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女子監獄外麵,陳少熙打了一個電話確認,今天確實不是探視日。
蘇青青站在灰灰的高牆外抬頭望,女孩兒一生最好的年華要在這兒度過,蘇青青在心裡替戈婕感到不值。
陳少熙又打了一通電話,告訴蘇青青可以進去了。
“謝謝。你先走吧,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透過玻璃看到戈婕的時候,蘇青青的眼眶已經泛紅,當戈婕朝她綻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後,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哭什麼,我在這兒挺好的,不用再拚命掙吃穿。”
蘇青青不知道該說什麼,戈婕的話讓她更泣不成聲,看著蘇青青哭抖的身體,戈婕也忍不住落淚。
在這裡的三年,蘇青青是唯一來看她的人,村裡的人傳唯一考上大學走出去的戈家女兒做見不得光的事兒還殺了人,家裡人都嫌丟人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
兩個女孩梨花帶雨哭夠了,戈婕抹抹臉說:“青青,離他們遠一點。”
“戈婕,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你放心。”蘇青青淚眼朦朧笑著說:“法國的課程我上完了。”
戈婕也笑了:“真為你感到高興!”笑著笑著兩人又哭了。
從那扇通天高的鐵門裡出來,太陽晃得蘇青青眼睛更酸快睜不開眼,她看見遠處陳少熙的車還停在原地,人倚在車門邊等她,蘇青青從包裡摸出墨鏡戴上朝他走過去。
兩人對視了幾秒,不,應該說是陳少熙盯著蘇青青不動聲色,蘇青青低著頭出神。
陳少熙伸手拖下她的墨鏡,眼睛又紅又腫,“在我麵前你裝什麼裝。”然後轉身語氣不耐煩的喊蘇青青上車。
關上車門後,陳少熙把墨鏡扔給蘇青青,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在手套箱的一堆雜物裡翻出一瓶眼藥水丟給她。
蘇青青看一眼馬上臨期了,打開滴了兩滴,酸脹感蔓延,她閉眼靠著椅背休息。
車子駛離監獄,蘇青青左邊臉頰滑落一滴不知是淚水還是眼藥水。
“再有三年就出來了。”陳少熙低沉的聲音響起。
蘇青青噌的一下坐起,壓著聲音問:“對你而言,三年時間那麼輕易麼?”
陳少熙被蘇青青突如其來的脾氣而惹怒,他幾乎咬著牙說:“蘇青青,你能彆再為這件事兒遷怒我了嗎?”
是啊,他隻是在好意安慰她,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她沒理由再遷怒於她,如果不是他,戈婕再有三年都出不來,蘇青青像泄了氣的皮球又跌坐會椅背。
雖然在戈婕眼裡他和他們都是一丘之貉,但她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否則她也不會不顧一切,孤注一擲。
又是一路沉默,車子開到市區的時候,陳少熙接到白特助的電話,說有急事兒要他回公司處理。
掛了電話陳少熙問:“你去哪兒?”
“不用管我,你去忙,這裡放我下來就好。”
“去哪兒?”陳少熙的聲音裡又透著不耐煩。
蘇青青無力,回國前是她想的太樂觀了,他們現在都不能好好說話。“剛才美院見麵的那裡。”
車子又開回美院旁邊的小區,蘇青青下車走掉,連再見也沒說。陳少熙看著她上車開走,車子掉轉頭回公司。
“怎麼回事兒?時間提前了你們一點風聲都沒收到?”陳少熙邊脫外套邊問。
白特助緊跟著他進辦公室:“對方秘書說和董事局通過氣了。”
陳少熙突然停步冷笑,白特助險些撞上老板。董事局這幫頑固的老頭兒,是沒什麼新鮮的招數阻止他了,這種低級的手段都用上了,他最煩央企體製內的這種互相掣肘。
“通知標書組今晚加班,仔細核對標書的每一個細節,務必在明早封標前做到萬無一失。”
“好。”
陳少熙到酒櫃吧台倒了杯酒一飲而儘,他們越是使絆子,他就越要做成,央企創新改革勢在必行,而且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他等不了了。
“你出去吧,我打幾個電話。你聯係蔣傑讓他那邊做好準備。”
“好的。我去幫您訂個午餐。”
“嗯。對了,你去挑一輛適合女士開的車,上個普通牌照,送去君悅。”
“好,我知道了。”
蘇青青給杭瑾打電話碰麵,到飯點兒了就約在一家餐廳,杭瑾不想回君悅碰到蔣傑。
“青青,那托班環境還行,但是你舍得這麼小就把孩子送進去?”杭瑾帶孩子進去參觀一圈,遇到好幾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
托班的環境之前蘇青青已經在線上看過、也和園長打視頻交流過,今天主要是讓兒子自己去感受下氛圍,“我還要聽他的意見。”
蘇青青也不想這麼早把兒子送進托班,但是她接下來根本沒有時間全天照顧兒子,麻煩杭瑾不是長久之計。
“而且那個園太遠了,你要是住在美院那邊,每天接送也不方便。”杭瑾幫孩子把牛排切成小塊兒。
“杭瑾阿姨,我自己可以。”小家夥歪著頭稚嫩的聲音認真的說。
杭瑾溫柔地笑言:“好,不是你需要,是阿姨想,行不行?”
小家夥不再爭辯,埋頭吃飯。
杭瑾從一早被小家夥喊醒就感受到了這小孩兒的獨立,不哭不鬨,問完媽媽的行蹤就自己換衣服自己洗漱。
蘇青青看著兒子就感覺欣慰,“他現在沒有落戶,就隻有那家園兒肯收。先克服一下吧,後麵會好的。”
“你要不要告訴......”
“我暫時不想說。”蘇青青打斷杭瑾的話,杭瑾隻好作罷。
下午蘇青青請了全屋保潔去打掃房子,然後開車帶兒子去遠郊的畫材市場買東西,她得儘快投入狀態了,回國的時候她答應了羅伊不斷供的,而且買完這批畫材她馬上快要入不敷出了。
晚上洗漱的時候,蘇青青問兒子:“今天你感覺怎麼樣?想不想去?”
“媽媽,我一定要去嗎?”小家夥坐在馬桶上自己擦頭發,目光呆滯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青青蹲下來接過兒子手裡的毛巾替他擦後腦勺的水滴,輕柔細語地說:“不是一定要去,隻是你不能整天陪媽媽呆在畫室,你這個年齡需要外出活動需要去社交了,這樣對你的健康比較好。”
“好吧,我聽媽媽的話。”
蘇青青抬起耷拉的小腦袋:“這樣,我們去嘗試幾天,你努力適應,媽媽加油想想其他辦法,好麼?”
乾乾淨淨的小腦袋認真地點頭。
安頓兒子睡著後,蘇青青接到杭瑾的電話:“青青,蔣傑說酒店明天要接待重要客戶,頂層的總套都要留出來,明天一早我安排人接你到光華路店住。”
“不用麻煩了,我明天上午正打算搬到美院那邊。”
“這麼快,那兒能住人了嗎?”
“可以,我都安頓好了。”
“行,你這辦事效率,那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
“好,謝謝!”
第二天一早蘇青青送完兒子去拖班,又返回君悅收拾了行李箱離開。到達一樓電梯開門的一瞬間,烏泱泱一眾人,蘇青青最先看見陳少熙的臉,他也看見了她。
一眾西裝革履的白人,蘇青青一眼認出是德國人,在法國德國人不比法國人少,還有白特助和蔣傑陪同。
蘇青青出了電梯,與他們擦肩而過,半熟不熟的德語聽到他們在討論東方美。
“蘇小姐。”走到大廳蘇青青被前台叫住,“這是一位姓白的先生留給您的,請您務必收下。”
蘇青青看著車鑰匙發楞,他給出了她就務必要接著?蘇青青突然發現遊戲規則一直都沒變,隻是她變了,行,她照單全收。
拿走車鑰匙,把杭瑾的那一把留給前台轉交,蘇青青回美院那邊的房子收拾畫室,昨天訂的一些油畫架和畫板之類的東西也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