡粉色的火焰,迅速在他和藍忘機身邊形成一道強力屏障。

屍毒粉瞬間被化解,魏無羨笑道:“小流氓,你這學藝不精啊。按理說這麼久沒見,我和藍湛也好,你也好,怎麼說都應該有些進步的吧?啊不對,我算錯了,你沒有這樣能在一起幫你雙修提升修為的好道侶,整天也就知道窩在這風水極差的地方,撒撒屍毒粉了,嘖嘖嘖,真是可憐呢。”

曉星塵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阿羨師侄還是一如既往的妙語連珠,心直口快,倒是讓他仍有鬱結的心舒緩了不少。

薛洋聽見曉星塵笑了,怒道:“曉道長,真沒想到,你現在,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啊。”說著他忽然看向曉星塵的方向,奇道:“曉道長當時跨遍三省都沒抓到我,後來我為了出口氣,屠遍宋道長師門,又毒瞎了他的眼睛,聽說你為此還專門去求了你師尊,幫忙把眼睛換給了宋道長,喲喲喲,這份友情可真是感人。”

得知真相的宋嵐本就悔不當初,見薛洋如今還重提舊事刺激摯友,也不管那麼多了,拂雪劍鋒一現,朝著薛洋的方向直直飛了過去,怒道:“薛洋!你閉嘴!如果不是你,星塵他也不會...”

薛洋也不著急,抓過一旁一具還未死透的活體凶屍,也不管那凶屍本就未死,口裡沒了舌頭,啊啊的亂叫,直接將那人攔在拂雪麵前。

宋嵐心道不好,剛欲收回拂雪,就見降災為抵擋拂雪的攻勢,忽的出鞘,兩柄靈劍一前一後,竟生生的刺死了那具活屍。

目睹了全過程的曉星塵怒不可遏道:“薛洋....你真是...太惡心了!”

薛洋露出他那副小虎牙笑了笑:“惡心?比起我,你們這些惺惺作態,嘴裡說著鋤奸扶弱,實際上卻善惡不分的人,難道不是更加惡心?常慈安不該死嗎?我不過是殺了他全家,竟然要曉道長你對我大費周章窮追不舍!”他邊說著,邊伸出左手,對著曉星塵大喊,“當年我流浪街頭,不過才七歲,就為了得到一盤點心,給那人送信,結果我信送到了,點心沒得到不說,常慈安竟然駕著牛車,生生從我這隻手上碾了過去!”

曉星塵閉緊雙眼,不忍再聽下去。

魏無羨倒是皺了皺眉,他倒是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等事,可能自己那時候不知道在雲夢還是岐山還是清河哪裡隨便瞎逛呢,但他還是正色道:“既如此,你報仇,隻尋常慈安一人,斷其一指,哪怕是一隻手也可以,為何要滅人全家?他家裡人又做錯了什麼?”

薛洋呸了一口,怒道:“手指是自己的,他的命,哪裡有我的手金貴呢。”

說罷他一揮降災,周圍成百上千的走屍咆哮著衝上來,魏無羨本能的貼到藍忘機的身邊,道:“藍湛!”

藍忘機避塵出鞘,直直向著薛洋而去,可義城常年多霧,雖說他和魏無羨已經是第二次來這裡,當時甚至還微受這毒氣侵擾,不然他二人不至於連區區薛洋都難以製服。

今日重來此地,毒霧反倒更重了,是身為精靈體的魏無羨,都覺得有一點頭暈惡心的程度。

隻有一種推斷,薛洋在他們回去後的半個多月裡,再度煉化出了成百上千的活屍。

藍忘機此時攬著魏無羨的肩上了避塵,待魏無羨站穩,他便雙手奏出破障音與弦殺術,魏無羨笑道:“藍湛,這霧毒性又大了,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再送你朵芍藥靈體,幫你增加點靈力?”

就聽藍忘機以一種隻有魏無羨才能聽出來的嗔怪語調,道:“魏嬰,專心。”

見宋嵐已然殺紅了眼,拂雪不斷對著正欲圍困他們的走屍進行攻擊,曉星塵在他一旁全力相助,可走屍數量卻不減反增,想集齊四人之力,共同解決薛洋是難辦了,為今之計,怕是要靠自己,拚死一搏。

魏無羨邊利用靈識控製著隨便,邊琢磨著如今戰場上的情形。如若他今日是以未送出靈體的形態,外加沒有以特殊靈力,來幫曉星塵恢複視覺的話,他一個人,憑借結契後的身體資質,早就把這薛洋砍成渣了。

畢竟上次薛洋連麵都沒在他麵前露過,這敵在暗處,饒是能力再強的人,也很難說每次都能躲過毒辣的暗箭啊。

如果小師叔沒有追查薛洋追到這裡,他自己再在姑蘇將養一陣,然後和藍湛他們一起來義城的話,那就不用麻煩小師叔,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

魏無羨正琢磨著怎樣快速解決薛洋,就聽薛洋不知什麼時候,禦劍到避塵下方,對著魏無羨就拋出一捧屍毒粉,道:“喲,魏前輩,我把那些礙事的人們,全都交給走屍了,咱們倆,不如,單獨玩兩局?”

藍忘機的臉立刻冷了三分,卷雲紋的結界亮起,及時擋住了這捧屍毒粉的攻擊,魏無羨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

魏無羨收回隨便,將它在自己身後支撐出一道防偷襲的屏障,又從腰間抽出陳情,笑道:“那,我們就來試試看,誰先撐不住,誰可就輸了哦。”

“魏嬰,等等。”就當魏無羨馬上迫不及待的要和薛洋大戰一場,藍忘機向魏無羨綴著芍藥花的發帶上,輕注了幾分靈力,就見上次他二人在靜室結契的卷雲紋標誌,再度亮了起來。

知道藍忘機是什麼意思,魏無羨踮起腳尖在藍忘機的臉頰旁親了一下,笑道:“藍湛,等我回來。”

說罷他便讓藍忘機前去支援兩位道長,魏無羨甩了甩陳情,笑道:“請吧。”

薛洋嗤的一笑,道:“喲,還是前輩先來吧,畢竟您於鬼道,可是比我精通的多。”

魏無羨擺擺手:“誒,不不不,還是你先來。無論是上次我和藍湛分頭行動,還是這回我們四個人打你一個,竟都近不了你的身,不僅如此你還打傷我家藍湛,讓我費了一朵芍藥靈體,你這麼厲害,既然稱我一聲前輩,那你不得先在前輩麵前,好好露一手啊。”

薛洋見此,從懷裡掏出一塊純黑色的鐵劍,上麵正絲絲的冒著怨氣。魏無羨見此,新奇道:“喲,原來你是靠這東西,控製走屍的?不錯不錯,我聽說有對鬼道感興趣,想要修煉的普通修士,曾去尋這類至陰至邪的東西,使自己能像我們精靈一族,自由操控怨氣。不過啊,我還是勸你一句,精靈體質與你們尋常修士截然不同,你如果常年跟怨氣打交道,小心,遭到反噬啊~”

薛洋失了耐心,把一縷怨氣引到手上,道:“前輩無需再廢話,來吧。”

百米之外正一同與曉星塵和宋嵐擊殺走屍的藍忘機,忽的聽到一陣淒厲的笛聲,不由得愣了愣神,手下的忘機琴少彈了半個音。

自他同魏無羨在一起以來,魏無羨也不是沒有在他麵前吹過陳情,也經常同他的忘機合奏,所奏樂曲不是悠揚清雅,就是情意綿綿,雖然當時第一次在義城,他也曾隱約聽見這曲笛音,可他竟沒想到鬼道之術,竟然如此厲害。

曉星塵自剛才見到藍忘機,就越發賞識這位先前隻是聽聞,卻從未謀麵的,師侄的結契對象,今日一見,才知藍氏雙璧之一的風姿,不免讚道:“藍二公子無需掛心,阿羨不會有事。”

藍忘機向曉星塵微一點頭,三人又合力擊殺走屍。

魏無羨和薛洋分彆站在兩處,魏無羨奏著笛音,驅使體內的怨氣,又用金丹靈力支撐著自己,而薛洋則是將他近年所修聚的全部怨氣,都積壓在這鐵劍上。

隻是苦了這被薛洋割舌撒粉的活人走屍,同時受兩股方向不同,本質上卻同為怨氣的牽頭引導,一時之間他們二人身後嚎叫聲不絕,似有古戰場兩國交戰,士兵衝鋒陷陣之感。

魏無羨麵上看著神色自如,吹著陳情好不快意,隻有他自己知道,舊傷未愈,如若今日不能在此地速速解決薛洋,憑著走屍的那股不死之力,他們四個人將會被生生耗死在義城。

而薛洋那邊也不好受,今日一戰,他體內吸入的怨氣,比往日哪一次修煉鬼道的時候都要多,尋常修士雖可修金丹護體,卻並不像精靈那樣有著超強的調節能力,今日對上魏無羨,他本就覺得難以取勝,如果耗時太久,吃虧最多的隻能是自己。

思量之下,薛洋隻能希望身後被這鐵劍操縱的走屍,能不受鬼笛陳情的控製,以最快的時間,一舉將魏無羨困於陣法中間,他才能有一線希望。

就這樣兩人熬了快半個時辰,滿城的走屍邪祟,在陳情笛音和鐵劍怨氣的指引下,逐漸向這二人中央靠攏,藍忘機三人倒是有了喘息的時間,火速趕到魏無羨的身邊,對著他輸起了靈力。

薛洋心道糟糕,可麵上卻未顯出一分慌亂之色,邊飛速運轉著體內的怨氣,邊笑道:“魏前輩,你以為你們人多,就能對抗的了我這鐵劍嗎?你雖然很厲害,能以自身怨氣控製走屍怨靈,可精靈終究是這世上所化形修煉而成的,有生命的生靈,再怎麼樣,也經不起耗。而我這東西,可是沒有生命的鐵器法寶,那怨氣放起來,可是源源不斷的...噗!”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這怨氣生生逼出一口鮮血,藍忘機見此避塵出鞘,倏地向薛洋的左肩刺了過去,沒有傷及他的要害,但也讓這柄鐵劍掉落在地,致使他無法再操縱這塊至邪之物。

隨即他收回避塵,見魏無羨已經停了下來,連忙衝上去扶住魏無羨,道:“魏嬰,魏嬰,你可還好?”

魏無羨立即軟了半邊身體,窩在藍忘機的懷裡,懨懨道:“藍湛,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說完他便睡在藍忘機的懷裡,曉星塵見此氣急,使出霜華,正欲一劍往薛洋胸口刺去,一旁的宋嵐開口勸道:“星塵,他暫時還不能死。”

隨即宋嵐便用拂雪的劍鞘,狠敲了一下薛洋的頭,讓他徹底昏了過去,又從乾坤袋裡拿出一道上好的繩索,確認已把薛洋牢牢捆住,這才放了心。

藍忘機把魏無羨半抱在懷裡,仔細探著魏無羨的脈象,隨後看向曉星塵和宋嵐:“魏嬰無事,隻是耗力太多,靈力和怨氣都消耗過半,需要安養,無性命之憂。”

曉星塵聽了這話,隻是安心地舒了口氣,然而他神色依舊鬱鬱。

霜華歸鞘,可曉星塵至今還有些不敢麵對宋嵐,看著昏睡在魏無羨的懷裡的藍忘機,道:“子琛,是我之過,如果我當時沒有讓薛洋逃脫,白雪觀,阿羨,還有義城數千百姓,就不會遭此劫難。”

宋嵐歎了口氣,曉星塵仍舊不敢麵對自己。

然而,宋嵐在看見曉星塵雙眼的視力已經恢複的時候,就很想當麵問他,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隻是苦於薛洋發難,如今才有機會詢問:“星塵,你的眼睛——”

曉星塵走到魏無羨身邊,替他服下自己曾隨身攜帶的,師尊抱山散人的靈藥,又對藍忘機點了點頭,歎息道:“是阿羨,剝離了他身上的一朵芍藥靈體,以其中的靈力,替我恢複了視力。”

藍忘機勸解道:“小師叔,無需介懷。魏嬰這麼做皆是出自本心,絕無悔意。”

說完他便將魏無羨打橫抱起,對曉宋二人道:“小師叔,宋道長,我們先暫時回去安頓一下,阿箐姑娘,還在廟裡。”

曉星塵點點頭,宋嵐卻在此時拉住了他的手,曉星塵麵露不解,隻聽宋嵐看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

“對不起,錯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