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景明緩緩張開了眼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王振，你何時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王振不敢。”
多年的軍旅生涯讓王振知道他隻需要服從命令便可，無論是怎樣離譜的命令。但司空景明不一樣，他敬重他，卻也把他當作自己的兄長看待。或許是因為一開始兩人關係處於同一水平線的原因，王振對待司空景明，始終是直言不諱的，他必須確認他所做的事情是真正對司空景明是有利的才行。
“你去拿些銀子，辦一場廟會。”
“將軍，過幾日怕是就要上戰場了，這……”
招降之後肯定要作出功績來，這是誰都能預料到的事情，聖旨應該很快就會下來。
“你看看這諾大的司空府，可有一兵一卒、一刀一劍？戰場上的事情，不需要我們操心，這幾日，我們隻管吃喝玩樂罷。”
這大褚皇帝雖然給封了將軍，但任誰都知道隻是一個名銜而已，他對他們還是不信任的，在這種敏感時期，營造出一副熱衷於吃喝玩樂的浪蕩公子形象無疑是最正確的，王振也想明白了。
“是。”
待王振剛要離開，又被司空景明叫了回來。
“王振。”
“屬下在。”
“忘了青冥吧，從前你們不相配，往後你們更是無緣。”
窗外的樹影晃悠悠的，仿佛什麼怪異的鬼影，燭台散出柔和的光，榻上小桌幾幾上麵擺放的書房用具的投影被拉長了落在司空景明的衣衫上，像是一層薄薄的黑色綢被。
在司空景明以為王振離開剛要睜開眼睛的時候，才聽到了他的回答。
“是。”
司空景明這才帶著疲倦的意識安心睡去了。
“參見皇上。”
“斯年啊，坐。”褚高玄換下了朝服，又是笑著的，倒顯得真的有些宅心仁厚了。
“謝聖上。”
“你對真招降司空景明一事，有什麼看法？”
司空景明拿出準備好的說辭：“聖上這一決定，深謀遠慮，乃是為了我大褚萬千百姓著想，實在明智之舉。”
從前他甚少有機會單獨麵見聖上，一般都是跟在哥哥後麵，隻需要行禮然後保持沉默就可以。如今真要獨當一麵，他回預先猜測聖上要問的問題，想好應對的策略，這樣他才敢踏進這樂道堂。
“你可會怪朕不顧念你兄長……”
沈斯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瞬間額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臣不敢。”
“起來說話。”
“是。”
“你從小習文，到底識得大體。你前來覲見，所謂何事。”
“回聖上，那司空景明雖有萬夫之勇，但也要確保為我所用，方不至於養虎為患。”
按理來說，為了避嫌，這種話是不該由沈家的人提出來的。自從招降了那司空景明，沈臣起稱病，這沈二公子又這樣急於把司空景明送上戰場，任誰都會想是他們沈家不滿聖上的做法。
說來這沈二公子到底是年輕氣盛，不如他兄長老成。
褚高玄循循善誘道：“那依你看，該如何探測他的忠心呢？”
“臣以為，應讓他同臣一起前去南蠻，剿滅南蠻一族。這樣還可以解決邊境憂患，一石二鳥。”
這道聖旨其實早已經擬好，如今送水推舟給沈家一個人情也不錯：“嗯，愛卿所言深得朕心。三日後你們便出發，趁南蠻疲弱之時，一舉拿下。”
“是。”
阮府
四喜後麵跟著好些個小廝抬著大箱小櫃的東西正往庫房走。
因為已經稟告給了老爺，想著少爺一大早又去了鋪子，所以還沒來得及告訴少爺，沒想到轉角的功夫，就跟少爺撞見了。
“等會兒，這是什麼？”
“回少爺，這是司空府送來的回禮，老爺讓我放到庫房裡去。”
阮子業隨手打開了一個箱子，隻需一眼，就看出了那布料價值不菲：“送去的不過是幾匹雲錦，這還回來的竟是北疆進貢的丘慈錦。”
“是，還有好些古瓷器，都是難得一見的。”
想來他阮家並沒有和南蠻人打過交道，這司空景明上來就還這樣貴重的禮，阮子業倒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現在對方沒有什麼彆的動作，他也不好妄下結論，是福是禍，隻能靜觀其變了。
“沒事，你去吧。”
“是。”
“還有。”
“少爺您吩咐。”
“這件事不必告訴小姐。”
四喜有些不明白，其實府上事務還真沒有告訴過小姐，為何少爺特意這樣囑咐，不過還是領命去了：“是。”
阮子業提著手中的食盒繼續朝丹橘齋走去。
他到的時候，阮江離正趴在桌上一筆一畫地抄寫佛經。
其實他很心疼妹妹要沒日沒夜地抄寫這些東西，但廟裡的方丈說，本人抄寫的佛經最顯誠意，為了妹妹的安康，他才勸說自己不要插手，他實在害怕妹妹再像從前那樣大病一場。
忘憂見到阮子業，剛要行禮，卻被對方製止了。
阮子業就立於阮江離身後，靜靜地望著她一臉認真專心於筆下的表情。窗外他送的兩支翠鳥不時地鳴叫，風吹動樹葉颯颯作響。
如果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阮子業想。有妹妹在身邊的時候，世界上所有的煩惱頃刻間都消失了。
阮江離中途累了放下筆輕輕甩了甩胳膊，突然一杯銀耳羹出現在麵前，阮江離下意識地接過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順著那隻寬大的手掌向上望去，一下子笑了起來。
“哥哥！”
阮子業瞥見了放在佛經旁邊的一隻水藍色的鐲子，他記得送阮江離的所有首飾，卻不記得有這一件，應該就是忘憂所說的沈斯年送的。
“呦，這鐲子不錯。”
“是斯年哥哥送給我的。”
阮子業把視線從那礙眼的鐲子上移到妹妹臉上，一臉嚴肅：“我送你那麼多首飾，也沒見你這樣開心。”
阮江離立馬站了起來貼近阮子業，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哎呀我的好哥哥，我知道哥哥最疼阿離了。”
阮子業表情緩和了下來，拉著阮江離來到了外間的桌子旁，把自己帶來的食盒放下來：“諾，我讓人做了點心，你嘗嘗。”
盒子內盛放著用白色瓷盤托著的五枚花瓣狀的白色小餅，表皮是一層油潤的淡黃色，看起來酥脆可口，上麵還撒著好些白芝麻，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