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正要笑真巧,雲絕又道,“你與阿擇出發不久,仙門大比的文書便下來了,大抵我是與你同時到的吧。”
“大抵”一詞被雲絕拖的極長,雲鏡抿笑不語,若無其事轉而看向蒼擇。
看著旁邊小仙男一般的徒弟,雖是仍舊一言不發,但幾乎把受了委屈寫在臉上,彆說雲絕,便是雲鏡自己都唾棄自己。
九天四海唯一兩個能治雲鏡的人都近日都站在了此處,饒是向來能言善辯,雲鏡也不禁語塞。
雲絕看著師妹這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雲絕還是留了幾分顏麵給她。
至於青烽山眾人,不必雲鏡如何說,樂印的臉已經黑到了徹底,當即便令人將自己兒子壓到刑堂,餘下青伶幾個自是不用再說。
雲鏡頗為賞識樂印的上道,也不再如何計較,隻是走前毀了青烽祖祠裡所供牌碑,日後,人間界的青烽山與八天的青烽老祖便是徹底切斷聯係,除非再有得道修士飛升上界。
雲絕對青烽山一事毫無興趣,待雲鏡處理完後便提出要帶蒼擇一起回飛天境。
雲鏡一時有些愣住,雖然一到人間界就將小徒弟撇下,但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有些習慣身邊跟著個小尾巴。
雲絕看出她有幾分猶豫,故意朗聲道,“你的徒弟自己不要那做師兄的隻能代為照看了。”
雲鏡微愣,看著蒼擇,想解釋,“我沒有……”
“反正也不差這一年兩年。”雲絕補刀道,轉頭便詢問蒼擇,“師伯的安排沒問題吧。”
蒼擇從青烽禁地中出來,本是看見雲鏡舍下他卻與青付一同出現也不過略微酸澀,如今雲鏡想解釋想挽留,忽的心中泛起萬般難言酸楚,鬼使神差的答應了雲絕的安排。
可待雲絕表示說完仙門大比一事便直接回去,蒼擇又覺千般不情願,提出雲絕來回倉促,不若明日再啟程。
雲絕本就無所謂,自是答應。
飛天境三人附帶一個青付,準備先在青烽山附近尋個地落腳。
雲鏡一思量,羞澀一笑,“我麾下有人父親在附近任職,或許能提供合適的地方。”
見雲絕馬上就要問什麼麾下,雲鏡立刻轉移話題,“我們三人可隨意了,先前在青烽山後山都過的好好的,主要是給大師兄一個合適的休憩環境。”
雲絕聽得額邊青筋突突地冒,“我一介真仙永壽之身有什麼需要休憩的。”
雲鏡一聽此話,也不接過,挑了下眉,轉頭示意蒼擇接上,但一見小徒弟還未消下的幽怨之色,便想起自己做的混賬事,緊急換人點青付來。
青付立刻上前,“都是青付事多,害得雲鏡尊上與蒼道友千裡奔波人間界,如今又多牽連雲絕尊上,青付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還是應當由青付來尋一客棧。”
雲絕一噎,瞪了雲鏡一眼,他向來是對小輩極其溫柔,不論是少小時候的雲鏡還是現在的蒼擇青付,隻好甕聲甕氣道,“不必。”
雲鏡看著師兄不出意外被青付堵了回去,頗為自得。雲鏡再了解不過,雲絕是真正的君子之風,滿身上古真仙才有的仙風仙德,根本無法對無辜外人說一點重話。
隻不過,為何她推了青付出去,小徒弟卻仿佛更加憂鬱了。
雲鏡不解。
——
在抵達鳳鳴城,看到親自出來迎接的城主,與列陣待客浩蕩司儀,雲絕才知道雲鏡所說的“在附近任職”是何意。
雲鏡在前頭與城主笑吟吟的敘舊,雖是第一次見麵,但雲鏡十分熟稔的從他家郎君聊到了上次慶生酒的飲後感。
鳳鳴城城主受寵若驚,他向來以兒子被選為新夏二十炷驕傲,如今連執炷人也親自造訪鳳鳴城,這是何種的榮耀,連連承諾今年新釀的酒出來必定先送與雲鏡品嘗。
雲絕在後幾乎把雲鏡後背盯穿,不過雲鏡毫不在意,這一個親徒弟,一個雖沒師徒之名卻又師徒之實的小修士,都老老實實跟著呢,就雲絕這憐愛後輩的性子,哪能對他們的師父做什麼。
雲鏡是越發高興,還不忘回頭與雲絕道,“屆時我也贈師兄幾壇,好讓師兄也嘗嘗這人間界的絕頂佳釀。”
雲絕正要眼神警告師妹不要太得意忘形,鳳鳴城主卻是一副吃驚模樣,連忙回首拱手見禮,“原是尊上的師兄,想必也是真仙吧,小王有眼不識泰山,未曾見禮,罪過罪過。”
雲絕隻好再次忍下師妹挑釁,溫潤承認此事,又與鳳鳴城主一番還禮。
鳳鳴城主見雲絕一派仙風道骨,修為隻怕還在雲鏡之上,更是崇敬,大方道,“相逢即是緣,待新釀出來,小王定讓我兒多備一份,送與尊上府上。”
“這就,不必了。”雲絕一字一頓,強撐著溫潤君子之風。
鳳鳴城主隻當雲絕客氣,回頭便大方指揮仆從要留好品質最佳的新釀,務必給兩位仙人備好。
雲絕鬱悴。
——
幾人隨鳳鳴城主安排住進了城主府,雲絕開始向三人介紹仙門大比。
雲鏡正想直接回房,卻被雲絕叫下,不禁疑惑道,“仙門大比我去參加什麼,我承認以我的年歲去參加入門組也不為過,但是以我的修為大抵要讓裁判下來讓我坐吧。”
雲鏡笑嘻嘻,吹噓起自己毫不扭捏。
青付第一次見到這般的雲鏡,十分吃驚,原來蒼擇如此熱衷炫耀竟是隨了師父,一時隻覺認知觀都在重塑。
雲絕淺笑,顯然是習以為常,“師妹好能耐,說得分毫不差,此次舉辦大比的靈溪宗正是邀請你來做裁判。”
一時間,雲鏡滿臉菜色。
雲絕看著兩個小的,瞬時覺得舒心不少,慈和向兩人介紹賽程。
仙門大比每五百年召開一次,各宗門輪流舉辦。大比分三個組彆,分彆是千歲以下的入門組,千歲至萬歲的弟子組,以及萬歲以上準仙以下的長老組。低組彆的可以參加高組彆的賽事,但高組彆不能參與低組彆的。
如五百年前,雲鏡便是憑借一舉拿下長老組魁首,從此聲名鵲起。不久便踏入準仙門檻,為此雲鏡多次在雲絕明裡暗裡感慨這賽事來的及時,若是遲個幾年,隻怕再也失去參與長老組的資格。
雲絕起初還純粹以為師妹是在慶幸,次數一上去,哪還不知這廝是一日不自吹自擂就難受。也就這幾年吹捧她的人比她自己還狂熱,才稍稍收斂些,不然恐怕還要在弟子麵前繼續丟人。
雲鏡還想做最後一絲反抗,“他們讓我去我便必須得去?豈有此理,本尊不服。”
雲鏡話音未落,便察覺到自己頭發被輕微扯了一下,疼是不疼,但卻極蘊警告,抬頭便見自家師兄滿臉溫柔,“你若實在不願……”
雲鏡哪還不知是誰乾的,不就是虛長了萬歲便這般仗著修為欺負人,豈有此理,當即便道,“師兄何必這般說,大比除了參賽弟子證明自己,還要有裁判做貢獻,我豈是那種自己參了賽揚了名便不管賽事死活之人。”
青付看的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雲鏡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蒼擇倒是有所感知,一路看著師兄們有來有往,神色晦暗,雲絕是他一直以來尊重的師長,但他為何此刻如此羨慕他。
安排好雲鏡,雲絕有囑咐兩個小輩,“阿擇此番參與長老組為時尚早,參加弟子組正好,青付……”
雲鏡補充道,“大概有扶洛一層圓滿。”
九天四海門派心法眾多,唯一統一的便隻有準仙真仙兩個門檻,但到了雲鏡這個層次,幾乎所有人的修為都低於她,自是可以隨意將他人修為按扶洛心法換算。
雲絕沉思道,“扶洛一層大圓滿離人間界飛升要求恐怕還有些距離,你是能夠自己飛升的,不應該由我們走近道將你帶上。”
人間界修行艱難,但時間流速相對於上界更快,飛升時天道也會給予部分補償,有天賦的修士不必為多幾年的八天靈力而早早去往上界。
雲鏡點點頭,不知從哪摸出了靈果,邊啃邊道,“我先前也是如此說,隻是我倒不覺得參加不了,入門組的比賽在最後,中間還有不少的交友聯誼,人間界流速快,指不定能趕上呢。”
“也可。”雲絕看向青付,問青付的意思,青付自然是喜不自勝,欣然應允。
這一商討,已是更深露重,雲絕敲定明日一早他與蒼擇先回飛天境,他自己還需上報飛天境參賽信息,又需要將青付計入扶洛派外門,宜早不宜遲。
“青付大比前主要是加緊修行,”寢前,雲絕一個個囑咐道,“雲鏡處理完私事也儘早回來,你是長老組開比時就要到的。”
雲鏡知他愛絮叨,趕緊應了便遛回房間。鳳鳴城主給她安排的房間極好,窗外正可見假山圓月,意境脫俗。
雲絕其實說的不錯,到了真仙這個層次,休憩已被完全摒棄,甚至未到真仙這個層次的,徹夜打坐以代休憩的也不在少數。
雲鏡左右不需要睡眠,乾脆出門夜遊庭院,學學先賢附庸風雅。她方才入住時便發現,除卻房間,此處連庭院也極其雅致。飛天境雖是同樣美輪美奐,但大多乃術法所造,與人間界精工巧匠嘔心瀝血之作又是不同風格。
雲鏡興衝衝推開房門,沒有見到期待中的明月,卻見到了蒼擇。
下一刻,冷冽鬆香便鋪天蓋地壓來。雲鏡肩上一重,溫熱氣息拂在她頸側,燙得她發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