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林成海的妻子周來娣在那邊小聲地哭。周來娣不敢在林老婆子的麵前說，誰讓她隻生了女兒，沒有生兒子。林老婆子總覺得三個孫女都是吃白飯，對三個孫女沒有好臉色瞧。

“不是說好是讓你二弟的女兒去嗎？”周來娣道，“怎麼就變成我們的女兒？”

“二弟回來了，他不肯讓他女兒過去。媽又收了錢，就隻能是我們的女兒過去。”林成海勸說女兒，“放心吧，葛家過的日子比我們好……”

“你去找你二弟，跟他好好說說。”周來娣道。

“沒有用的。”林成海不想去找林成山，林成山的脾氣那麼不好，萬一林成山打他，那可怎麼辦？

林成海不願意過去，三個女兒，他們就當一個女兒早早出嫁就行了。

“你不去，我去。”周來娣想了想，她還是覺得不行。

葛老婆子的那個孫子是一個傻子，如果那個男孩不是傻的，周來娣還覺得可以。可那是一個傻子啊，周來娣擔心女兒以後恨自己一輩子。

林成海沒有拉著周來娣，他想著周來娣要是能勸說得了林成山，那再好不過。

當林成山騎著自行車帶著女兒回來的時候，他就見到了周來娣。

“你……梅花被葛婆子帶走了。”周來娣見到高大壯實的林成山，她有些懼怕。

林成山沒有說話，又不是自己逼著他們賣女兒的。

“二弟，能不能讓清清去把梅花換回來……”

“做夢！”林成山冷聲道，“你們不願意賣女兒，就非得逼著我賣女兒？還是你們拿著錢？”

“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婆娘，你以後還能再生。”周來娣有些急躁。

林成山覺得周來娣就是一個神經病，他幾次見周來娣對她的三個女兒，周來娣不是嫌棄她們乾活不好就說她們怎麼是女兒。林成山想周來娣平時對三個女兒一定好不到哪裡去，周來娣現在來說這些話，不過是因為錢在林老婆子的手裡，而不是周來娣的手裡。

“你們不還是能生嗎？”林成山嗤笑，“你們不是想著要生一個兒子嗎？”

“……”周來娣確實還打算生兒子，她不可能說自己不想說，“梅花是你的親侄女……”

“侄女親，還是女兒親，我還是知道的，我有腦子。”林成山道，“你們要是想讓梅花回來，你們就把錢還回去。”

林成山有了一個想法，他把許有財寫的借條遞給周來娣。他倒是要看看這些人會不會去要錢，會不會鬨起來。

“這算是我幫梅花的。”林成山道。

“這是借條？”周來娣上過掃盲班，還是認得幾個字的。

“隻要你能把錢要回來，這錢就是你們的。”林成山道，“你們再湊湊錢，去把梅花要回來。”

林成山說完這些話，他抱著女兒進屋。林成山不想讓女兒總是看到這樣的畫麵，他剛剛還買了一些餅乾，可以讓女兒先吃著。

到了房間，林成山把女兒放在床鋪上，讓女兒先躺一躺。

“我們的清清不用擔心。”林成山看著女兒額頭上的那個包，即使上了藥，他還是心疼。

林清清隻覺得自己的身上都是一股子藥味，她不是很喜歡這種藥味，但是爸爸帶她去看醫生了，看醫生要花好多好多錢的，她得乖乖的。

“爸爸。”林清清躺著，“爸爸還要出去嗎？”

“爸爸去給你做吃的。”林成山道，“以後，爸爸去哪裡，一定跟我們的清清說，爸爸不拋下我們的清清。”

“嗯。”林清清道，“爸爸沒有回來，我今天也不跟他們走。他們搶走我，我再跑回來。”

“乖，閉上眼睛。”林成山輕聲道，“你先休息休息，爸爸給你做蒸蛋糕吃。”

蒸蛋糕不如烤的蛋糕香，但是家裡沒有那麼多工具，林成山決定先給女兒做蒸蛋糕。

在林成山走出房間之後，林清清睜開了眼睛，她睡不著。

林清清輕手輕腳地起來，怕她爸爸是出去了。當林清清聽到廚房裡傳來的聲響，她站在房間門口，沒有去廚房。

前世，林成山曾經跟那些有名的廚師學習過，那個時候有很多食材，都是上等的材料。而現在，林成山隻能在這個簡陋的廚房做吃的。

雞蛋蛋黃和蛋白得分開，家裡沒有電動打蛋器，林成山就隻能自己把蛋白打發。林成山有的就是力氣，他不怕耗費的時間長一點。

林清清聽了一會兒，她又坐在床鋪上，她晃了晃小腳丫子，又立馬停下來。林清清的腦中浮現她親媽生氣的模樣，她親媽看到她這個樣子會說：小小年紀，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都隨了你那個大老粗的爸。

蕭蔓嫌棄林清清，她打從心裡認為林成山的基因不好，林清清是林成山的親生女兒，那麼林清清以後就好不到哪裡去。打從一開始，蕭蔓就對林清清存在偏見，她曾經還想過流產，但是她自己的身體不大好，她就隻能生下孩子。

過了大概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林清清嗅到了蒸蛋糕的香氣，她深呼吸一口氣。這麼香，就算不能吃到，嗅一下也可以的。

林清清以前基本都是看著她媽媽吃的，她媽媽分給她一點點，她媽媽還說她小小的人那麼大的嘴巴，說她是豬八戒喝茶嘗不出一點味道來。可是蕭蔓才分給林清清一點點，一個小小的雞蛋糕，蕭蔓有時候還隻是給林清清一半。

對於林清清而言，她覺得自己歲數小，媽媽歲數大，媽媽就該吃更多的。林清清從來不敢說她要多要一點，她也不敢盯著她媽媽吃那些東西，她媽媽會說她是饞蟲，說她盯著彆人吃東西很沒有禮貌。

林清清揉揉鼻子，又深深地吸一口氣，真的好香啊，比她媽媽以前吃的雞蛋糕都還要香。

“不餓。”林清清小聲嘀咕，她伸手輕輕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吃了肉包子的。”

大大的肉包子，咬幾口，還有香噴噴地油滴出來。

林清清當時差點就要把油滴到身上了，是她爸爸拿著帕子給她擦嘴的。

吸溜，不管是肉包子，還是雞蛋糕，都是好好吃的東西。

林清清乾脆躺在床鋪上，媽媽說過夢裡什麼都有。她可以做夢，夢裡不但有雞蛋糕，還有大雞腿，她在夢裡怎麼吃都可以。

就是林清清怎麼都睡不著，她在那邊翻來覆去的，香，太香了，夢裡的大雞腿沒有這麼香。

在周來娣拿著欠條回去之後，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大對。不管林梅花有沒有被贖回來，這借據上的錢是不是都得要回來？

周來娣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

“想什麼呢？”林老婆子見周來娣恍恍惚惚的，皺起眉頭，“快做飯。”

周來娣看向林老婆子，如果讓林老婆子去要錢，怕是林老婆子不一定願意。林老婆子手裡掐著那麼多錢，人家不一定在乎這兩塊錢。而周來娣想到自己的女兒被賣，心裡有股子火沒有地方發泄，她又不能在林老婆子的麵前罵罵咧咧的，就隻能自己憋著。

不行，周來娣想著她等一會兒還是得去找許有財，讓許有財還錢。

這一會兒，趙欣彤還沒有回去，她待在彆人家。隻是彆人家都要做飯了，這年頭，大家家裡又沒有餘糧。

“你們家要做飯嗎？”有人就問了。

趙欣彤聽到這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就隻能趕緊回去家裡。總不能真的死皮賴臉地待在彆人家裡吃晚飯，她想待著，彆人也會趕走她，她還是得快點走。

“要做飯的，這就回去。”趙欣彤道。

趙欣彤還想著她被她丈夫打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是真的很疼。她知道她丈夫是想借此不還那些錢，就不知道林成山那邊會不會願意，趙欣彤不想白白挨兩巴掌。

林成山做好蒸蛋糕之後，他就去房間裡叫女兒。

林清清本來想用毯子捂著自己的臉的，但是她頭上擦著藥膏，她怕藥膏弄到毯子上麵，怕她爸爸會不高興。林清清就沒有用毯子捂著臉頰，而是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在睡覺。

當林成山看著女兒的眼皮在動，他就知道女兒沒有睡覺。

“清清，蒸蛋糕好了，快起來吃。”林成山道。

“爸爸。”林清清連忙睜開眼睛，“我好好地躺著。”

她才沒有使勁兒嗅蒸蛋糕的香氣，她就是躺著，一直躺著。

“好。”林成山輕笑，“我們的清清很乖巧。”

林成山還特意放了一些蜂蜜，他剛剛從鄉鎮上買的。林成山在外麵當兵多年，這不代表他對老家這邊的人和環境就不熟悉了，他知道誰家有蜂蜜有好東西。

以前，大家都是悄悄摸摸地藏著，都不敢讓彆人知道。改革開放之後，這就不一樣了，大家也不用藏著掖著。

林清清看到香噴噴的蒸蛋糕之後，她還懷疑自己看錯了，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小臉蛋。

“我可以吃嗎？”林清清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爸爸，“要留給媽媽吃嗎？”