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泡了兩個時辰的冷泉,直到自己丹府都被泉水沁的冰涼舒爽,這才慢慢悠悠地爬上來,回房取了劍和笛子。
他邊往回走,邊小心仔細的留意著雲深不知處的各個角落,期望能在哪間屋子,哪處小築,亦或是哪個拐角,能看到一本正經做事的藍湛。
這樣他就可以悄悄遛過去,在藍湛的背後,把自己泡過冷泉的手,伸進他的脖子,嚇他個措手不及了!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糟糕,魏無羨在雲深不知處走了個來回,也沒碰上心心念念的人。
魏無羨歎了口氣,藍湛真不愧是小古板,這都悶在屋裡抄了一上午的書了,就不知道累嗎?不覺得無聊嗎?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要是不悶,藍湛乾嘛要畫他的畫像呢。
畫什麼畫啊,來找他這個大活人一起去玩,不比畫筆寄情這種事有意義的多。
在得知了藍忘機對他有問必答,極儘溫柔之後,魏無羨隻想著,同他做些與旁人之間不一樣的事情,他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接下來難道不應該像情愛話本裡寫的那樣,形影不離的黏糊在一起嗎?
可這人一直窩在屋裡麵不出來,每天忙的不是練劍就是課業,雲深不知處這麼大,現在他想找人,都不知道要找上多久,找不找得見,水鏡這東西,魏無羨也沒精神用了。比起他特意去尋藍湛的位置,如果能在某個地方突然發現藍湛,會更加讓魏無羨驚喜。
魏無羨路過蘭室,正好碰上學堂下學,聶懷桑見了他,又激動的朝著魏無羨揮了揮手。
可魏無羨的目光,隻在聶懷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
人群裡沒有藍忘機。
聶懷桑不覺有他,環顧四周,見藍啟仁已經離開,飛奔上前道:“魏兄,你比我們早來姑蘇,有沒有什麼好玩好吃的地方,快帶我們去。”
魏無羨揣著心事,答的也有點心不在焉:“好吃好玩的?離雲深不知處最近的,就是山腳下的那家彩衣鎮了,那裡什麼都有,趁著現在沒到藍家門禁的時間,自己去不就行了。”
他說著就要走,聶懷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魏兄,我這不是剛來,不認路嗎,你到的比我早,平日裡點子又多,而且你看我,修為差的和狗啃似的,沒什麼禦劍的天資,要不你帶帶我?”
話都說到這份上,念在多年好友,魏無羨也就沒好意思拒絕。
有了聶懷桑這個帶頭的,平日裡和魏無羨玩的好的那些世家子弟們,瞬間一呼百應,紛紛說著魏兄最會玩,跟著魏兄不愁無聊之類的捧場話,又道雲深不知處的飯菜簡直難以下咽,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犯藍家的禁,見魏無羨身份特殊,和他一起,絕對不用愁被罰。
魏無羨用餘光瞥了一眼穿著金星雪浪袍金子軒,發現他的身形居然也動了動,梗著頭,努力不看向自己這邊,心裡嗤笑。
想玩就去玩咯,裝什麼矜持,還好江姐姐和他退婚了,不然跟著這麼心口不一的人過一輩子,得是多苦的一件事。
藍湛就從來不這樣,一開始說想要罰他是真的,後來對自己好也是真的。
難怪世家公子榜會壓這孔雀一頭呢,嘿嘿嘿。
魏無羨心裡正美,沒有理會這群人的吹捧,也不再注意金子軒,顧左右而言他道:“誒,聶兄,你看見藍湛了嗎?”
聶懷桑一愣,隨即道:“...沒有,這藍二公子,天資聰慧,早就不和我們一屆聽學了。”
魏無羨瞬間蔫了:“這樣啊....”
眼瞅著魏無羨這表情,聶懷桑算是看出來了,魏兄和那位藍二公子,這幾天絕對是發生了點什麼,不然為何藍二公子近日從不在他們麵前露麵,而魏兄卻對他念念不忘?
魏兄這樣子,真像是在追求心上人。
哎喲,看來下個話本裡,可以用點新素材了。
魏無羨看著麵前眼冒金光的聶懷桑,隻當他是因為能出去玩,興奮的,然後他忽然就想到了什麼,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笛子,笑道:“聶兄啊,你是不是特彆想跟著我出去玩玩?”
聶懷桑立刻露出一副憧憬像,道:“那可不!我大哥送我來這裡,說我如果今年再不畢業,就不讓我回去,你再不帶我們玩,這日子可怎麼過啊。而且,你母親同藍老頭是舊識,你帶頭,隻要鬨的不太過分,藍老頭不會罰的太狠的。”
那邊江澄也跟著附和:“就是說,我成天在家被我娘逼著修煉,好不容易來了這裡,又被藍啟仁拘在屋裡學書,隻要你彆太過火,我們人這麼多,他藍家還能一個個罰不成?”
見聶懷桑和江澄都這麼說,其餘的一些世家子弟們便一個個的湊到魏無羨麵前,七嘴八舌嚷著,“魏兄帶帶我!”“魏兄,我也想去!”
魏無羨琢磨了一下,現下正好接近午時,這群人再怎麼瘋鬨,也不至於鬨到晚上吧。他正好也要出去,如此,便也得了機會,去尋些新鮮的好東西買回來,給藍湛個驚喜。
於是他拿著笛子,輕撞了一下腰間的靈劍,大聲道:“好啊,那我們走!”
魏無羨走在最前麵,位於人群遠處的金子軒,猶豫半晌,還是沒有跟上去,待人群散去,他這才懊惱的長歎一口氣。
現如今修真界一派和平,六大世家雖家世顯赫,可也從未有世家仗勢欺人,大家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是以除了他,大家都玩的很好,怎會對玩樂之事毫不動心呢。
一群人呼啦啦的走到雲深不知處的大門口,魏無羨憑空畫了個符,結界輕而易舉的就被破開了。
他用靈識感知了一下,藍湛沒來。
有點小失望。
魏無羨啊魏無羨,藍湛就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你乾嘛這麼沒出息,隔一會就要想起他?
一行人在彩衣鎮吃吃喝喝,趁著聶懷桑還沒喝的太醉,魏無羨悄悄湊到他身邊,道:“聶兄啊,我聽說,你最近又收藏了不少春宮畫本子?”
聶懷桑半清醒半醉的,坐在桌前攥著個酒杯,口裡不知道在呢喃著什麼話,聞言眼睛一亮:“對對對!魏兄,你....想要嗎,我...這裡....有!我...走的時候...背著我大哥....塞了好...幾本!就怕聽學太...無聊,好沒事....拿出來...看...”
魏無羨環顧四周,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沒有一個爬得起來,也就是他酒量好,這個時候了頭腦居然還是無比清醒的,見沒人注意他,他便悄聲對聶懷桑道:“那,聶兄,你可有...龍陽相關的話本子啊?沒有畫,有字也行的!”
聶懷桑聽了這話,眯起眼睛,盯著魏無羨嘿嘿嘿了半晌,翻出貼身的乾坤袋,找了好一會兒,終於翻出了一本薄薄的書冊子,對著魏無羨低語:“咳...魏兄,你也知道,畫...這方麵的,沒...幾個人,這是我...我難得在我家那邊搜....來的,你就先...湊合著看吧...”
說著聶懷桑便一頭倚在胳膊上睡著了,滿屋子十幾個人,就魏無羨一個腦子清醒的,不過這樣也正好遂了他的意。他剛一翻開那本春宮圖,映麵而來的,就是一個人背坐在另一人身上,兩人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魏無羨雖然不是第一次看春宮圖,可這龍陽的他真的是從來都沒見過。他又翻了幾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伴隨著羞恥和好奇,一手捂了半邊臉,另一隻手翻著書頁繼續看。
隻見這頁,上麵的那個人換了個姿勢,騎坐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兩人貼合之處,似是有一根東西支在上麵那人的雙腿中間。
龍陽話本本來就少,是以這畫畫的雖有些粗糙,魏無羨卻懵懂的看明白了,那支起來的東西是什麼。
果然龍陽斷袖之間,是要用它嗎?
昨日魏無羨月下同藍湛初遇,兩人打了一架,然後他從雲深不知處的牆上摔了下去,藍湛抱住了他,那時候他無意識的感受到了,藍湛的尺寸...
魏無羨盯著這話本,又把上麵的人替換成藍湛的臉,內心又緊張又是興奮,他把話本子放下,雙手捂著臉,唔了一聲。
空氣中傳來芍藥的淡香,魏無羨忽然驚覺,自己從小到大,幾乎是不會無意識的散出精靈本體的花香氣的。早上他起床的時候,已經在房間裡散過一次,原以為自己出來玩,能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沒想到喝了酒,竟然又沒有控製得住。
客棧房門緊閉,屋內除了天子笑的酒香,就是魏無羨身上的花香,他收起話本,拿好笛劍,飄到窗邊打開窗子,隨後翻窗悄悄溜了。
在彩衣鎮上逛了近一個時辰的魏無羨,禦著隨便回到雲深不知處,現下不過剛及未時。
今日魏無羨飲酒雖不到醉的程度,可三壇著實也有些多,他喝完酒,又去吹風買東西,現在還揣著一個沉甸甸的乾坤袋,走了幾步,酒也醒了。
藍湛這個時候能在哪裡啊?藏書閣?他下午應該不會再去了吧。
魏無羨醉著酒,見十幾米外有個人在前麵走,看身形氣質,都特彆像藍忘機,想也不想就飛奔過去,朝著那人大喊道:“...藍湛!”
待到他衝過去,在那人麵前站定,魏無羨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窘道:“...咳,澤蕪君好啊。”
彆說,藍湛和他哥長得真的好像,但仔細看上去,藍曦臣眼睛的顏色比藍湛要深,且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香氣。
隻有藍湛,才有那雙獨一無二的琉璃色眼睛,身上還有好聞的淡淡檀香味。
按道理,他應該早就感知到麵前這人不是藍湛,可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能認錯人?
當初在義城,魏無羨曾經同這雙琉璃色眼睛,身懷淡淡檀香氣的主人,並肩作戰過,甚至還在重要關頭,把自己蘊含著數十倍靈力的芍藥,丟給了藍湛。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迷迷糊糊的,隻有這件事,他絕對不會認錯。
魏無羨你清醒一點啊!不就是喝了幾壇酒嗎,一會在藍湛麵前,可不能這個樣子!
藍曦臣隻當做方才沒看到魏無羨的窘像,笑著說:“魏公子,可是找忘機有事?”
魏無羨道:“對對對,方才真是對不住,認錯人了。澤蕪君有看到藍湛在哪裡嗎,我以為他會在蘭室呢,可今日一天都沒見著他...”
眼見這人露出幾分遺憾的小表情,藍曦臣笑道:“忘機平日的課業,是由藍氏專門的先生加以教導的,我亦然。除此之外,他應當就是在自己的書房和臥房裡,靜心修煉。”
魏無羨聽到臥房一詞,微微一頓:“臥房?”
藍曦臣隻想裝作沒看到魏無羨這舉止,這神情。
最近幾天,他發現自己弟弟臉上總是露出幾分開心,亦或是在想著什麼人的表情,他問忘機是不是交到了朋友,就見弟弟的耳朵,迅速變得通紅起來。
弟弟不說,他也不問,當年跟在他背後叫噠噠的那隻粉雕玉琢的小團子,已經長成了玉樹臨風清冷俊逸的小少年,誰還沒有幾個小秘密呢。可是藍曦臣卻知道,這秘密,倒也不難猜,藍忘機從內到外的所有變化,皆與魏無羨有關。
於是好哥哥隻告訴親愛的弟弟,讓他和新朋友好好相處,不要再冷著一張臉,去教訓人家。
半個月前,藍忘機聽說義城有大量邪祟走屍作亂,前去除祟,幾日之後卻是磕磕絆絆的從避塵上落下來,看情形似是受了些傷。藍曦臣和父母都欲問他一些細枝末節,可藍忘機隻道那處凶險,需日後再探,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再說。
靜室素日裡便鮮少有外人進入,即便是和忘機關係最好的母親,在忘機成年後也從不私自進靜室的大門。忘機越是這般,他們就越是擔憂,還是叫了族裡的醫師。
拗不過家人的藍忘機,還是不得不讓他們進來了。
於是,他們就看到,藍忘機的床榻邊上,擺放著一個漂亮的透明瓷瓶,裡麵裝著一朵用靈力溫養完好的芍藥花。
再看到半個月後,被魏氏夫婦送來雲深不知處的魏無羨,一切就瞬間明朗了起來。
魏無羨順著藍曦臣的指引,來到靜室的門前。
靜室不愧其名,周圍百裡不僅毫無人影,連個亭子樓台都沒一個,屋前也隻是種了幾棵龍膽花。可魏無羨卻明顯感覺到,一旁空地上的土,是近日有人才翻新過的,土裡也種上了數粒種子。
他這是第一次來藍湛的臥房,是翻窗進去呢,還是在外麵變出一隻小花妖?直接打開藍湛的房門?可能有點失禮,要不爬個屋頂,來場花瓣雨?
於是魏無羨清了清嗓子,用剛剛能讓屋內人聽到,又不至於引來外人的聲音道:“藍湛!我來了,我有禮物送你,你要不要出來看一看呀?”
乾坤袋裡的兔子們,在聽到魏無羨的聲音後,以為他要放它們出來了,不停撲騰著,魏無羨輕聲道:“你們乖一點啊,一會,馬上,我就放你們出來,行不行?”
魏無羨剛想再喊個話,就見靜室的門,被人從裡麵打開了。
藍忘機眸光微閃,道:“魏嬰?你是如何尋到這裡的?”
魏無羨道:“啊,澤蕪君告訴我的。藍湛,我方才找你半天了,午時後我外出了一趟,給你帶了禮物回來。你放心,我這次沒帶酒進來,你也就不要急著罰我啦。”
他正欲打開乾坤袋,然後按照設想好的那樣,拎著兩隻兔子耳朵,邀功一樣的遞到藍忘機麵前,嘻嘻道:“藍湛,怎麼樣!喜不喜歡!”的時候
一本冊子,就順著魏無羨的懷裡,啪的掉了出來。
魏無羨剛想低頭去撿,藍忘機卻先他一步,低身拾起那冊子。
本著非己之物目不斜視的原則,藍忘機本來沒想要去看的,可因著這人是魏無羨的東西,還是魏無羨方才在門口說,我有禮物要送你的東西,他還是懷著幾分喜悅,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
魏無羨心道不妙,他脖頸僵硬的垂下頭,就見那冊子上,兩個人赤條條的躺在床上,一人壓著一人,然後其中上麵一人的那根東西,正往身下人的身體裡捅。
好家夥,這圖居然還和上次看的那張不一樣!
魏無羨忽然就有點不敢抬頭,想說的話都哽在嗓子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還能有比,他在冷泉裡偷藍湛衣服,月下和藍湛打架,結果親一起了這件事,更糟糕的嗎????
事實證明,有,真的有。
可他真不是來送這個的啊!
乾坤袋裡的兔子還沒拿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