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家的春花，聽說還在派出所關著！”

“老胡兩口子就沒個動靜？”

“可不是嘛！還是雲家人厲害！”

雲蘇一走進曬場，就聽到角落幾個女人在那嘀咕胡家的事情。這幾個女人嫁的都不是姓雲的。說起話來更加不客氣。

不過在看到雲蘇進來後，表情都有點訕訕的。

“嬸子，乾活啊！今天忙不？”

雲蘇笑眯眯地朝著幾個女人打招呼，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對方乾笑幾聲：“不忙，不忙……”

“蘇丫頭，怎麼過來呢？”大隊長正在曬場轉悠，看到雲蘇過來，詫異問道。

“老叔，這不是過來看看。想打聽一下計量小組那邊還有位置嗎？”

“有，怎麼沒有！”這工作給的公分不多，而且還要會數數。所以常年都有空缺。

一聽這話，雲蘇樂了。

她跟在大隊長身後邊走邊問起胡春花的情況。

“我還尋思著吃過晚飯過去你家一趟。胡家的那小姑娘，公安同誌叫人帶了話，說是把人關半個月再放出來。”

聽到確實會關著胡春花，讓她得到懲罰後，雲蘇覺得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計量組是在室內工作的。因為裡頭放的都是剛曬好需要打包稱重的各種海貨，所以這裡的魚腥味特彆大。

雲蘇看到雲鳳居然在裡頭，詫異地挑挑眉。

——

“雲蘇，你這是來上工？這活兒累人，你要是累了的話記得告訴我。我給你搭把手……”

雲鳳的話一出，周圍人紛紛感慨雲鳳真是個好姐姐。這堂姐比人家親姐還要親。

但雲蘇聽著隻覺得挺煩人的。這人每次就是這樣。她已經翻遍了記憶，發現從小到大，雲鳳就喜歡在外人麵前表達姐妹情深。當然，她不是口頭說說，而是真的會動手幫忙。但這種幫忙，雲蘇真不稀罕。

這不就是把她當成刷名聲的工具嗎？

“大姐，既然出來工作就不能磨洋工。你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雲蘇這話說得特彆硬氣，愣是讓等著看熱鬨的眾人都愣了愣。

“行了行了，該乾嘛乾嘛去。”

大隊長壓了壓話，轉而喊雲蘇跟著小組長學習。

雲蘇看了看工作台，現在正在處理打包一批乾魷魚。她跟在小組長邊上打下手。

“蘇丫頭，你媽不是說要給你找個工作嗎？怎麼跑曬場這裡來？”

雲蘇搖頭：“工作崗位太少了。先在曬場乾活賺點工分也好。”

小組長聽著也沒多問，而是開始跟雲蘇講些打包稱重的注意事項。

這工作著實簡單，雲蘇也沒廢多大勁就可以上手了。

——

在這裡頭工作都是女人。女人湊一起就能說很多八卦。雲蘇聽了一耳朵，覺得還挺有趣的。不過很快就有人問劉招娣，今天為什麼讓雲鳳進來工作。平時雲鳳是在外頭曬場，負責處理鹹魚、曬鹹魚的。

雲蘇一聽這個，好奇看過去。就看到二伯娘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家運氣好，有人給鳳丫頭介紹了個在羊城的工人。聽說家裡有親戚在友誼商店工作呢！還答應給三百塊彩禮。”

眾人一聽，立刻明白了。在室外工作雖然工分高，但是要頂著大太陽。這雲鳳都要相看人家了，呆在室內捂一捂，把皮子弄白一點，好讓城裡的工人看得上。

這麼好的條件，雲鳳這樣能乾的丫頭也算是能配得上了。

這樣想著，不少人紛紛朝劉招娣恭喜起來。畢竟劉招娣不招人喜歡，但她男人跟雲鳳在大隊的名聲都很好。

雲鳳聽到這些話，表情十分難看。她明明都跟爸媽說了，不跟那什麼羊城工人相親。她要嫁給顧同誌。隻有顧同誌這樣的大英雄，才值得她托付終生。

但她不敢在外頭直接反駁她媽。煤油摻水的事情，已經把她媽給惹惱了。雲鳳使勁扒拉腦袋，當視線放到雲蘇身上，發現對方正一副看熱鬨的表情後，她更加生氣。

真是該死！為什麼自己的媽是這樣的人！

雲蘇注意到雲鳳的不甘願，還以為她會開口反駁。結果一個下午過去了。她一副認真工作的模樣，從頭到尾都沒說對相親有什麼意見。

——

到了相親的這天，一大早就聽到對門二伯娘那高亢的笑聲。

周圍不少人都過來準備看熱鬨。畢竟這兩天經過二伯娘的宣傳，大家都知道雲鳳今天要相親了。而且相親對象還是個有背景的工人。

“嫁過去是不是就能進友誼商店見世麵？”

隔壁林伯娘的女兒雲喜梅，羨慕地看向被大家圍著的雲鳳。

雲蘇一聽覺得不太可能。這個時候的友誼商店是專門接待外賓的。隻能用僑彙券在裡麵買東西。普通人估計不能進去。但聽說友誼商店裡麵賣的都是進口的商品，以及專門供給出口的稀有品。

雲鳳這個對象聽說也就家裡有親戚在裡頭工作。這關係就很遠了。

“來了……來了……”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就聽到一堆半大的小子，一窩蜂朝這邊跑過來。一個個嘴巴吆喝著客人上門來了。

雲蘇立刻轉頭看過去，就看到道路前頭有幾個騎著自行車的身影。他們中有三個女同誌，一個男同誌。男同誌顯然是今天的男豬腳。四人很快就把自行車停在了雲鳳家門口。

接著，圍觀的人有不少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無他，因為今天的男豬腳瞧著長得不怎麼體麵。

隻有155的身高就不說了，滿臉都是痘坑，有種月球表麵的感覺。雖然穿著時下流行的的確良白襯衣。但很多人看了都有種想捂眼睛的衝動。

一個個心中感歎：難怪這樣好條件的後生仔，會跑到漁村找對象了！

——

雲蘇對這樣長相的人也有點詫異。但詫異過後也就那樣。畢竟這男人其他條件都屬實的話，在村裡不少人眼中還是個好對象。

她這會兒盯著一個中年女人。這人不是彆人，正是供銷社賣搪瓷盆的那位陳香葉同誌。

看她跟男豬腳的互動，顯然這兩人是親戚。

就在這個時候，雲鳳也跟在親媽身後走了過來。

兩方人馬在雲鳳家的院子來了個麵對麵。緊接著就聽到雲鳳驚訝的聲音，以及陳香葉的怒吼：“居然是你！”

不止他們，在場聽說過供銷社事情的，大多反應過來陳香葉的身份。然後他們看看陳香葉，又看看雲鳳，隻覺得這個事情可真是寸。

——

劉招娣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正滿臉熱情地跟荷花她媽，也就是大林媳婦聊天。

“我這閨女不是我說，長得是真體麵。家務活、廚房的活計樣樣都精通。娶了她回去，一家老小也有人照顧了。”

大林媳婦比較有眼色，她已經發現陳香葉的表情十分難看。

這陳家可是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家族裡好些都是供銷係統的。雖然不是那些頭頭腦腦，但這種人擱在鄉下那都是大官啊！

“嗬嗬，雲鳳她媽。你這話說的，嗬嗬……”

“嗬嗬……我真是嗬嗬了……”

陳香葉直接打斷大林媳婦的話：“沒想到給我侄子介紹這樣的對象。漁村的姑娘就算了，居然還是這位女同誌啊！這女同誌嘴皮子可利索了。我們老陳家可要不起這樣的媳婦……”

周圍人越聽越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跟著過來相看的人中，還有一個是男豬腳的母親。聽到小姑子的話後，抬頭就想拉自己兒子回去。

這種惹事的姑娘，他們家可要不起。就是要娶漁村姑娘，憑她家的條件能，揮揮手一大堆。

“哎哎哎，彆走彆走。到底怎麼一回事？”

劉招娣一臉懵地看著這個局麵。怎麼好端端的過來相親，家門都沒進呢，調頭就要走。那麼多親戚看到，回頭她家的臉麵就沒了。

村裡其他人聽到這話，一個個開口幫腔。

最終，還是因為男豬腳的堅持，他們這才進了雲二伯家的大門。

“這個事情瞧著熱鬨鐵定少不了。”林伯娘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一臉驚訝地盯著雲二伯家。周圍不少人都跟著走了進去。實在是這熱鬨太讓人驚訝了。

這雲鳳前腳才在供銷社跟人頂牛。結果相親當頭，這相親對象的親小姑，居然就是被她批評一通的那位。

因為過於巧合，不到半個小時，全村都聽說了這個事情。

——

“除非你女兒去供銷社門口端茶給我道歉，不然這門婚事我是不同意的。”

雲蘇被林伯娘拉著，站在二伯的院子門口看熱鬨。其他人大多是這樣，大家一聽陳香葉的話，紛紛感慨世界太小。

“不可能，我沒有錯，不道歉。”雲鳳看到相親對象的樣子，以及陳香葉的出現，堅定了自己的立場。那就是打死也不嫁這家人。

媒人大林媳婦則是拚命兩邊說和。根本不太清楚裡麵的門門道道。

“這個事情我昨天已經狠狠教訓過她了。她年紀小不懂事，確實做錯事情了。我們雙方為了這個事情就不結親，對他們年輕人也太不公平了。要不這樣，現在，現在當著我們村裡人的麵，叫鳳丫頭跪下來給你磕頭斟茶道歉，這個事情就算過去……”

劉招娣的話讓大夥兒都震驚了。這還是親媽說的話嗎？

倒是陳香葉聽完後，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這也不是不能考慮……”

雲鳳聽到這些話，隻覺得心都涼了半截。彆說磕頭倒茶認錯，就今天來相親的這男的，長得矮墩墩不說，還特彆醜。走遍他們村也找不到這麼醜的。

她不甘心，不甘心未來跟這樣的人在一次。

劉招娣見雲鳳沒吱聲，伸手大力朝她肩膀按壓下去。示意她趕緊表態。

雲鳳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站起來，抬腳就朝門外跑去。

這一番變故讓大夥兒都驚訝了一下。隨即有人跟了上去：“快快快，攔住她。彆想不開……”

而雲鳳這頭，已經撒丫子一口氣朝大隊部跑去。今天她爸沒在家，她得去找族裡的叔伯給自己做主。她一定不要……

腦子裡很多想法還沒捋順。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雲鳳眼前。

身後傳來了呼喊自己的聲音，眼前又是自己心儀的對象。

雲鳳頭腦一熱，直接朝對方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