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板曬製鹽法較之煮鹽法果然高效很多,三十多塊板子,曬了近一個月,得到的鹽已經足夠支撐九州部落人正常食用好幾年了。除了正常食用,還能讓族人們用來刷牙、醃製肉類、蔬菜等。
如今養殖場和木排都已經完成,岑茗便帶著眾人,來到河邊,將木排放到水中試水。
木排浮在水上,岑茗撐起船杆,第一個上了木排。眾人看岑茗站在木排上,木排也絲毫沒有下沉的樣子,都驚歎不已。
楓道:“真的不沉!”
岑茗是不怕水的,站在木排上毫無壓力。但其他族人都是旱鴨子,不太敢上去。
岑茗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站在稍微靠後的小姑娘,“荊,你上來。”
眾人自覺讓出一條道道,荊與岑茗對視一眼,岑茗微微點頭,對她一笑。
荊慢慢走來,一隻腳踏上竹排,另一隻腳卻還在岸上猶豫。
岑茗朝她伸出手,道:“荊,過來。”荊才將另一隻腳也邁上去,一上了木排就覺得有些站不穩,忙忙蹲下來。
其實木排足夠大,吃水也好,能載十個大人毫無壓力。隻是水上不比地上的腳踏實地讓人心安,四周又都是水,一下就難以保持平衡了。
岑茗牽了她的手,將她拉起來,荊抓住岑茗慢慢站住腳,適應了一會,才放鬆下來。
荊抬頭看岑茗,岑茗就投來一個讚賞的目光,小姑娘心情立刻好起來,把剛剛那點子丟臉的感覺拋到腦後了。
眾人見荊沒事,膽子也大起來,相互推推搡搡,讓彆人先上。
楓是最喜歡爭先的,凡是看到什麼新鮮的東西,都想著衝上去看看,現在已經是讓荊搶了第一,隻想不能落後太多了,便不用他人推搡,一步邁了上去。
楓先也慌了一瞬,很快又鎮定下來,還在木排上小踱兩步,然後喜滋滋朝岸上喊:“鬆、矛,你們快上來呀!這木排根本不會沉,我看還能在這上麵睡覺呢,嘻嘻,快來!”
鬆矛兩個就半信半疑,在楓的攛掇下上了船,一下沒站穩,被楓扶著好好嘲笑了一番。
岑茗又讓樹、石、土三個大人一同上來,覺得這個重量應該正好,於是帶著眾人在湖邊練習著劃船,正好也讓她們適應一下在水上漂泊的感覺。
岑茗練習差不多了,就讓其他人輪換著來。
重點讓原本的先行者們——即楓、鬆、矛、土幾人,多加練習。
這次,岑茗依舊打算讓先行者渡河,這幾個人是如今九州部落中,她用得最“趁手”的,是朋友、下屬、更是戰友。出門在外,岑茗最信任的就是她們,她可以放心地將後背交給她們。
幾天後——荊過完生日的第二天,岑茗將老祖母等三位長老叫到她房間裡,商討了渡河的事宜、以及留守新家人員的工作安排。
真正難的,並不是渡河,而是來到河邊的這個過程,以及上岸之後的種種。如今九州部落已經順利來到了河邊,下一步難的,就是上岸之後如何立足。
渡河上岸之後,首先要警惕的就是人。
在岑茗看來,人的威脅,遠比野獸的威脅大。根據老祖母說,東大陸的人口比西大陸密集,說不定剛上岸,就能碰見。在這樣的情況再,兩個不同部落之間相遇,或許有幾種可能。
第一種:消滅。
第二種:攻擊,勝者將敗者納入自己部落。
第三種:攻擊,勝者搶奪敗者資源,然後驅逐。
第四種:驅逐
第五種:警惕
第六種:友好交流。
……
除了提防人,就是要找到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修建庇護所。這個地方不能距離鹽湖太遠,也不能和其他部落太近,最好附近有她們的發家之寶——竹林、有適合製陶的粘土、有豐富的淡水資源……
東大陸情況未明,不適合所有人都一下搬過去,西大陸這邊,暫時是安全的,茂密的叢林和猛獸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擋掉了其他的部落。她們在新家中有圍牆和溝壕,隻要不走遠,靠著養殖場裡麵的動物,便不會餓著。
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久,岑茗同老祖母說,葉和荊會燒炭,葉、雲會砌火炕,若是入冬她們尚未回來,也不需要擔心,早早叫她們備好足夠的乾柴、炭,砌好土炕,便是再冷的冬天也不怕的。
除此之外,讓荊多帶帶那幾個小蘿卜頭學習文化知識,至於大人們,基本的那些數數、方位、日期等知識已經掌握,暫時不做要求,若是她們願意也可讓荊繼續教她們。
平日裡每天要抽出時間練習射箭,固定靶和移動靶都要練,近戰和體能也不能落下。
打獵方麵,隻需要在新家附近,再挖幾條溝壕做好陷阱,並在沿著“河邊”蹲守來喝水的小動物,捕獲趕進養殖場養著就好。
平時吃肉不僅要吃新鮮的,還需要將肉類醃製、風乾一部分,囤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老祖母平時耳濡不染,很多事情岑茗不說,她也知道怎麼處理。
隻是岑茗唯恐還有什麼沒有想到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像一位母親出門前叮囑孩子不要給陌生人開門一般,殷殷切切囑咐著。
最後還是叮囑了一下,希望暫時不要繁衍後代,幾位長老點頭稱是。
六月三號早上,先行者們整裝待發。
岑茗、楓、鬆、矛、土幾人,帶著悟空,帶上了弓箭、骨刀等武器,鹽、陶鍋陶碗、肉乾、以及石鏟等工具上了木排。
土撐起船杆一推,木排慢慢離開岸邊。
岸上的族人皆對先行者們行注目禮,楓矛兩姐弟,在木排上與岸上的族人們揮手:“放心!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啊!”
“回去吧!”
荊靜靜站立在老祖母身邊,小羊羔挨著她的腿。
岑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兩人旁若無人地遙遙相望著。
荊也想參與這次的先行者渡河行動。
這一次又不知道要分開多久,不知道她會遇到什麼事情。苦苦等待的煎熬,她嘗過了幾次,不想再嘗,她更想和她並肩作戰!
誰知岑茗有自己的考量,並沒有答應。
荊因她平日裡素來順著自己,在這事情上卻一點都不鬆口,晚上鬨了好一會。岑茗使出渾身解數,又保證下次再出遠門一定同她一起,才哄得她回心轉意,悶悶答應了。
悟空爬到岑茗肩頭,也學著楓一樣,朝岸邊揮揮手。
此情此景,岑茗很想吹奏一曲。
一曲《送彆》自湖上蕩開,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誰知這簫聲一起,原本族人們都還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如今倒是被勾起了絲絲縷縷的愁緒。
雨拉著果道:“果,我有點想哭。”
果便將她拉過來,兩人一起抹眼淚。
石羨慕道:“雖然在新家也很好,但我還是想和首領一起去呀!你不知道,當時我們從新崖出來探路的時候……”
石和樹說起了當初探路新河間叢林時發生過的趣事險情,說得眉飛色舞。
樹的臉卻暗下來,他道:“探路的時候原本是我去的。”樹握緊了拳頭,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他道:“一定是她和首領說了什麼……”
石登時警覺起來,壓低聲音,將他拉到一邊,有些惱道:“樹,你又在說什麼!”
樹卻道:“哼,不過是個死了阿媽的小東西,怎麼比得上我這個大人。”
石知道他向來看不起比自己小的人,尤其是小孩。他認為沒有能力長大的,就是弱者。
樹從前就沒有拿正眼看過荊,後來荊的阿媽去世了,他就更看不上這個瘦瘦弱弱的孩子,壓根沒指望過她能給部落帶來什麼。
自那次沼澤回來後,更是看荊哪哪都不順眼,自然而然地,就刻意忽視了荊這半年來,為部落作出的貢獻。
石想:樹對自己尚且如此,荊比我還小兩歲,樹怎麼會看得起她。隻是這話說得太難聽了,首領說不應該在背後說人壞話的,看來以後,要和樹保持距離,免得受他影響。首領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以後要多和荊、果幾人在一塊才好了。
樹不知石心裡已有一番計較,仍自顧自的說:“她早該被大蛇吞了!現在天天纏著首領,對首領那麼不尊重,她也不想想當初,如果沒有首領,她還能活嗎?”
石想了一下那兩人平時的相處,又想起探路時岑茗和他說的話,並沒聽進去,反而暗道:荊那樣好,首領怎麼會怪她?首領也很喜歡荊的吧。
樹又道:“首領是神明,怎麼會和她那種人在一起,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小身板,以後能活多久還不知道呢!如果首領要找人,那也應該找,應該找……”
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樹,想起那神仙般的人物,想起她從未嫌棄過自己,從未放棄過自己,石也不怕樹了,他上前拽住樹的獸皮,打斷他的未儘之言,他道:“樹,首領是神明,她要找什麼樣的人,豈是你可以說的!你再敢亂說!”
樹被石的氣勢所懾,一時也住了口,不過想起眼前這人比自己還小,還被自己救過,氣焰又囂張起來,他推開石,“我隻是不甘心……憑什麼那個荊能……她力氣都沒多少,大弓都拉不開。”
石冷冷道:“有首領在,大家都可以長大,都能活很久,不僅是荊,雨、機、森、青、榛,她們都會長大。到了像你這樣大,她們也可以拉開大弓。我知道你總是看不上比你小的人,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荊,但你不知道嗎,首領也才十七歲,首領都比你小呢,你要說你比首領厲害嗎?”
樹道:“首領怎麼一樣!呸,我看你就是看上了那個荊,才敢在我這裡叫。”
因他竟然敢對岑茗的事多加置喙,還似有那不純的心思,石不想再和他囉嗦,重新走回人群中去了。
樹對著石的背影,啐了兩口,“呸!”又看了人群中的荊一眼,繼續呸。
先行者們的木排越行越遠,人也越來越小,老祖母帶著眾人一直站在岸邊。
這裡距河對岸有近兩百米的距離,因水流的原因,木排飄得有些遠,並不是直直過去,而是往下流方向飄了一段距離。
眾人遠遠看到那指甲蓋大小的人上了岸,才鬆了一口氣,回家去了。
荊帶著小羊羔立在岸邊,費勁地去辨認那人,直到那幾人都隱進了林子,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