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夜幕降臨,雲蘇吃過晚飯休息了一下就去洗漱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溫室效應,但六月的天,氣溫已經超過三十度。

雲家坳大隊沒有通電,更加不用說有電風扇了。雲蘇隻能洗個涼水澡,然後躺在竹床上,一邊給自己打扇一邊睡覺。

這個時候男人、孩子就比較方便了。像她家大哥跟小弟,都是直接在院子用搖水井搖水,一桶一桶直接澆身上。回屋裡換條短褲,接著往院子擺放的竹床一躺,就可以呼呼大睡了。

不止他們家這樣,基本上這一片的人家,晚上都是這麼對付過去的。有些膽子大的女人,也會這樣跑到院子睡大覺。

就在雲蘇快要睡著的時候,隔著條道的對門雲二伯家,忽然響起了劉招娣的叫罵聲。

雲蘇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就聽到大哥的聲音:“蘇蘇,沒事。你趕緊睡吧!”

不止他們家被吵醒,附近不少人家都被這忽然的叫罵聲給吵醒了。

雲蘇索性打開手電,把書桌上的鐵皮鬨鐘拿過來一看。居然才晚上8點鐘。

果然,沒電沒娛樂的世界,大家都早睡得很。

“招娣,大晚上吵什麼吵?你男人明天不出海啊!”

外有已經有人叫罵起來。明天大隊集體要出海打漁,村裡的男人都會一起出動。一般是在淩晨三點多就要集合出發。所以,晚上8點村裡的人睡一覺。三點左右就能起得來。

這樣長期以往,身子骨也不至於熬壞。

好些人都在罵劉招娣吵人睡覺。平時喜歡罵罵咧咧的劉招娣,看到這陣仗終於出來道歉,保證再也不會吵大家了。

之後,外頭漸漸又安靜了下來。

雲蘇躺在冰冰涼涼的竹床上,有點好奇對門發生了什麼事情。

——

這會兒對門確實出了點小狀況。

隻見劉招娣心疼地從櫃頂摸了把手電打開:“這手電一開,廢的就是電池。那電池多貴啊!”

說著,劉招娣把桌上放著的煤油燈拎開,露出了燈油跟燈芯。

她張大鼻孔聞了聞燈油,又去聞燈芯。然後再次罵罵咧咧起來。這一次卻不敢再大聲罵了。

“供銷社那些黑心肝的。這次煤油是摻了多少水啊!”

劉招娣看著手裡這煤油燈,氣得想要砸爛。但她好歹忍住了。這煤油燈可不便宜。還有人買不起,隻能用蠟燭的。

“這該死的供銷社。賣的煤油次次都摻水。這次居然摻了這麼多。點都點不著。”

要不是因為煤油燈點不著,她剛也不會大喊大叫,把外頭的人都給吵醒了。

隻是這口氣真的很難咽下。

雲二伯看著那滿滿當當的煤油,眼神微眯:“叫鳳丫頭出來問問。”

這煤油是雲鳳今天從供銷社打回來的。真有問題的話,那估計跟雲鳳得罪供銷社的人有關。

上午一聽周圍人的議論,說什麼雲鳳讓供銷社的人道歉。好些人跑過來誇他會教女兒。當時雲二伯就覺得哪裡不好。

結果馬上就被人給報複了。

這煤油可不便宜。鎮上就一家供銷社賣煤油。雲鳳這樣得罪人,以後隻能換一個人去打煤油了。應該說,以後去供銷社買東西的活,都不能讓雲鳳插手。

這種會得罪人的事情,雲二伯可不記得自己教過她。

劉招娣聽男人一說,一拍大腿:“我就說怎麼今天這煤油會摻那麼多水。敢情是我們家這不省心的鬨的。”

說著,劉招娣就衝進女兒的房間,直接從裡麵睡著的幾個女兒中,一把揪起了雲鳳。

——

“你啊你,真是個不省心的。都二十歲的人了,好命都當人媽了。居然跑去得罪供銷社的人,你這簡直是吃飽了撐著。”

“我看你早點嫁出去得了,彆禍害家裡。”

劉招娣邊罵邊拎著雲鳳的左耳,來了個180度旋轉。用的力氣特彆大,疼得雲鳳眼淚嘩啦啦掉。

屋裡睡著的還有三個女兒。見到大姐被她們媽媽教訓,一個個臉上居然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雲燕這個二女兒,更是跟雙胞胎妹妹雲雀嘀咕:“你看她平時一副自己很善良很孝順很能乾的樣子。這次可不就是得罪人嗎!哼……”

她家可是有四個姐妹。家裡資源有限,姐妹之間為了爭搶爹媽的關注,可少不了競爭。偏她爸一直看中大姐,說大姐是個會做人的。以後的日子鐵定能越過越好。

哼,現在瞧瞧大姐這個得罪人的樣子。看她以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最終,這一場教訓,以雲二伯出麵製止作為終結。

——

雲蘇是在第二天起來後,才聽說了昨晚劉招娣為什麼會大喊大叫的。

“所以,他們家昨天買回來的煤油,摻了很多水?”

雲蘇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事情。

這個時候的煤油、醬油、雪花膏、藥品、餅乾糖果等,很多都是散裝的。散裝不用小包裝,能節省很多資源。

雲蘇以為這個時候的人大多淳樸。沒想到居然有煤油摻水賣的事情出現。

“那可不!供銷社有些人手腳可不怎麼乾淨。就那煤油,進貨五十斤一桶。管倉庫的弄走一斤半斤,就添點水進去。等貨到了櫃台,賣貨的又偷偷弄走一斤半斤,再加點水進去。其他售貨員看到,也會偷偷這樣乾。反正到最後,賣出去的重量,加上定額損耗,加起來跟進貨時差不離就是了。”

雲蘇想想也是。這個時候的管理就是這樣。鄉鎮的供銷社管得不嚴格,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像什麼餅乾故意弄碎,變成碎餅乾,這樣賣不要票。把大包裝的糖果敞開,時間救了就轉潮變為殘次品,這樣賣又不要票。

這種不要票的好東西,大多是供銷社內部就給分了。

聽到這些,雲蘇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林伯娘,你可真是見多識廣。”

林伯娘住在她家左手邊,男人是她同個房頭的堂伯。

“要不說,這供銷社的人得罪不起。你看看昨天雲鳳那事兒,聽聽是很痛快。但人家隻要打聽到雲鳳是我們雲家坳的。以後說不定我們去供銷社買東西都會被人刁難。”

——

林伯娘歎了口氣,這才問起雲蘇:“你爸媽有說你工作怎麼安排嗎?”

雲蘇搖頭,這位林伯娘家也有個剛初中畢業的小女兒,沒考上高中。回到村裡林伯娘也不知道怎麼安排。

雲蘇自己都不知道工作怎麼安排,直接搖頭。剛想開口就聽到外頭響起大大的客船鳴笛聲。

她這才想起昨天跟季向天聊天時,對方說他今天坐船回羊城上班。她算了算時間,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出發了。

季向天這個時候確實已經登船。站在甲板上,海風吹在臉上,耳邊是海鷗的鳴叫聲。當然,他的視線已經不自覺看向雲家坳大隊所在的地方。

放假這兩天,他的日子過得還真特彆。

從墜海到被救。從被救到認識了新的朋友。新的朋友給他帶來了重沒體會過的感覺。

季向天不禁伸手捂住心口。這是他第一次期待再次放假,好再回到島上。

昨晚他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媽再次找他聊了聊。明確如果他調任到島上的話,職位能趁機往上調一調。

以前的話季向天是不考慮的。但是這一次,季向天開始考慮起來。

——

雲家坳這邊,林伯娘見雲蘇這裡打聽不到消息。就準備起身去曬場工作。

結果就聽到外頭一陣陣吆喝聲。她一聽臉上就是一喜:“你堂伯他們回來了。”

雲蘇也樂得從板凳上跳起來。

今天是開漁的日子。她大哥淩晨三點多就出門了。出門前帶了幾個昨晚睡前煮好的雞蛋。

雲蘇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即使記憶中大哥、她爸都是這樣的時間出海打漁的。但雲蘇還是免不了擔心。

“今天收獲好,林伯娘。船上打了幾網大黃花。這不,我們一人分了條。還有新鮮的帶魚……”

大哥爽朗的聲音響起,接著就看到他肩膀扛著個籮筐走進院子。

雲蘇立刻過去想要接過來。她都看到籮筐裡麵的魚滿滿當當的,都要掉出來了。

“不用你,不用你。大哥一身魚味呢!你去喊富仔回來幫忙殺魚。”

小弟一大早就跟村裡的小孩一起在外頭玩。

等小弟回來的功夫,大哥已經把那筐魚倒在了井台邊。

雲蘇掃了一眼,發現大多魚還活蹦亂跳。個頭不大,但瞧著就特彆新鮮。

“中午吃清蒸大黃魚怎樣?”

雲懷富已經把兩條大黃魚挑了出來,刷刷幾下就給宰了。

雲蘇見狀,趕緊回廚房拿了個瓦盆出來,把殺好的大黃魚放裡麵。然後端回廚房,加點鹽跟生抽醃個味兒。

清蒸大黃魚,最好加點料酒或者白酒。不過這東西太貴了,雲蘇能加的調料也就有一點鹽跟生抽。就是油也舍不得放兩滴。

這個時候,雲蘇就有點感歎自己還真窮。但要在這個年代去搞錢也不安全。

小弟回來的很快。等雲蘇這邊把大黃魚醃好出來。他已經坐在板凳上,正幫著大哥處理其他魚蝦。

剩下的這些魚蝦,留夠今天要吃的。全部都要抹了鹽巴掛起來曬。

好在靠近海邊,彆的沒有,鹽倒是不缺。

雲蘇也拖了個板凳過來,坐在邊上打下手。

“今天撈了條三十多斤的大黃魚。魚叔已經帶人把魚往收購站那邊送。”

魚叔是他們雲家坳大隊捕撈隊的隊長,主要是管出海打漁跟銷售的事情。

他們這種集體打漁,魚獲是直接送到距離最近的海產品收購站的。

雲蘇聽著大哥講述今天打漁的過程,隻覺得他們出海也是真辛苦。

“大哥,我準備下午去曬場那邊看看。”

雲懷民一聽,表情嚴肅起來:“你是在擔心工作嗎?工作的話,爸媽這次去羊城,托小姑幫忙打聽了。曬場那邊工作很累的,我擔心你吃不消……”

雲蘇就知道原身爸媽出門幾天,肯定不止探望小姑那麼簡單。但小姑的夫家複雜,她也不是能做主的。雲蘇不想把希望寄托到這上頭。

“我先過去看看。如果能進打包計量小組的話……”

雲懷民一聽是去計量小組就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